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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合浦珠還在線閱讀 - 第九章

第九章

    一日午后,沈辨玉正睡著午覺,忽而響起敲門聲。

    來人是房主長女崔氏,三十余歲,在沅州城里經(jīng)營茶鋪子。

    沈辨玉簡單理了理睡亂的鬢發(fā),含笑作揖,禮貌問候。

    崔氏是個爽快人,說近日官府查戶,她需上報租戶身份,沈辨玉忙去房中拿了文牒。

    那身份文牒是沈辨玉托商隊管事辦的,假托為名叫沈玉的游商,帶一子沈宣一妹沈蝶。

    崔氏瞧了片刻后寒暄兩句就離開了,沈辨玉回了房卻睡不著,躺在榻上輾轉(zhuǎn)。

    屋中悶熱,沈辨玉脫了外袍,袒露著四肢,手無意搭到小腹上,頓覺不對。

    平躺時肚腹應(yīng)是下陷,為何手下略有弧凸?

    他近來忙于旁事,未曾刻意關(guān)注,此時仔細(xì)查看,心中霎時找到癥結(jié)。

    忙起身穿衣,去了附近醫(yī)館。

    號脈的是名女大夫,對她細(xì)答了最近困乏習(xí)性,不多時便有了診斷。

    開了兩幅安養(yǎng)方子,沈辨玉回去路上連連恍惚。

    高興中混著些微焦躁,有了沈宣如此聰慧可愛的孩子,他自是喜愛,想要再添,轉(zhuǎn)念想到家中清貧,未誕生的孩兒要同他吃苦,幾番心緒錯亂膠著。

    晚間與春蝶說了此事,她意外歡喜,忙說讓沈辨玉好好休養(yǎng),她自會去多做些事。沈辨玉瞧了眼她因終年勞累變形的手指,心中澀然。

    進(jìn)府時,他就早將春蝶的賣身契撕了,春蝶自可離去,不必隨他顛簸。這些年若沒她在旁幫持,說不定他已絕于塵世,更遑論如今。

    沈辨玉忽正色道:“你可想過尋個好人家,嫁人生子,安穩(wěn)一生?”

    春蝶狐疑:“公子為何有此問,莫不是膩煩了奴婢?”

    沈辨玉執(zhí)起她手,溫言道:“我豈會厭煩?況且你早不是奴婢,只是總叫你跟著我,著實委屈。”

    春蝶粲然一笑:“公子說的這什么話。奴自小與你相伴,得數(shù)次庇護,本就發(fā)過愿要終身作陪,無論前路是險是亂,自有奴替公子先蹚?!?/br>
    沈辨玉霎時精神振奮,胸中滿溢柔暖,自是不表。

    既知有了身子,沈辨玉注意起言行舉止來,每日支攤兩個時辰便收了,家中飯食也多了些滋補之物。

    幾日后,三人正在吃夜飯,大門被敲得砰砰作響。

    春蝶去應(yīng)了門,來的是三位身穿官服的戶隸,齊齊亮了腰牌,道近日匪徒流竄,因而盤查。

    沈辨玉去屋中拿了文牒,戶隸將三人從上到下看了個仔細(xì),又到院中梭巡一遍方才離開。

    沈辨玉坐回飯廳時仍覺怪異,前段時日崔氏來查看,今日戶隸又上門,如此頻繁,莫不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還未安穩(wěn)幾日,可不能再生變故,如今的他多有不便,無法輕易動身。

    世事難料,三日后,沈辨玉才送完沈宣,轉(zhuǎn)過街角便瞧見自家巷子口站了一隊官兵。

    他心驚rou跳,哪敢逗留,從旁的巷子里拐到別處去。

    沈辨玉趕到春蝶上工的小店,見門外圍了一圈人,正小聲議論著什么。

    隨意找個人搭話,說是方才來了官爺,將店內(nèi)浣洗的女工給捉走了。

    沈辨玉慌亂著擠到前排,忙問掌柜,確是春蝶。

    再憶起巷口官兵,想不出他們所犯何事,怎會被官府盯上。

    心中陡然冒出一人,沈辨玉瞬時壓下此念。

    他一介微末,并非什么重要人物,那人豈會勞師動眾尋到這來,思來想去最有可能便是那通關(guān)文牒造假。

    如今他回去,定是自投羅網(wǎng),但決計不能放春蝶一人受難。

    沈辨玉匆匆趕至私塾,想先安頓了沈宣,豈料學(xué)堂里也一通亂哄。原來他離開不久,沈宣也被帶走。

    沈辨玉臉色蒼白,靠著門墻才穩(wěn)住了身形。他拭去額上汗珠,強逼自己冷靜下來。

    罷了,這一遭已是躲不過,左右他們仨也要在一處。

    既已下定決心,沈辨玉坦然往家中趕去。

    巷口的官兵見他過來,威嚴(yán)怒目,以刀相攔。

    沈辨玉作揖,言居于此間。

    官兵盤問兩句,押著他往府衙那邊去了。

    本以為會下獄,卻被帶到一處空蕩偏房中關(guān)押起來。

    晚間有仆人來送飯,沈辨玉忍不住向他打聽沈宣和春蝶的下落,那仆人充耳不聞,一言不發(fā)。

    沈辨玉憂心忡忡,對著精致菜肴也全無胃口,匆匆吃了些便放下筷子。

    這屋子就一榻一桌,門口時刻有人把守,沈辨玉無聊煩悶,只得躺在榻上,心情郁郁。

    過了兩天,許是見他吃得太少又狀況欠佳,正午時,送飯的仆人帶了一大一小進(jìn)來。

    沈辨玉見他們安然,終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忙起身相迎,三人緊緊相擁。

    沈宣再聰慧也仍是個五歲孩童,哭著蜷到沈辨玉懷中不肯出來。

    沈辨玉著實心疼,溫聲輕哄,想來沈宣這兩天未休息好,不多時便安睡在他懷抱。

    春蝶與沈辨玉小聲交談,已將捉他們的人猜到七八。

    “有權(quán)有勢真真為所欲為,當(dāng)初趕人的是他,現(xiàn)今抓人的也是他,簡直戲耍我們?yōu)闃??!?/br>
    沈辨玉一聲輕嘆,“誰讓我們身份低微,終究是躲不過?!?/br>
    “他如此大張旗鼓,也不知有幾分心,公子可別輕易動搖了去?!?/br>
    沈辨玉搖頭,“左右不過是新鮮勁兒未過,何必談情。若是當(dāng)年有半分,你我也不至于在外飄零。”

    “那……接下來怎么辦?”

    “你我不會拳腳功夫,又帶著宣兒,決計是逃脫不出,只能聽候發(fā)落?!鄙虮嬗褫p撫沈宣背心,“卑微之人有何選擇,任他拿捏罷了?!?/br>
    春蝶一臉哀愁,知曉無法反駁,連連嘆息。

    又過三日,天正白曉,三人尚在夢中,驀地響起開門聲。

    春蝶睡得不熟,連忙搖醒沈辨玉,一道高大身影帶著塵氣踏進(jìn)屋內(nèi)。

    衛(wèi)淮舟看他們睡到一處,已是臉色不佳,右手一抬,招呼副官將春蝶與沈宣帶走。

    沈宣尚未清醒,小胖手不停揉著眼,沈辨玉拍拍他頭頂,叫他隨春蝶到別處去。

    看到來的是衛(wèi)淮舟,沈宣未覺有異,乖乖走了。

    沈辨玉站直身體,隨意盯著屋中角落,聽衛(wèi)淮舟摒退了所有人。

    衛(wèi)淮舟卸了刀,脫下染塵的披風(fēng)和外袍,幾大步走過來,捏著沈辨玉下巴抬起,一字一句道:“跑得挺快,叫我好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