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來咬我
昨晚雍冶就發(fā)現(xiàn)了,大白天空閑了特地確認了一下。沒錯,他以前在這里用的東西都沒了,比如什么漱口杯牙刷,筷子碗飲水杯,全沒了。 像是有人要把他在這屋子里生活過的痕跡抹消掉,這個人不用想是誰,必然是越致和。 平常這人看起來不修邊幅得很,正要做大掃除也打理得很干凈啊。雍冶心里怪不是滋味,在房里翻翻找找,他記得他還有一些衣服留在這,或許還有點游戲盤,可別都被越致和當廢品扔了吧,里面還有幾張是限量絕版的呢,賣也能賣不少。 對于人類來說能輕松打開的抽屜柜子對貓而言可不是那么回事了,往往雍冶鐵著頭使出吃奶的勁才能扒拉開一條縫,然后趁勢鉆進去扭扭身子把縫隙拱開。 他的努力并沒有得到回報,找了半天什么也沒有。 最可惡的是,消失的只有他用的東西,他送給越致和的都還好好擺著呢,該放哪放哪,可能是看著還能用又都是牌子貨舍不得唄,真把他氣得沒話說,有點骨氣就該一起扔掉的好不好? 想起昨晚越致和還習以為常地穿著他買的睡衣,又給貓取了跟他一樣的名字,他越氣越想不明白,竟然像個人一樣四肢大敞癱坐在了床上,黑尾巴壓在屁股下面。 喊著順口了懶得改了?覺得好聽干脆給貓也用用?總不可能是為了懷念一個分了手就巴不得把他所有相關物都掃地出門的前男友吧? 搞不懂,真搞不懂,他從來就沒搞懂過越致和這個人。 雍冶生長環(huán)境和養(yǎng)成經(jīng)歷都很簡單,沒挨過冷受過餓,沒上過當受過騙,連社會的毒打都沒怎么經(jīng)歷過,心思多不代表看得明白的也多。笑了就是喜歡,哭了就是討厭,這很好理解,可又笑又哭還害羞哀婉惱怒厭煩一股腦堆上來,他就怎么也想不通了,能聯(lián)系前因后果逐步推敲,自個兒糾結上三天三夜。 越致和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好像是喜悅的,但又不盡然,對所有人都好,卻似乎還有保留,不然也不至于大晚上連個能吹牛喝酒的對象都沒有,只能陪貓玩。 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雍冶都拿不清越致和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他。 雍冶得知自己性取向很偶然,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一個白白嫩嫩的小男生產(chǎn)生了不能用語言形容的興趣,并且把他當成了性幻想對象打飛機,夢見他時他們大多在赤身裸體滾床單,醒來發(fā)現(xiàn)夢遺了。 他斷不敢拿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打擾雍小白大小姐,于是去問高翊澤。反正他們小時候連一條褲衩都穿過,沒什么不能講的。 高翊澤誠懇地告訴他:“你大概是個同性戀。” 這詞好像經(jīng)常聽到,但雍冶一直沒什么概念,此時乍一聽,又問:“是說我是喜歡男的那種人嗎?” 高翊澤點點頭。 “那這么多年為什么我對你就沒丁點兒興趣?” 那天他被高翊澤追殺到了樓下,就差沒爬到樹上大喊三聲“高大哥我錯了”。 喜歡男的沒什么要緊,那么多女人也喜歡男人,雍冶很坦然就接受了。不過他也聽從了摯友的建議,在看上誰后別輕易去告白撩sao,要確定對方也是一路人才行。 這要怎么確定啊,雍冶還沒想出個法子來,就看到他心儀的小男生已經(jīng)牽著一位同樣白白嫩嫩的美少女成雙入對了,人生中第一段單戀慘淡收場。 后來他大概也學會了些分辨人的方法,談過的戀愛中有些是真喜歡他,但因為各種原因掰了,也有些是把他當金主飯票,這種就純粹玩玩,新鮮感過了就沒意思了。他這人沒強迫癥,尤其不強求,該來的就接受該走的就放過,久而久之還稀里糊涂撈了了個花花公子的名聲,不清楚的人還以為他有多花心多風流。 本來以為他這一輩子就這樣了,也沒什么不好的,結果遇到個越致和。 他如今有十足的理由相信,這個人一定就是老天爺派來懲治他的,堪稱命里犯沖。他好久沒對一個人這么上心了,為他摘太陽撈月亮做什么都甘心。他要真想對一個人好也是掏心掏肺的,發(fā)揮出超常的奉獻精神,而且不計回報,沒想到熱臉就貼了冷屁股。 回想起來,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廂情愿居多,越致和從來就沒對他提過任何要求。 這很奇怪吧,即使對伴侶也依然無欲無求,哪怕多一點的占有心都沒有。越致和很少過問他的私事,隨時隨地都像外表一樣穩(wěn)重成熟?;蛟S大人都是不黏人的,雍冶起初還能這么想,但耐不住私心作怪,總想作死試探一下,開始三天兩頭不著家,說是跟朋友出去玩了,其實一個人窩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喝悶酒。 他沒有開燈,縮在墻角握著手機,越致和只要有空信息向來回得很快,這是長年養(yǎng)成的職業(yè)習慣。雍冶惴惴不安地看著屏幕亮起來,不知道他最近頻繁外出和夜不歸宿能不能讓越致和稍微發(fā)下火,哪怕質(zhì)問一句呢,結果看見仍然是萬年不變的四個字:“注意安全”。 能不能多說一點,哪怕一句也好啊,問我去了哪,問我跟什么人在一起,問我為什么最近老在外面鬼混不回家,問啊,生氣啊。 不。 他想逼越致和,結果自己先被作弄得神經(jīng)兮兮的。 曾經(jīng)他也問過,說阿和喜不喜歡我,越致和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回答只是一個“嗯”。往后他就不敢再問了。 為什么想要那么多,一直像一開始一樣不管不顧不就好了嗎,雍冶后悔了,明明一直裝傻就好了,這種事非要弄個水落石出就是自尋死路。 高翊澤說這不怪他,畢竟誰不想被喜歡的人在意呢。 怎么不怪他,如果他別動不動想入非非,也別這么敏感多事,又怎么會結束得如此突然,他甚至都還沒做好準備徹底告別一個人,這段關系就被他自己終結了。 - 雍冶趴在衣柜里發(fā)呆。這里光線很暗,幽閉,能好好藏起來,恰好很中貓的意。 周圍都是衣物主人的味道,像一床厚棉絮把他裹著,雖然不想承認,但真的很舒服。越致和的氣味跟他的人一樣安定。雍冶把頭埋在肚子里,繞成圈兒,看起來像個圓乎乎的大毛餅,一時間理不清如果這就是他再也不能作為人類醒來的代價,到底值不值得。 當然不值得啊,人可以再活好多好多年的,而且他的生活也不全部都是越致和,就像越致和的生活也不可能全是他。 他還有家里人,還有工作,還有很多愛好。他的世界再如何狹小也是裝得下很多東西的,他得快點回去才行。 但衣服堆成的窩太暖和了,他一時半會兒真不想走出去。 再多一點就好了,再被抱起來一下,再被摸摸頭摸摸背,再聽他哄幾句,再看他吃幾天寡淡的速凍餃子,就差不多可以心滿意足了。 雍冶打了個滾,哈欠張到一半,突然發(fā)現(xiàn)被壓在最下面的一件衣角。反正這柜子已經(jīng)被他拱得一團糟,他也懶得顧慮,直接上牙叼了出來,隨即上面壘著的一摞襯衣被扯歪,“啪”地一下全掉在了地上,散成一朵大花。 啊哦。 雍冶探出頭看了看,反正他用爪子也疊不好,越致和自己回來收拾吧。 他叼出來的是一件圓領的黑色T恤,款式很休閑,上面有個五彩斑斕的印花,是他曾經(jīng)最喜歡的電競俱樂部的logo。 雍冶想起來了,這是他那天專門邀請越致和去現(xiàn)場看比賽時買的周邊,一人一件,跟在場絕大部分觀眾都撞衫。 他不想跟越致和特地提出要穿情侶裝這種要求,顯得很孩子氣,而且他們本身風格不同,阿和肯定也會為難。所以他是暗自存了點的小心思,因為這樣他們就穿的一樣的衣服了。 越致和不太懂電子游戲,雍冶很樂意全程當補充解說,嗓子都說干了還喜滋滋的。 但最后他支持的戰(zhàn)隊輸?shù)袅耍o他澆了一大盆冷水,最后混在大部隊里沉默著灰溜溜走出場時很有樂極生悲那味兒。 會場是個很大的體育中心,也有很多室外實施,一路上不少跟他一樣的粉絲難過得靠在路邊抱頭痛哭。他之前跟越致和興奮地介紹這個隊伍有多傳奇,哪位選手又是什么天縱奇才,現(xiàn)在有成員要退役了,有成員要轉會了,這是他們最后一次作為隊友亮相大賽,結果在他眼皮子底下與冠軍失之交臂。生活不是熱血運動番,誰都沒有光環(huán),努力了照樣會失敗。 雍冶聳聳鼻子,眼睛發(fā)酸,低著頭走,心想千萬別真被帶著哭出來,他都這么大了還因為別人輸了比賽掉眼淚,多丟人啊。 “小冶,想吃夜宵嗎?”越致和突然問。 雍冶吸了把鼻涕,用三秒鐘想了想,比賽比了那么久,阿和可能餓了,便說想。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燒烤攤,味道還不錯?!?/br> 那是家鋪面小小的店,大部分客人都被安置在室外,擺著塑料桌椅,老板在烤串,老板娘算賬接待客人,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越致和帶他去保鮮柜前撿菜,燒烤味道很香,雍冶也被勾起饞蟲,挑了一大堆,問阿和怎么不拿菜,越致和不說話,輕輕揪了揪他臉蛋子。 他們坐在一個背光的桌位,稍微偏僻了一點。越致和說:“這里離我學校很近,會跟同學一起來?!?/br> 雍冶四下看了看,確實都是些大學生。 “我第一次自己來的時候心情很差,因為掛科了?!?/br> 雍冶吃驚:“你也會掛科?!” “怎么不會?”越致和失笑,“當時……遇到些事,整天魂不守舍的,我父母對我期望很高,也不知道怎么跟他們說,就來這里一個人默不作聲吃了好多,把老板娘都嚇了一跳。” 雍冶這種動輒低分驚險飄過的人自然不能體會優(yōu)等生掛科有何等惆悵,但想象阿和也會因為心情不好暴飲暴食,頓時笑出了聲。 就算小雍少嘴巴很叼,也不得不承認老板手藝還不錯,就是孜然放多了一點。 “明年還會有比賽嗎?”越致和問。 周圍人少,他們牽著手走路。 “有啊,但是……”雍冶嘆了一口氣。 “那明年再來看吧?!痹街潞托χf,“說不定就能得冠軍了?!?/br> 誒?雍冶眼前一亮,飽餐一頓后他悶得慌的心情本來就開朗多了,乍一聽到這句話還沒消化信息量,腦子里的小人已經(jīng)開始手舞足蹈。 “好?。 彼麧M口答應,真想在地上翻個跟斗。 明年啊,應該是今年了吧……雍冶睡得迷迷糊糊,結果柜門忽然全打開了,眼前突然多了個人差點沒把他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