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惟余一聲保重(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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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殷沉嵐體內魔息被我一點點吞噬干凈,他裸露在外的肌膚漸漸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發(fā)著金光的斑駁紋路??∶赖哪樕溪b獰之色盡褪,可怖的血色眼瞳也變回了清澈的霞色。咫尺間無數(shù)琉璃藤蔓交錯飛舞,他卻用一種極致溫柔的目光凝視著我,叫我?guī)缀跻聊邕M他的眸光里。 “小華,”他忽地開口喚我,“……終于又見到你了?!?/br> 我渾身一僵,原本冷決的心境因他這句話而出現(xiàn)一絲倉皇的裂縫——他此時此刻的神態(tài)和語氣,竟同真正的曲幽星君一模一樣! “星君……?”我下意識地回道。 他及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閃爍著金光的眼角掛上了一絲遙不可及的笑意:“我很想你。” 他此刻已被藤蔓死死纏住,根本無法動彈,可我卻驟然有種他能輕易將我扼殺當場的恐懼。 是騙局,這定然又是個騙局! 這個該死的邪魔,一而再地將人心玩弄于鼓掌,死到臨頭竟還妄想蠱惑我的心智。但這一次,他休想再誆我上當! 我不計后果地催動rou身的凈化之能,在幾個眨眼間將他體內殘余的魔息全部蒸干,藤蔓上瘋長出的琉璃葉如成無數(shù)的水晶蝴蝶般在肆虐的暴風中蹁躚搖曳。 但出乎我預料的是,這一次殷沉嵐再也沒有發(fā)出凄厲的嘶喊聲,從始至終他都只是噙著笑望我,平靜得仿佛這殘酷的痛楚并沒有作用在他身上一樣。到最后,他渾身上下的金色光紋已越來越完整,竟逐漸連成了一副繁奧的陣紋。 可就在那陣紋完全繪成的一刻,殷沉嵐好似蝶蛹一般從交錯的藤蔓中破繭而出,我只來得及聽到他說了句“保重”,他整個rou身便沿著金色的紋路瞬間炸裂成無數(shù)明滅的光片,仿佛一捧璀璨的星屑在亂風的旋渦中紛揚而去、如夢如幻。 我怔立在原處,一切的思考都在這一息停滯了,只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握住一片飛向我的金光。 它在觸碰到我已變透明的指尖時轉瞬而逝,短暫停留的溫暖卻令我一個寒顫?;秀遍g,我仿佛聽到遙遠的天際傳來了百鳥凄婉的哀鳴。 方才那是……曲幽。 神殞的光點四散湮滅,昔年那位強大無匹的破軍星君從此徹底消逝于天地,而只余下元神的殷沉嵐嘶啞的聲音卻再度響起。 只是此時此刻,他破碎的嘶吼中除了極致的暴怒外還摻雜了一股可悲的驚懼與不甘: “曲幽!你……你竟然——!!” 我不知曉這其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殷沉嵐的神魂竟在曲幽rou身殞滅之后自發(fā)地開始崩潰。那張邪肆的面容先是爬滿恐懼,像普天之下所有即將死亡的生靈一樣竭盡全力地渴求活命,但在意識到一切已無法挽回的時候,他竟像個瘋子一樣瘋狂地大笑了起來: “好、好、好!那就一起死罷!陸隱華……至少有你,能為我陪葬!” 殷沉嵐盯著我的眼睛,在大笑中說完了最后一字,早已為魔息所侵蝕的元神在下一息徹底灰飛而散。 颶風的旋渦逐漸停止,黑沉的天色卻仍然如死般寂靜,一直在不遠處守著我的浚霆和白耀二人立刻飛掠到了我身邊。 “隱華……” “隱華,你……你還好嗎?” 浚霆緊張地看著我,湖藍色的眼瞳中充滿了無所適從的不安。白耀亦是一臉的欲言又止,似是察覺到面對這樣的我無論問出什么都讓會得到令他絕望的答案。 然而正如殷沉嵐所言,他將自己的性命與玄一無塵境連在了一起,隨著他元神的滅亡,這片空間很快就如一鍋煮沸的水般劇烈震蕩了起來。 浚霆等不及我作答,拉著我的胳膊想將我?guī)щx這個地方,但我定在原地一動也沒有動。 “走?。‰[華!你站在這里會死的!” 玄一無塵境中的欲望濁流即將經(jīng)由陣法從殷沉嵐隕落之地噴發(fā)出來,浚霆焦急地催促著我,但無論他怎么用力,都無法挪動我分毫。 白耀也在這時發(fā)現(xiàn)了我的異常,那張一貫瀟灑的臉上表情已近乎驚駭:“……隱華,為什么……你為什么……” 事到如今,我反而成了這里最冷靜的一個。說冷靜或許不大準確,若能活命,誰會不想去爭取呢?所以我此刻不過是認命罷了。 在我催動凈化之能對抗殷沉嵐時,我被天君化為人形的rou身也終于覺醒,種子破土發(fā)芽,根須則深植入大地,這是常識,亦是宿命。 “你們走罷,”我輕輕拂開了浚霆和白耀顫抖的手,從指尖蔓延出來的透明枝條令他二人幾乎崩潰,“這里有我在,濁流不會涌出來,不要緊的?!?/br> “那你呢?那你呢——?!”浚霆啞著嗓子低吼。 我碰了碰他俊逸非凡的面孔,用盡量淡然的音色寬慰他:“我不會有事,只是會留在這里……不走了。” 說完卻已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他是能自由翱翔于九霄的真龍,而我卻是一株落地生根的無塵樹,云泥有別,我不該耽誤他,也沒有資格耽誤他。 “——不行!” 他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一樣,猛地將我擁進懷里,炙熱的體溫瞬間穿透我的身體,將我干澀心臟泡進一泓guntang的熱血中,“隱華,你休想趕我走!就算你真的是無塵樹,就算你從此以后都留在這兒,老子也會在這里守著你!” 站在一側的白耀雖不發(fā)一言,眼中卻是水氣氤氳,聰慧如他,或許在看到我覺醒的瞬間便已經(jīng)猜到了這注定無法更改的結局。 我對他說:“白耀,你帶浚霆走?!?/br> 他深深望進我的眼睛,用近乎哽咽的語氣問:“……隱華,你都沒有什么話……要同我說的嗎?” 隨著從陣法中涌出的濁流被我不斷吸納,我的身體已經(jīng)動不了了,雪色的頭發(fā)凝結成縷,化作一條條新生的枝干向上蓬勃生長,而雙腿則扎入那道陣法之中,從銀色向黑色快速地變化,并逐漸浮現(xiàn)出泛著妖冶銀光的絲狀紋案。 我垂眸看了眼這樣的自己,只覺上天真是給我開了個最大的玩笑。 于是我擠出一抹笑,對白耀道:“請星君……保重。” 原來到了這一刻,除了“保重”二字,真的無話可說。 身體的軀干也開始變得透明,紛亂的枝條不斷穿破我的皮膚,向著漆黑的高天生長而去,我掙開浚霆的擁抱,在他聲嘶力竭的呼喊中用藤蔓絞成的粗壯枝干將他二人推了出去。 密密麻麻的水晶藤條穿梭交織,組成了仿佛鳥籠般的華麗囚牢,就在我準備用最后的藤蔓封鎖上這個將自己和陣法囚在一起的牢籠時,天際突然劈出一道灼目銀光,宛如一顆流火的隕星劃破無光的黑天。 “那我呢——!” 然后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無數(shù)重阻隔,如驚雷般撞進我的腦海,一時間轟隆作響,嗡嗡不止。 壓抑、憤怒、驚慌、絕望,無數(shù)錯綜復雜的感情只交匯成了簡簡單單三個字,當我意識到什么時,他人已站定在我跟前。 “……隱華,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