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_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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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包袱,沈異生買了輛馬車,加上明鏡帶來的馬兒,兩匹馬輪流拉車趕路。 一路上,除了進(jìn)山路時偶有顛簸,其余都十分順利。 十?dāng)?shù)日後,行至良州,他們從下榻的客舍出來,見天色尚早,便尋了間茶樓。二三樓包廂皆坐滿了人,沈異生便找了一樓大堂的角落。 剛落座,外頭又進(jìn)來一群人,小二忙著搬桌椅挪地方。沈異生喝了口涼茶,抬頭一看,來者居然都身穿棕黑色道袍,在一眾灰衣之間十分顯眼,面上皆有疲憊之色。 「道長們都請坐,先喝口茶,潤潤喉,哎,您看看,咱們今兒生意好,需要等上一會,還請道長們多多擔(dān)待?!?/br> 「無事,我們不急,隨意上幾盤素菜即可?!?/br> 「好好好?!?/br> 小二一陣點(diǎn)頭哈腰,便去招呼其他人。 一個尖瘦臉男子道:「師兄,咱們這還有多少腳程?」 坐他斜對面,年紀(jì)稍長的男子搖搖頭:「難說,快的話十五日內(nèi),慢的話半月有余。」 眾人嘆息一聲,一人又問:「道門究竟是發(fā)生何事?怎麼突然就讓咱們趕回去?」 「……」 男子猶豫了一下,「信上沒說,但我聽師叔的意思,似乎與妖王有關(guān)?!?/br> 他身旁的人當(dāng)即嗬了一聲,「妖王?」 「妖王要復(fù)出了?」 「怎麼可能,那把劍還封印在咱們山里呢,而且?guī)煾覆皇钦f,里頭的妖魂早就滅了?」 「你傻呀,」一面容清秀的女子道:「如果真的滅了,還需要封印嗎?封印不就是為了怕里頭的東西作亂?」 那年輕道士被一通反問,張口結(jié)舌道:「那師父為什麼這麼說?」 「肯定是怕你們打妖劍的主意唄?!?/br> 年輕道士喔了一聲。 他們音量雖不大,卻也沒有刻意壓低,全教有心人聽了去。 明鏡悄聲道:「觀其服飾,應(yīng)是東蒙的道人?!?/br> 「相逢也是有緣,」沈異生問:「師姐,你一路走來,有沒有聽到什麼傳聞?」 明鏡回憶了下,搖搖頭:「這倒沒有?!?/br> 言談間,小二上了菜,那桌人也轉(zhuǎn)而談?wù)撈渌虑?,他們并未久待,草草解決完後,就包了幾樣小食,看著竟是要繼續(xù)趕路。 原以為不過是個插曲,沒有想到,當(dāng)他們一行到達(dá)水陸相交的襄州,車水馬龍中,再次見到行色匆匆的道士們。 這回各門各派服飾都有,似乎都是趕著回道門。他們聽了一耳朵,只得了些信息,明鏡見一桌有相熟的人,拎了壺茶乾脆的過去打探。 「琦云師叔同我說過妖王的事,」沈異生向剩下的那人湊近了些,悄聲將琦云的故事復(fù)述一遍?!讣?xì)想起來,總覺得背後另有主謀,赦惡雖好戰(zhàn),卻無意於權(quán)力斗爭,否則也不會一個人待在山林之中,不與塵世往來?!?/br> 沈惑弦想了想,「許是起了貪念?刀劍舔血,常覆戾氣,本心正是殺戮。陡然接觸花花世界,還未改變心境,道長一走,無人可再管束?!?/br> 沈異生點(diǎn)頭,又好奇道:「妖物開得靈識後,七情六慾便與凡人無異麼?」 沈惑弦微微一笑,「會受本心影響,除此之外,同人一般,千百種人便有千百種妖?!?/br> 明鏡正好回來,朝他倆使了使眼色,沈異生會意,一道走出茶樓。 轉(zhuǎn)進(jìn)小巷,明鏡說:「聽聞東蒙修書一封給各山門道長,統(tǒng)共兩件事,其一是否曾見過本體為鏡的妖物,化形後,乃一面容艷麗、衣著華貴的年輕女子;其二提醒門中弟子,禍亂將至,備其不需。」 「鏡妖?」沈異生訝異道。 比之生靈,器物成妖要難上萬分,他很快就聯(lián)想到另一個劍妖──妖王赦惡。 「妖王靈識并未被打散,只是陷入長眠,被諸位道長合力封印在後山一洞窟中。前些時日,劍身嗡鳴作響,東蒙道長進(jìn)山察看,原是那妖王有口信?!姑麋R道:「他說自己早年曾與一鏡妖有舊交,自琦云道長離去後,他也獨(dú)自下山幾回。一日,於湖中見倒影,水面上,卻不是他,是那鏡妖。」 習(xí)慣同人相處後,赦惡也不那麼抗拒他人親近,鏡妖時時找他說話,不知不覺間,便熟稔了起來。 鏡妖芎影善解人意,分寸有度,與之往來,如春風(fēng)拂面;言談之間,總是能順著對方心中所想,不教人感到冒犯。她樣貌又是極好,溫聲軟語,柔和嬌媚,無人不沉溺於其中。 時日漸久,赦惡卻偶爾心口會痛極,尋不出原因,他便也作罷。與此同時,看待生靈百態(tài),竟隱隱有暴虐念頭。在芎影設(shè)局之下,意外踏入幻境後,腦海之中,便住著對方的聲音,如影隨形。妖王掀起大戰(zhàn),踏破山巔,腥風(fēng)血雨無數(shù),可他的神識卻是陷於混沌。 此後赦惡重傷被俘,芎影卻成功遁走。本應(yīng)該無人知道這位主使者,也是天意,為了cao縱赦惡,芎影在他身上放了塊碎片。情感連結(jié)是雙向的,赦惡感知到對方又有為惡意圖,拼著一線清明,傳遞此事。 聽聞如此,明鏡更是急著回道觀。他們加快了腳程,休憩時間更是能省則省,一路風(fēng)塵仆仆,幾日後,剛出了西城,在必經(jīng)官道的茶棧上,遇到了等候多時的玉陽觀道人。 「師弟!」 明鏡驚喜道。 「師姐,師父讓我們在這里等你們?!姑鞒魏俸僖恍?,看到明鏡身後的沈異生,幾個人立刻呼拉一聲圍上去,「你……你……」 「太好了!太好了!」 有人太激動,竟落下淚來。沈異生嚇了一跳,他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忙騰出一只手,反射的就摸了摸對方的發(fā)頂。 那小師妹登時哭得更厲害了,「師、師兄……還好你沒事……」 一只手勾過他的肩膀,親密的攬著他,「哎,小萍兒,別哭了,你看看,你都嚇到咱們異生了?!姑鞒位仡^,想起了什麼,給他介紹起來?!肝沂敲鞒危@位是你的小師妹鄭萍萍,外號小萍兒,看著老實(shí)、實(shí)際上也很古板的是明易,只會吃的明安,溫柔可人的三師姐明心?!?/br> 他話鋒一轉(zhuǎn),看向另一邊:「最後是──平常最疼你,也最深得師父真?zhèn)鞯膸熃忝麋R!」 明鏡笑著用劍柄拍了他肩頭一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肯定是看著異生不記得事兒了,又想著誆人家?!?/br> 「師姐誤會!」明澄哎呀一聲,「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早就長大了,心態(tài)不一般。」 「是啊師姐,」明安探頭,「自從收到信後,明澄哭得可傷心了,你們不曉得,我跟他一屋,他都躲在被窩里偷偷哭呢?!?/br> 明澄登時漲紅了臉,追著明安跑,兩人如孩童般嘻鬧起來。 沈異生看著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雖然誰也不認(rèn)識,可卻有人掛念著,心中說不出的酸脹,甚至遺憾沒能早點(diǎn)遇上,白白讓他們掛心許久。 明鏡忽然點(diǎn)了點(diǎn)他衣袖,提醒道:「同他們介紹一下罷?!?/br> 他連忙側(cè)過身體,拉起沈惑弦的手,「我原來在陣法中已無生機(jī),是惑弦哥傾力救我一命。初時,我無法動彈,不能言語,也是他仔細(xì)照料?!?/br> 似乎是因?yàn)槊麋R在信中提過沈惑弦的身份,其他人都沒有露出訝異的神情,同沈惑弦禮貌道好。 剩下的路途一下輕松許多,兩輛馬車分坐八人,沈異生、沈惑弦、明鏡、明易共坐一塊。 明鏡先說了打聽到的傳聞,又問了概況,明易道:「東蒙那邊正在想法子取出碎片,鏡妖本體并無實(shí)質(zhì)的力量,只要妖王不被cao縱,想卷土重來便難。師伯們倒是擔(dān)憂鏡妖如法炮制,又找到下一個供他馭使的妖王。」 明鏡皺眉:「如赦惡那般的大妖,怕是千百年難得一遇,其他花草樹木壽命雖長,妖力也強(qiáng),卻不主殺伐。他的目標(biāo),實(shí)在不好推測。」 「嗯,此劍現(xiàn)被移存到琦云道長屋中,外加符籙禁制,由道長看守,就是憂慮鏡妖并未放棄赦惡。當(dāng)年一役,人界雖勝,死傷卻是無數(shù),對人或?qū)ρ裕瑹o異都是災(zāi)難。」 琦云端坐堂中,輕撫劍身。 這把青銅利刃長七尺三寸,飾有暗格花紋,護(hù)手處刻有同心圓,鋒口泛著冷光,銳利異常,在他的觸摸之下,似有所悟,發(fā)出錚然之聲。 見時辰已到,鶴骨霜髯的道人們魚貫而入,坐於陣眼之中,裊裊薰香,盤桓在梁上,道童侍立於四角,周遭安靜無聲。 「陣起!」 一老道叱了一聲,兩指捏起符籙,啪的一下貼上了劍身。 青煙繚繞中,隱隱現(xiàn)出一通體金色、圓潤光滑的球狀物,正是劍妖的內(nèi)丹,乍看之下,外表完美無缺,并無任何裂縫,里頭其實(shí)鑲著一塊碎片。 如果要取出來,必定得破壞內(nèi)丹,修為必會大損。若是在赦惡全盛時期,或許無礙,但他如今妖識虛弱,強(qiáng)硬毀丹,恐被打回原形,又得重頭修練。 更甚者,千年修為付之一炬,重新回歸一普通寶劍。 不論何種結(jié)局,都非琦云所樂見,因此他托門中師兄弟至寶清宮求一法器,能吸取天地靈氣,溫養(yǎng)劍妖神識,又有幾位師伯共同護(hù)法,保住他一縷心脈。 等內(nèi)丹完全顯現(xiàn),另一老道小心將其捧起,并起兩指,指尖沾濕前方碗中符水,朝丹上猛地劃過!只見那丹生生被剖成兩半,切口平整,其中一半,赫然鑲著塊異物,指尖再次聚氣,做掏挖狀,那碎片便逕直落入碗中。 琦云早已等在一旁,當(dāng)即覆上貼好符籙的蓋子,封住碎片。那老道深吸一口氣,合掌將內(nèi)丹重新覆回一圓,送回劍妖體內(nèi)。 琦云連忙抱起劍身,匆匆走向後山──里頭一冷泉是整座山頭靈氣最為濃郁之處,地靈而人杰,妖物也是如此,隨機(jī)運(yùn)而生。他小心將整把劍浸入水中,置於盤上,劍身卻再次振動起來,琦云笑道:「我不走,自出山後,久未真正屏心靜氣,趁此機(jī)會,與你一道修行。」 他脫去道袍,除下鞋襪發(fā)冠,披散著長發(fā),赤裸著上身端坐進(jìn)冷泉中,絲絲涼意浸入五臟六腑,又被他運(yùn)氣驅(qū)趕出來。 霎時間,一人一劍,湖光山色,俱是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