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吵架
蔣云州將手里的文件整理完后關(guān)掉電腦準備下班回家,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快十一點了。 他仰頭靠在辦公椅背上,幾縷頭發(fā)散落在他額頭,蔣云州伸手將頭發(fā)往后一抓,捏了捏清明xue,這才起身順手拿起車鑰匙闔門出了辦公室。 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廳的燈關(guān)著,蔣云州摁亮手機,冷幽幽的屏幕光在黑暗中將他清俊的臉龐照亮。他單手劃了劃列表,除了工作消息外只有幾條新聞推送。 最近在忙手里的一個項目,快半個多月都是這個點回家,程安也沒怎么給他發(fā)消息,有時回去晚了程安已經(jīng)睡了,等早上醒來程安早已上班,明明住在一起忙的時候卻兩三天都見不了一面。 蔣云州直覺程安最近有什么問題,但他又說不好,畢竟程安總是這么一副冷淡的樣子,問多了還會覺得他掌控欲重,到時又是一頓爭吵。蔣云州不太愛說話,爭吵也常常由程安劈里啪啦一頓輸出,他才慢吞吞地說幾個字,但是程安又不想聽,氣急了摔門進臥室,蔣云州就只能在書房休息。 他有點認床,在書房睡往往要輾轉(zhuǎn)反側(cè)大半夜才能睡著,為了保持良好的睡眠,蔣云州一般不會主動招惹程安生氣。 開車往家走時,蔣云州用他為數(shù)不多點在戀愛上的情商思考了一下,決定繞路去城南的那家餐廳買程安喜歡吃的西多士,這么折騰一番到家已經(jīng)快一點了。 他盡量輕的打開門,怕影響程安,沒有開客廳的大燈,只將臥室外走廊里的壁燈打開。 程安很安靜的睡在床上,頭發(fā)溫順的散落在臉側(cè),有著一副恬靜良善的臉,但蔣云州知道程安內(nèi)里都是刺,起碼對著他是這樣的。 蔣云州盤腿坐在地上,下巴輕輕的抵在床沿上。 暖黃色的燈光從門外染進來,程安發(fā)梢覆了一段光,蔣云州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很沒緣由的想起大學的時光來,那時程安還不是這樣的。 他是蔣家最小最受寵的兒子,以Z省狀元的成績考進最高學府,大二時辯論隊招了一批新入校的學弟學妹,第一次部門開會蔣云州坐在角落里,抱著胳膊打瞌睡,他屬于理思路寫稿的編外成員,辯論隊隊長林啟是他發(fā)小,經(jīng)常拉蔣云州過來充場面。 蔣云州正昏昏欲睡時,林啟一胳膊肘懟過來,小聲罵道:“還睡!”,蔣云州一激靈醒來,椅子摩擦地面發(fā)出很突兀的響聲,惹得臺下有幾個新生偷偷的看他。 蔣云州長得很好,少年人寬肩窄腰,懶散地坐著,一手搭在后脖頸,眼睫低垂,一幅困倦的樣子。他晃了晃腦袋,做了個手勢,意思是出去透透氣。 林啟聞言露出個很牙疼的表情,敷衍的點點頭。蔣云州看了眼臺上講話的人,又看了眼新生,尋了個時機俯身悄悄從后門出去。 會議室里人太多空氣不怎么流通,悶悶的,蔣云州立在樓梯口吹風醒神時,一個少年著急忙慌地從樓下沖上來,很不經(jīng)意的撞了蔣云州一下。 少年抬頭間蔣云州發(fā)現(xiàn)他有一雙顧盼生輝的眼。 少年只來得及說句抱歉就往辯論隊會議室跑去,跑到一半又停下來,快步走到蔣云州面前,亮晶晶的眼看著他,笑著說:“我叫程安。”說完徑直朝會議室跑去。 蔣云州:? 這是少年蔣云州與少年程安的第一次見面,少年蔣云州只覺得他很奇怪,撞了人不認真道歉還莫名其妙笑著介紹自己。 而少年程安呢,單親家庭長大,寒窗苦讀考上最高學府,剛?cè)胄1惚皇矣芽破樟酥毕祵W長蔣云州的家世,于是在某次很巧合的時間地點少年程安福至心靈很不巧和地撞了一下少年蔣云州。 蔣云州怕影響程安休息,洗漱完直接在書房睡下,月光順著未拉緊的窗簾灑在他眉骨上,他懶得再起身去將窗簾拉緊,只將手搭在臉上,很疲憊的躺著。 這段時間太忙了,恨不得一天飛一個地兒,還得抽空安撫程安的情緒。腦子里昏昏沉沉的,他想,等忙完這陣,得找時間和程安談談。 天光大白時,鬧鈴很準時的響起,耀眼的日光從厚重的窗簾縫隙照進來,蔣云州伸手將手機鬧鐘關(guān)掉,有些痛苦地捂著眼,等適應了光線才慢吞吞地起身,半闔眼坐在床上醒了會神,準備收拾收拾去公司。 上午有個重要的會議等著他去主持。蔣云州剛下床便發(fā)現(xiàn)程安很冷漠地靠在門邊,神色淡淡地看著他。 他愣了下,很自然地過去擁著程安:“今天不上班嗎?” 程安猛地甩開蔣云州的胳膊,氣勢洶洶的望著他,程安鬧了很多次脾氣,蔣云州已經(jīng)琢磨出一套如何避開爭吵的方法。 于是他很溫柔地親了下程安的臉,打開冰箱取出西多士打包盒:“吃早飯了嗎?昨晚給你買的,回來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睡了?!笔Y云州打開微波爐,“我給你熱一下?” 話音未落,程安仿佛忍無可忍般一把掀翻蔣云州手上的盤子,瓷盤啪的碎了一地,西多士掉在蔣云州腳邊,一半黏糊糊的粘在他拖鞋上。 蔣云州不自然的動了動腳趾,有點惡心。 他看著程安漲紅的臉,很不明白的想,為什么會這樣。程安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想解釋,很嘲諷地冷笑了一聲:“昨晚幾點回來的?覺得我膩了?連家也不想回了?” 蔣云州:? 但他還沒來得及解釋,程安便開始語氣凄然地數(shù)落他,程安很會這套,比如把自己擺在很低的位置將錯誤全部甩給別人。 蔣云州望著程安不停開合的嘴巴,程安說的什么他已經(jīng)不想聽了,他開始回想這是這個月程安第幾次罵他。 前幾次的原因無非是蔣云州在書房和德國客戶開線上會議,程安聽不懂德語,但他認為蔣云州不管再忙都得關(guān)注自己,于是在使喚蔣云州熱牛奶未果時,程安一怒之下將手邊的水潑在蔣云州身上,程安覺得蔣云州嫌他不夠“上流”才不理他。 又或者在zuoai時蔣云州稍微粗暴了點程安便覺得蔣云州不尊重自己,他不想讓自己變成蔣云州的玩意兒。 蔣云州有點受不了了,從小的家教讓他說不出重話,但程安總是肆無忌憚的用語言傷害他。 他不是情緒外露的人,覺得自己性格內(nèi)向不算是合格的戀人,于是對程安的要求有求必應。 這次也一樣,連日繁忙的工作讓蔣云州覺得很累,但他不想傷程安的心。 等程安數(shù)落完,蔣云州將程安往門口推了下: “地上有碎片,別扎著?!鳖D了頓又接著說,“昨晚在加班處理文件,想盡量擠出一天時間陪你,你可以去問林啟?!?/br> 他畢業(yè)后和林啟合伙開了家公司,收益很不錯,于是想趁著勢頭將公司做大。蔣云州從小錦衣玉食,但并不太在意吃穿用度,反而是程安和他在一起后越發(fā)嬌氣,什么都要最好的。 程安從小窮怕了,和蔣云州在一起才體會到不一樣的世界,他又沉迷又覺得蔣云州會看穿自己,蔣云州總是用一種澄澈的眼神包容地看著他,這讓程安覺得無地自容。 蔣云州說完又用這種眼神看著程安。 程安自卑,和蔣云州在一起后這種自卑隨著歲月無限放大,他不好過,他也不想讓從來沒有狼狽過的蔣云州好過。 蔣云州的話讓他意識到誤會了蔣云州,一種羞恥自卑且憤怒的心情席卷了程安,他口不擇言道: “誰不知道林啟是你好兄弟,他會說實話?你倆就狼狽為jian吧!” 說完逃跑般地轉(zhuǎn)身離去,砰的一聲關(guān)上臥室門,這套房子裝修時用的是最好的材料,門都是實木的,巨大的聲響震的蔣云州愣了兩秒。蔣云州想去安慰程安,畢竟晚回家是他的錯,但他看了眼手表發(fā)現(xiàn)有點來不及了。 畢業(yè)后他沒有再用蔣家的資源,全靠自己打拼,這次的會議很重要,如果項目能成功拿下,對公司有很大的助力。 蔣云州只好匆忙將廚房收拾了,碎玻璃被垃圾袋厚厚的包裹了好幾層,。 他換好衣服,敲了敲臥室門:“我去上班了?!闭f完提著貼了“內(nèi)有碎玻璃”便利貼的垃圾袋出門了。 時間太趕,沒來得及吃早飯就開車趕到公司,剛推開辦公室門便看見林啟癱在他辦公椅上。 “起開?!笔Y云州踹了下林啟小腿,把人趕起來,學著林啟的樣子癱在椅子上長舒了口氣,狠揉了太陽xue兩下,強打起精神問:“會議準備好了?” 林啟沒說話,將臉湊近仔細地看了看蔣云州,嘖嘖稱奇道:“你這臉色,昨晚做賊了?” 蔣云州沒接話,只將會議需要的文件準備好,他的手指纖長,骨節(jié)分明,這是一雙很漂亮的手,收拾東西也賞心悅目:“好好看看?!笔Y云州將幾份重要文件整理出來,遞給林啟。 林啟接過,裝模做樣地看了兩行,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程安又跟你鬧了?” 他認識蔣云州將近二十年,知道蔣云州不是個愛說是非的人。一般問蔣云州事情,蔣云州知道就會說,不知道會直說不知道,像這樣生硬的轉(zhuǎn)移話題多半是不想講程安錯處。 他站起來接了杯水,輕飄飄的撇了林啟一眼:“太閑了?” 林啟撇了撇嘴,對蔣云州的態(tài)度很有些怒其不爭的意思:“大好時光,非得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 蔣云州慢悠悠的將襯衫袖子挽起來,手臂上覆著一層漂亮的肌rou,隱約露出幾塊疤痕,那是洗紋身留下的印記。 紋身是蔣云州高中玩樂隊紋的,程安不喜歡,覺得太兇,沒有格調(diào),蔣云州便去洗了: “對感情保持忠誠是作為人最基本的要求。” 林啟對這話多有不忿:“反正程安不配,整天垮著個臉,你又不欠他的,他靠著你撈了多少好處?!?/br> 蔣云州很平靜地看了林啟一眼,林啟頓時禁聲,小聲嘀咕著:“我又沒說錯?!?/br> 他端著水杯站著,半邊身子靠在辦公桌上,手指在桌上輕敲兩下: “感情這種事怎么能拿好處來說,程安沒有對不起這段感情,你也不要再說這種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