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景云臻要送叢暮去上班，叢暮拗不過他，再加上確實有些精神不濟，于是就答應(yīng)了。然而他看著景云臻身上咸菜似的西裝：“……你昨天在地上打滾了？”

    景云臻，“……”

    “先去你家換身衣服，”叢暮擦擦嘴角，站起身，“這樣沒法見人了?！?/br>
    景云臻臉上有非常短暫的猶豫神色。

    叢暮突然反應(yīng)過來：“抱歉，不方便就算了，我打車吧，沒關(guān)系的?！?/br>
    景云臻連忙說：“不要緊，還是我來送你?！?/br>
    他開車帶叢暮往東上高架，開過二十分鐘，叢暮漸漸覺得路途有些熟悉，直到車子駛進小區(qū)的時候叢暮才恍然意識到，這是他高中時在校門口租住的公寓，他和景云臻曾經(jīng)在這里短暫同居過。

    “你住這里？”叢暮面無表情地問。

    “我買下了這棟房子，”景云臻停下車，一時沒有動，“大多數(shù)時候住在這里，所以衣物日用品也都放在這里。當然在其他地方也有房產(chǎn)，你上次去的那棟房子也偶爾會住，不過貼身衣物比較少，換季之后沒讓人往那邊送衣服。上次是怕你不喜歡回來，所以特意帶你去了那里?！?/br>
    景云臻抿了抿唇：“你要是不愿意上去可以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很快下來。”

    “我為什么不愿意？”叢暮問，他抬腳朝電梯口走去，景云臻在后面跟著。

    他以為叢暮討厭他，所以不愿意再回到任何跟他有關(guān)的地方。他們在這棟公寓里留下了太多回憶，叢暮曾經(jīng)在書房貼滿了自己的畫，景云臻在客廳的燈下辦公，兩個人看著電影在茶幾上分食校門口燒烤攤賣的烤腰子，然后在每一個房間歡愛。

    室內(nèi)裝修基本沒變，電視，立燈，床和鞋柜，一切都擺在原來的位置，陽臺上上一個房客留下來的一人高的發(fā)財樹甚至還綠油油的竄了個兒。當時叢暮出國后托霍松凱替他收拾帶走所有私人物品后退了租?，F(xiàn)在書房的墻上還有貼畫的膠布留下的很淺的泛黃印記，景云臻甚至沒有粉刷墻壁?？蛷d加了一個酒柜，臥室擺了一臺表柜，浴室里原本總是罷工的電熱水器換了一臺新的，景云臻的羊絨衫還隨意的搭在沙發(fā)背上，書桌上有沒合上的文件夾，浴室里須后水的瓶蓋甚至忘了關(guān)上。

    每一處都殘存著生活的痕跡。

    叢暮停在書房門口，那里擺著的書架還是過去那個，上面整齊地碼了一些本子和書，叢暮瞇了瞇眼，總覺得有些眼熟。

    景云臻倒了一杯熱水給他：“先坐一坐，我換件衣服，很快。”

    “你為什么住在這里？”叢暮摸了摸茶幾柜上的原木色相框，這里面曾經(jīng)擺著他和從安新的合影。那張合影被霍松凱收走了，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相框。

    “……我很想你，”景云臻說，“想得睡不著覺，覺得窒息?！?/br>
    想得睡不著覺，覺得窒息。

    叢暮說不清自己聽到這句話是什么感覺，景云臻的變化他不是沒有看見，他對他說愛，說抱歉，表現(xiàn)得那么在乎他。

    可是叢暮已經(jīng)不肯再給他機會，不肯再去愛，他心里有病。

    景云臻在這段匪夷所思的愛情里也受到了痛苦和悔恨，他本該覺得解恨，但他其實并沒有這樣的感覺。

    他覺得這一刻自己心里的枷鎖悄悄松動了一點，原來在那時候也不是只有我自己一廂情愿，原來他也曾為我受過煎熬，他淪陷了，他也輸了。

    叢暮沉默半晌，問：“我叔叔的房子呢？你就是叢飛的那個債主對吧？”

    “……是，”景云臻苦笑了一下，“是我?！?/br>
    “為什么？”

    “就算不抵給我，他早晚也要賣給別人的。那是你和你叔叔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對你們有特殊的感情。”他頓了一下，“可能我私心還是期盼你能夠回來的，我想給你一個落腳的地方，我希望把你留住。”

    叢暮沒說話，景云臻又說：“里面的一切都保持了原樣，本來想你生日的時候帶你去看，現(xiàn)在……你還很排斥我，我怕你也不接受這所房子，”他微微搖頭一笑，“我真是怕了你了，你現(xiàn)在做什么都要跟我分的一清二楚?！?/br>
    “我不再過生日了。”叢暮說。

    景云臻的眼睛暗下來，也對，七年前他生日那天從安新入獄，那是他一生的轉(zhuǎn)折點。

    “我，我先去換件衣服，一會兒送你去上班，家門鑰匙在臥室，我一會兒拿給你，”景云臻勉力一笑，“是時候物歸原主了?！?/br>
    過了一會兒，他換了衣服出來，臉上刮了胡子，掩去幾分疲憊。

    他拿了公安局大院的家門鑰匙出來遞給叢暮，又附贈一枚學校公寓鑰匙，微微笑道：“想來就來，我管吃管住。”

    叢暮把學校公寓鑰匙還給他，只留下另一把：“那我就不客氣了，過幾天我把錢按市價轉(zhuǎn)給你，你不要拒絕?！?/br>
    景云臻還想說什么，叢暮比了個手勢：“你說的對，這棟房子對我很重要，你能幫我把它拿回來，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錢我是一定要給的?！?/br>
    “可以用別的抵嗎？”景云臻笑道，“要不你親我一下？”

    兩人乘電梯下了樓，叢暮瞥他一眼：“好幾百萬的房子親一口就抵了？你是怎么干到現(xiàn)在還沒破產(chǎn)的？”

    景云臻哈哈大笑。

    他送叢暮去上班，中午果然差人連帶著工作室上上下下送去了云臺閣的外賣，一送送了一個月，吃的前臺小姑娘都胖了十斤，一邊嗷嗷著減肥一邊舀起椰汁湯中的最后一塊雞rou吃凈了。

    期間叢暮給景云臻打電話說不必送外賣來。

    “送了你就好好吃飯，總不能浪費糧食，”景云臻溫聲道：“小暮，不要有心理負擔，相比于我欠你的，我做再多都不算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