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珠子不斷的滴落在桌面，方宏盯著手指，這是一不小心削水果皮削到的。

    方耀坐在沙發(fā)上處理著他公司的事情，一轉(zhuǎn)眼便看到受傷的方宏，紅色的一片刺痛著他的眼睛。

    方耀不得不隨時注意著方宏，焦急的找來了醫(yī)藥箱，把方宏受傷的手指包好，并把水果刀扔的遠遠的。

    他有種錯覺，方宏似乎變了，變得不像是那個只會隱忍的方宏了，似乎，也越來越看不清方宏了。他收拾好桌上的水果皮，把方宏削好皮的梨切好裝在水果盤里。

    他想，他已經(jīng)失去了方宏。

    方宏不要鄭永恒時刻陪著，并且把他趕去了公司，他保證自己好好的，并且每隔一小時跟他匯報近況，家里也有監(jiān)控，以防方耀做出什么事，方宏保證不會有事，他實在拗不過勉強答應(yīng)。明知這是方宏敷衍他的話，他也深信不疑，只是因為，他以為方宏不會做的太過分。

    最近天氣時好時壞，晝夜溫差大，方耀小心防范，還是讓方宏感冒了，那隱忍輕微的咳嗽聲，聽的讓他一陣心疼，無奈方耀自己也是個病號。

    看著方宏躲在被窩里玩手機，方耀一邊看書一邊注意著他，他發(fā)現(xiàn)方宏的一些小習慣，是他從來沒有注意過的，睡覺前喜歡蜷縮著，醒來的時候迷糊的穿好衣服才睜開雙眼，吃飯時總是不吃蔥，平時看書時非常專注。

    方耀下午已經(jīng)處理好了工作上的事情，即便是視頻電話指揮，也不見他有絲毫的慌亂，常年忙于生意的人一旦閑下來，是有點不適應(yīng)的，怎么說，方耀是有點不適應(yīng)，他只是隨意的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方宏看書。

    原本方宏的膚色就偏白，有著書頁顏色的對比，更顯得方宏翻閱的手指白皙。他從未如此仔細的認真的觀察過方宏，方宏的眉毛較細，五官柔和，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個已經(jīng)30的男人，還真以為是20來歲的女人。方宏和哥哥的長相相似，現(xiàn)在看來，他腦海中被塞滿的都是方宏這張臉，而自己已經(jīng)是個老男人了。

    想到這里，隨之而來的焦慮就是他不再年輕，鄭永恒比他年輕，甚至比方宏還年輕，自己是絕對死在前頭的，不甘心，真不甘心。

    鄭永恒年輕力勝，可以很好的照顧方宏，愛護方宏，陪伴方宏一生，而自己呢，說不定哪天就病了，老了，死了。

    即便是如此，方耀幾乎恨鄭永恒恨的咬牙切齒，他擁有方宏那么久，自己卻醒悟的太晚了。

    方宏合上書本，抿了抿嘴，方耀會意的給他泡好茶，遞給他。

    茶杯guntang，需要涼一涼才能入口，而方宏卻立即抿了一口，眉毛都沒有挑一下，方宏就把整個茶杯扣在了還站在身旁的方耀身上，guntang的茶水染濕了方耀那昂貴的西褲，茶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方耀沒有躲開，他不知道對方的速度太快自己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還是自己根本沒有想過要躲開。疼痛隨即傳來，火辣辣的疼。而方宏像是受到驚嚇一般，無辜的用眼神表示：他不是故意的。

    去找來了手帕就想給他擦一擦，卻不料從輪椅上摔下去，也不管會不會被地上的茶杯碎片割到，急忙去擦拭，卻被方耀一把握住了拿著手帕的手腕，直至被抱上床，方宏才反應(yīng)過來。

    衣服隨著方耀的動作被一件件褪去，扔在一邊，方宏無甚反應(yīng)，連表情都欠奉。

    方耀看著他，眼里有著情欲，還藏匿著怒意，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惱怒自己，還是惱怒方宏。他只覺得，心里壓抑的難受。他想起以往的種種，胸口疼痛難忍，方耀把方宏剝光，自己趴在方宏身上，喘息著。

    方耀的神情，自然被方宏看了個透，方耀已經(jīng)不會刻意在方宏面前偽裝，他在回來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可是那凜冽的雙眸看著方宏卻不自覺的散發(fā)著冷意，改不掉的獨屬于方耀身為上位者的氣場。

    方宏抱著方耀的脖子，任由方耀坐在自己細弱的腰上動作著。

    方耀能夠感覺的到，方宏的手撫摸著他的后頸，輕輕的，如同瘙癢一般。他的后xue狠狠的把方宏的性器吞沒，拼了命的研磨體內(nèi)的那根家伙，方耀開始愛上這種性愛，他似乎嘆息著，發(fā)出愉悅的呻吟，即便是后頸處傳來強烈的疼痛，也比不上高潮時的快感，方耀低下頭去親吻方宏，被躲開也不在意，他揉搓著方宏的胸部，把那可憐的rutou欺負的紅艷艷，沉醉在方宏誘惑的呻吟聲中。

    方宏看著方耀，臉上帶著紅暈，因為下體傳來的快樂讓他流了眼淚，他的手里握著一小片茶杯的碎片，定是摔下輪椅之時偷偷捏在手里的，現(xiàn)在他的手心里全是鮮血，被碎片割了幾道口子，混合著方耀的血液，滴落在方宏的胸膛，與汗液混雜。

    方宏身體顫抖著，因為高潮的到來而垂死掙扎，手中的碎片深深的刺入自己的掌心，也刺入了方耀的后頸。最后，方宏無力動彈，因為強烈的高潮讓他神智有些恍惚。

    方耀維持著愉悅的表情，他不管后頸的傷口，拿來醫(yī)藥箱把方宏手心的傷口消毒處理，綁上紗布。

    方耀去了浴室，躺在床上的方宏看著自己受傷的手，笑了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曾經(jīng)的方宏，似乎回來了。

    赤裸著靠著墻壁，方耀終于不用繃著表情。他坐在冰冷的地磚上，任由熱水沖刷。

    他似乎回到了以前，小小的方宏就等待在客廳，只要他來，方宏就會喜形于色，像是永遠都會在家里等著他回來，他偶爾也會看到自己不理他時那難過的表情，甚至是被自己罵了而絕望的臉色。

    方宏那時候的單純，被他的沉默冷酷給一點點的碾碎，小孩子都是天真而叛逆的，他默許著那些人的行為把方宏給徹底毀。同時，他毀去的不止是一個孩子，也是他自己的一生。

    方耀不知在浴室里待了多久，等他出去的時候，方宏已經(jīng)不在臥室。

    靠在床邊的輪椅也不在，那么就是在客廳。

    可是卻不在客廳，找一圈之后才在曬衣服的陽臺發(fā)現(xiàn)了衣衫不整的方宏。方宏的衣服穿的亂七八糟，顯然是方耀扒下來的那一套，衣櫥的門估摸著是方宏懶得打開，衣服拿出來也穿不好才穿著皺巴巴的衣服；他是自己坐上輪椅的，坐墊都是歪的，可以想象方宏是花了多大氣力才自己爬到輪椅上，此時方宏正仰著臉伸手去夠曬著的衣服。

    離的遠了些，方宏就把輪椅推近一點，能夠夠得著卻拿不下來，偏著身子去拽。方耀急的冒汗，要是不早點出來，方宏豈不是直接摔在地板上？

    幫方宏拿下衣服，回臥室給他清洗，換上。

    大中午的太陽卻不是很曬，反而暖洋洋的令人舒心，步行街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

    一名中年男子開著摩托車住宅區(qū)駛?cè)?，沒一會兒后，進了一棟樓的電梯，差不多十幾分鐘便帶著些東西下來。

    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說了些什么，而后有名女子走來。

    “哎喲，這不是張堔張醫(yī)生么，怎么現(xiàn)在干起快遞員的工作了？”女子大約三十歲，畫著淡妝，身材妙曼，儼然像是二八少女。

    “真是巧，接連遇到同名同姓的，我還以為不是趙詩曼你呢?！睆垐薨衙遍軌旱?，一副不大愿意跟她說話的模樣。

    對方輕笑一聲，接過張堔給他的快遞單，拿筆簽了名，隨即接過包裹拆開查看。一件玩具，明顯是給小男孩的。

    “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這話問的倒是淡然。

    收好東西，趙詩曼笑的諷刺：“娃娃都能打醬油了?！?/br>
    趙詩曼走遠，張堔嘆口氣，暗笑自己的愚蠢。

    曾經(jīng)的自己對她不屑一顧，現(xiàn)如今，自己卻是一無是處人財兩失。茍活著，只是為了那渺茫的希望。

    他不知道自上次見到鄭永恒之后，還是否有機會見到方宏。

    面對著如今的自己，張堔也不得不感嘆一下，終究是因為執(zhí)念，還是就是如此愚昧的相信，方宏終究離不開他們呢？

    他覺得，那樣的孩子，是存活不下來的，方宏對方耀的扭曲感情，方宏的絕望，方宏的一切他都知道。

    他就是，如此變態(tài)，企圖掌控方宏?？勺詈?，失去一切的是自己。

    路過紅綠燈，急忙剎車，迎面沖來一輛面包車！險險的避開，而張堔連車帶人倒向一邊，嚇得周圍的路人急忙跑開，甚至有人嚇的尖叫出聲，反應(yīng)過來的人趕緊報警。場面一下子慌張起來，那輛闖紅燈的面包車在眾目睽睽之下肇事逃逸。想把車扶起來卻發(fā)現(xiàn)頭暈?zāi)垦?，而自己的手也骨折了，所幸傷的不是太嚴重，張堔暗嘆流年不利。

    把車推到路邊停好，叫來同事幫忙開回公司，最后還是去了醫(yī)院。

    大多醫(yī)院都是如此，排隊漫長漫長，等了好久，張堔無奈的在大廳里走來走去。

    xx醫(yī)院外，救護車閃著燈而來，這里的醫(yī)院比較小，急救室要通過等候室，此時被推進來的急救病人面色蒼白，帶著氧氣罩，張堔讓到一邊，一眼便看出那人是誰，跟來的人就是鄭永恒，竟然還有方耀！

    張堔幾乎嚇傻了，連候診室有護士叫他名字都沒有聽到……

    一家KTV里，燈光晦暗，一些包廂里時不時傳出幾聲嘶吼，203號包廂里，一群人群魔亂舞，歌聲更是震耳欲聾。

    一名中年大叔低聲低氣的對著被稱呼為候哥的男人請求：“候哥，您幫幫我把，您幫我跟老大說寫好話，我不是故意的，饒我一命?！?/br>
    “候哥……”大老爺們兒的哭的一塌糊涂，滿額頭的皺紋，下巴的胡茬都沒清理，怎么看怎么惡心，候哥，也就是候銘，把煙蒂往煙灰缸里碾了幾下，火光熄滅。

    眉都沒有挑一下，更別說是跟他說話，連眼神都懶得給一個。中年大叔見自己這樣低聲下氣的請求就差跪下了都不行，不由著急，他闖紅燈已經(jīng)被拍到，何況還是撞到了人，早晚會被查到的。

    這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被撞的人找他打官司，這無疑是判他“死刑”。

    “候哥，求您了幫我，您不幫我，就沒人幫我了?！敝心甏笫宓穆曇粢幌伦颖谎蜎]在音樂當中，而候銘瞇著眼，也不知道是否聽到了。

    “求你了，只要你肯說，老大一定會幫我的……”

    大叔說著說著就坐在地上，也不管那些群魔亂舞的人奇怪的眼神，他說的仿佛天塌了下來。卻沒有人愿意去聽，他只是個司機，只是個幫混混頭子干活兒的司機，喝了酒醉駕才撞到了人。

    最后候銘還是沒答應(yīng)了，卻查到了被撞的是誰。

    候銘站在xx醫(yī)院的門口，看著那些進出的醫(yī)護和求診的病人，候銘走了進去。

    問了前臺才知道，叫做張堔的病人在住院樓哪層樓哪間房，去看卻沒看到人。

    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其實他可以直接讓別人來看的，卻是自己來了。

    本來兩人像是喪家之犬一樣，流落街頭，也不知道對方去了哪里，沒想到又湊在了一起。

    真真可笑。

    乘坐電梯，有人被推著過來，那人就是張堔無疑。

    手打著石膏，額頭一邊也貼著紗布，張堔嘶聲力竭的喊著什么。聽的有些不清晰，“你他娘的放開！我自己會走！”

    “他一定會見我的，別攔著我！”張堔是被兩個保鏢從某觀察病房里拉出來的，一路拉著拉到這里，就是不給他跑回去的機會。

    “鄭永恒方耀！我不會放過你們！方宏！方宏……”張堔竟然掉著眼淚的掙扎，包著石膏的手差點撞到走廊邊的展示架。

    方宏……

    張堔覺得自己瘋了，他以為，他可以更瘋，他有時候想自己死去，想所有對不起方宏的人都死去，都去陪著方宏，瘋狂的執(zhí)念，變態(tài)的占有，他以為自己足夠瘋癲，瘋癲的活著，當個快遞員，跑著大街小巷，只為尋到方宏，然后帶著他一起，下地獄，可是他又不想死，他害怕他死了，方宏就是別人的了，再也得不到了……

    卻不想方宏才是真正的瘋子，誰都不稀罕，只是看著他們，他們就是一場鬧劇里的主角。

    人畏懼的是什么？是沒有錢，還是沒有前程，或者是其它的什么？

    死亡對于他來說不是什么難事，他見證過那么多，早已經(jīng)麻木，然而，他不怕自己面向死亡，卻害怕方宏不在這個世間。哪怕是當初愛上這么個人，以折磨他為樂趣，哪怕是看著別人與他歡好，哪怕是……他都覺得沒什么，甚至是坐牢期間，他想的都是出獄后，要把方宏再一次困在身邊。那樣高傲，俊美的，卻又骯臟的男人就該是他的。

    也許自殺過一次的人定會畏懼死亡，而方宏他從來都不畏懼，一次次，試圖了結(jié)，卻總是被人拉回去，這回，他們終究是無法在去拉他一把了。

    方耀永遠都記得那一幕，那是一個中午，鄭永恒都會陪著方宏午睡，睡熟了，方宏卻爬了起來，來到他面前，那是方宏第一次對他開口說話，用著沙啞的嗓音，他說：“想要我……原諒你……么？那就……把鄭永恒的鑰匙……拿、拿給我可以么？”

    方耀傻傻的去拿了鑰匙交給了他，之后他讓方耀帶他去了他的房間，直至方耀熟睡。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是真的熟睡了在做噩夢，還是沒有睡著假裝沉睡。

    而后的事情，只有一段視頻，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攝像機就放在曬衣服的陽臺處。視頻里的記錄，是方宏在把玩鄭永恒給他新買的攝影機，就那么隨意的放在陽臺那里。

    視頻里，方宏手里拿著一把水果刀，那是鄭永恒放在廚房里的，廚房裝了門，一切危險的東西被鎖在里面，方宏都碰不得。

    方宏拿著水果似乎很高興，他還帶了幾個蘋果，開始削皮，以前他也喜歡給水果削皮。

    削著削著，方宏的拇指被劃了一道口子，上次削水果也是在這個位置被劃了一刀。方宏不覺得疼，依舊削平果皮，紅色沾染了果rou。他把蘋果切成幾塊，自己吃了一小塊，吃到一半?yún)s吐掉了，似乎覺得不好吃；于是，換了一個蘋果，繼續(xù)削皮，認真的削皮，果皮都沒有斷。

    也許是覺得削水果皮不好玩了，方宏就看著自己的手指頭，血液還在冒，不要錢似的涌出來，他把左手舉高對著太陽看。他驚訝了一下，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接著，他把水果刀移到了手腕，那里已經(jīng)被血液染紅。

    刀刃劃過，血流不止，方宏看著手腕，放到眼前伸出舌頭添了舔。

    可能血液太少了，于是又劃了幾刀……

    刺目驚心的紅艷，襯的方宏的膚色更白。仿佛興趣來了，拿著刀尖一筆一劃的勾勒，沒一會兒手腕出便能看出一個“鄭”字，也許這是他最后留戀的一點東西。

    他不知道疼的樣子，割完了左手割右手，卻是拿不穩(wěn)刀了。

    水果刀落在地上，發(fā)出的聲響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手垂在一側(cè)，嫣紅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

    ——

    “方宏？不午睡亂跑什么？”鄭永恒帶著困意的聲音傳來，臥室里找不到他，可他往陽臺看的時候愣了一下，笑著，而后走了過去，抱住坐在輪椅之上的人的腦袋，低頭吻了吻方宏的發(fā)頂，神情溫柔寵溺。

    方宏，你終究還是騙了我……

    ——

    靠在墻面，方耀神色黯然。

    只是為了一句原諒，豈止是一句原諒能夠解決。

    方耀回憶起方宏拿到鑰匙緊緊握住的拳頭，他說：“叔叔……謝謝你把我養(yǎng)大?！?/br>
    謝什么，明明都是他的錯。

    害死了他的父母，害的他一生都在陰影中過活。

    此刻，他不知道該哭還是笑，心口發(fā)緊，難以呼吸。

    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反而說出違心的謝謝，真是太諷刺。

    方耀緊閉著眼睛，無法承受。

    【叔叔……謝謝你把我養(yǎng)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