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當皇帝了,我還做你的皇后好不好
“別……不要!”慕容彥從夢中驚醒,腿上傳來被攀附的觸感,他嚇得一腳踹過去,只聽一聲悶哼。 他這才看清,自己正躺在寢宮里,腳邊跪著的是慕容旭。 慕容旭膝行至慕容彥身前,一臉緊張,掏出帕子幫慕容彥擦汗。 慕容彥應該躲的,但是他沒有,看著慕容旭的目光仿佛在看死人。 他夢見爹爹沒有病死,而是癱瘓在輪椅上,父親卻執(zhí)意要走,他攔著父親不讓他走,身上被抽的鮮血淋漓,慕容旭就和他的母親一起,在門外看著他發(fā)笑。 他的爹爹是曾經(jīng)的大燕第一美人,出身高貴,可終究敗于情之一字,滿心歡喜地嫁給傾慕的少年將軍,卻沒想到對方已有心儀之人并育有一子,只將他當成一個擺設,一見鐘情則是一場騙局,最終含恨而終。 他已經(jīng)很久沒夢見爹爹了,他覺得這場夢是一個警示。 慕容彥擺擺手,收起內(nèi)心的恨意與厭惡,懶懶地問:“你怎么還沒走?”他想起來了,慕容旭給皇帝進獻丹藥,順道給他請安,他嫌內(nèi)侍伺候的不周到,命令慕容旭給他錘腿,本意是羞辱,沒想到自己竟然睡著了。 慕容旭言辭懇切地說:“如今二皇子通敵、三皇子不堪大用、七皇子秋狩遇刺,生死未卜,太子繼位是必然的事,弟弟何不順水推舟賣太子個人情?” 慕容彥笑吟吟地問他:“你也覺得太子雖表面與我歡好,實際恨我入骨?” “與其說是恨入骨髓,倒不如說是愛而不能?!?/br> 慕容彥心里發(fā)笑,名為“情”字的騙局竟也有傳承。 “哥哥,你在我這里賴著不走不會就是為了哄我出力幫你坐上皇后之位吧?” 慕容旭目光霎時間柔了下來,慕容彥有多久沒有叫他哥哥了? 他想起幼時,慕容彥總是要他背,趴在他背上時兩只手總拉著他的兩撮頭發(fā),初時疼痛,后來也就習慣了。 “我與太子并沒有私情,如果太子真的登基,我也絕對不會是皇后,也許會在前朝混個一官半職?!?/br> “那本宮可以討個皇后之位嗎?”慕容彥對上慕容旭冷下來的表情,食指抵著頭緩緩滑過太陽xue,“你不用回答我,讓慕容旭親自告訴我,以他現(xiàn)在的身手,見本宮一面不是難事吧?” 即使幾個皇子都命喪黃泉,也不一定會輪到廢太子繼承皇位,還有皇室宗親。 他當然知道慕容旭沒有透露的是他們已經(jīng)控制了駐扎在都城附近的一支軍隊,必要時將攻入皇宮。 可惜無論哪種方式繼位,都名不正,言不順,稍有差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慕容彥猶豫了,他在思考要不要給小太子一個機會做一做那所謂的明君,他很好奇當局勢扭轉(zhuǎn),小太子究竟會怎么處置他,倒不是想知道尚景桓對他究竟是什么情感,他只臣服于自己的欲望,不過深宮寂寞,他想好好學學,然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翌日,中郎將韓通向皇帝舉薦了一個奇人,據(jù)說此人為韓通的表弟,曾赤手空拳打死猛虎,當天下午慕容彥就被皇帝傳召一同觀看勇士打虎。 慕容彥姍姍來遲,宴會上已經(jīng)坐滿了妃嬪和侍君,他的座位被安排在皇帝的左手邊,右手邊坐著風韻猶存的貴妃,皇帝坐在寬大的座椅上左擁右抱。 座位設的極高,斗獸表演是在深坑里進行,深坑的正中央擺著一個大籠子,里面關(guān)著一只吊睛白額大蟲,一只小虎趴在坑邊急的團團轉(zhuǎn),不住地沖大虎叫喚,他路過的時候拎著小虎的脖子將這小可憐抱在懷里,施施然走到了皇帝的御座旁。 兩個妃子見到皇后連滾帶爬地跌下座椅,皇帝酒杯舉到一半,看了他一眼,掃興地放回。慕容彥一聲不吭地坐在皇帝身邊,若無其事地撫摸著懷里小虎柔軟的毛皮。 隨著表演的開始,氣氛變得緊張,這所謂韓通的表弟倒真有兩把刷子,跟兩人長的猛獸對峙竟能打的有來有回,眾人看的津津有味,倒是苦了慕容彥懷里的小虎,一直嗚嗚叫喚。 慕容彥不知所措地向皇帝求助:“陛下,這小虎救父心切,可如何是好?” 皇帝那渾濁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半晌才伸手去接,結(jié)果小虎縱身一躍,跑著跳進了坑里,滾了幾圈抖抖毛竟然直直攔在大虎的前邊,不折不撓地咬著勇士的褲腳,即使被一腳踢翻在地,仍舊一瘸一拐地上前。 在場眾人深受感動,表演被迫中止。 慕容彥感慨地說:“這畜生尚且如此孝順,讓臣想起來幼時和幾位皇子在上書房讀書,每到陛下壽辰,皇子們總要挖空心思……” 皇帝深沉的聲音打斷了他:“皇后想說的是景桓曾經(jīng)也像這只小虎一樣,為了保護朕不顧性命。” 皇帝說完命眾人退下,只留下了皇后。 那雙渾濁的眼睛有了瞬間清明:“在皇后看來,朕已經(jīng)大限將至,所以迫不及待要投靠太子了?!?/br> 慕容彥看著皇帝臉上的溝壑,每一道都是歲月的歷練,他開門見山:“陛下也知道太子黨最近動作頻發(fā),無論是被控通敵的二皇子還是生死未卜的七皇子,現(xiàn)在朝中人人自危,臣也是受弟弟所托,不過今天臣求皇上釋放太子并不為了投靠他,而是為皇家血脈著想,如果不釋放太子,不知道這些人還能干出什么喪盡天良的勾當?!?/br> “朕即位以來,還從未受制于人過?!?/br> 慕容彥勾唇:“其實七皇子并未遭遇不測,現(xiàn)在安然無恙地藏于京郊的宅子里,陛下可以明著釋放太子,暗中立下遺詔,傳位于七皇子。” 他們沉默地對峙著,良久皇帝緩緩站起來,慕容彥伸手去扶,皇帝抓著他的手:“皇后也盼著朕早登極樂?!?/br> 他用的是陳述句,慕容彥直面他,不卑不亢:“陛下可以在遺詔里讓臣陪葬。” 皇帝盯著他,眼神悵惘,又好像透過他在看向旁的什么人,然后搖搖頭:“這樣他會無法安息。” 慕容彥想起他第一天去上書房,皇帝拉著他的手對太傅說:“這孩子沒有爹,今天就勞煩太傅教導,只要能平安順遂長大便好?!?/br> 那時他并沒有意識到這是多大的殊榮與恩寵,只是很討厭爹爹被人提起,就像將剛愈合的傷口撕裂供人圍觀。 難道皇帝也曾是爹爹的入幕之賓?那他怎么會對自己抱有那樣的 心思,如果自己沒有用迷香,豈不是…… 慕容彥的臉色露出厭惡的表情,皇帝卻好像背后長眼一樣,晦暗深沉的聲音再次傳來:“遺詔朕會給你,那是你的保命符,你若是喜歡景桓,朕也可以把你賜給他?!?/br> 把他賜給尚景桓?把尚景桓賜給他還差不多。 晚上宮人來報,一個小宮女把他的紅藍寶石蝴蝶金步搖摔壞了,他本就心緒不寧,這下更是煩悶。 幾個內(nèi)侍圍著他說著好話,慕容彥興致缺缺,忽聞窗外一聲響動,一個內(nèi)侍要去關(guān)窗,慕容彥心下一動,揮退眾人,期期艾艾地走到窗前,外面卻空無一人。 他將窗子推大些,湘妃竹被宮燈照耀著,影影綽綽地映在窗邊,再遠處就是黑漆漆一片,慕容彥拉下臉關(guān)了窗子。 當慕容彥歇下,那惱人的響聲又來了,他從床上坐起,心里有幾分懼意,隔著窗戶低喝道:“是誰在裝神弄鬼!” 窗外傳來尚景桓清冷的聲音:“是我?!?/br> “哦?你是誰?”慕容彥笑著推開窗戶,兩人隔窗對望,明知故問,“你來找我干什么?” 尚景桓欲言又止,垂下眼遞給他一個布包。 慕容彥看他紅了臉的樣子覺得可愛又好笑,他的好哥哥為了讓太子跑這一趟只怕費盡了心機。 他接過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支金鳳銜珠紅瑪瑙步搖。 “真是俗氣,我摔了支蝴蝶,你給我金鳳凰做什么?” “你是皇后,只有你能戴鳳釵?!?/br> 慕容彥從來就不喜歡戴這些東西,只是看著好玩,聞言搖晃著手里的鳳釵,轉(zhuǎn)身靠在窗扉上背對尚景桓,開玩笑似地問:“那等你當皇帝了,我還做你的皇后好不好?” “可是你已經(jīng)是父皇的皇后了?!?/br> 慕容彥轉(zhuǎn)身看見尚景桓一臉嚴肅,便用釵尾的流蘇在他額上點了一下,尚景桓也不躲,慕容彥本想調(diào)戲他一番,卻感受到了他周身彌漫著的壓抑氣息。 今晚過后,他們中間好不容易建立的虛假平衡就要被打破。 慕容彥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散:“那你還來找我干什么?”說完就關(guān)上了窗戶。 尚景桓嘆息:“我現(xiàn)在知道你是為了氣我?!?/br> 慕容彥重新推開窗,一把將金鳳步搖扔出窗外,當聽見了步搖落地的聲音,忽然就懊悔了,他失態(tà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