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堂整日把自己鎖在家里，為了戒掉藥癮只能硬生生地?fù)沃?，不那么疼的時候告訴吳媽回家過年，不必再來照顧他。他就這樣把自己放在一個孤立無援的位置，不想要別人的憐憫，也不接受別人的好意，他想要的，從始至終都是吳桂亭，如果現(xiàn)在有他陪在身邊，自己一定不會拒絕，他一邊躺在床上蜷縮著一邊胡亂地想。

    國外電話如果想打進(jìn)國內(nèi)實在是不容易，客廳里的電話從弟弟走以后從來沒響起來過，離過年不遠(yuǎn)了，大街上也沒什么人，吳桂堂站在臥室里看街上只有些蕭條的樹，行人沒幾個，年貨攤子也沒幾個，槍炮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停的，也許士兵也要過年去了。只剩他一個要守著空房子，過幾日還是要給自己做一頓年夜飯的，吳桂堂對著窗子嘆了口氣，思念就像鬼影侵蝕著他的骨髓心臟，他的魂已經(jīng)到英國和弟弟一起過年了。

    “小亭，你和母親還好嗎，我近來一切都好，快要春節(jié)，這是你第一次未在家過年，在國外好好陪伴母親，提前的新年快樂，勿念。”手腳都還有力氣，到了書房寫了封傳真發(fā)過去，也不知道他們收到的時候是哪一天了。發(fā)完傳真就突然感到身體一陣抽痛，當(dāng)即跪在了地上，掙扎好久才把自己拖回了屋子...

    不知道父親知不知道這事，不過到現(xiàn)在還沒來消息，想必今年過年是不能回來了，不回來也好，不然看到自己這副樣子指不定又要cao心。

    春節(jié)過得草率，外面炮仗聲震耳朵，震得吳桂堂沒辦法睡覺，這幾天身體反應(yīng)很嚴(yán)重，不睡覺的時候身子就又麻又疼，心情也暴躁得厲害，傍晚被吵醒，晚上肯定就睡不著了，空蕩蕩的房子，吳桂堂只待在臥室，以至于別的屋子竟然失了人氣，陰森冰冷，不開燈空曠的可怖?；糜X般的，他總覺著黑暗處有許多雙眼睛盯著自己，二十幾歲的人竟因為怕黑而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坐在臥室門口，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毫無預(yù)兆地哭了，嗚嗚地干嚎了幾聲，像個見不得光的怪物。

    沒人能救救他，他只能在陰暗的地方像鬼一樣逼著自己變正常，不能再去碰那些上癮的東西，不然弟弟就不會再回來了。

    年夜飯本來想做，但是身體實在難受，廚房漆黑一片，吳桂堂心里打怵，只抱著腿坐在門口邊哭邊嚷，若是吳桂亭見了都不一定敢認(rèn)那是哥哥。

    家里有照相機，現(xiàn)在就放在茶幾上，那還是弟弟前陣子從國外寄回來的，能照相還能錄像，吳桂堂不會玩這種高級東西，早上身體還好的時候擺弄了一下，拍了張外面光禿禿的樹，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拍完了覺得無趣便隨手?jǐn)[在桌上，也不知道關(guān)沒關(guān)，現(xiàn)在它的燈還一閃一閃，也不知道是不是按錯了什么。

    吳桂堂止住了哭，定定地看了相機一會，決定不去管它，明天再去收好。

    胃里空，心里空，身體也空，戒藥戒得他精神差極了，對性事沒一點興趣，小阿堂和主人一樣萎靡不振，也許只在吳桂亭手里才能好些。

    吳桂亭那邊也不好過，若是心里沒人，陪著母親過節(jié)過年自然很好，但此時心里全是哥哥，掛記著他的病，掛記著他一個人在家，怕他吃不好穿不暖，怕他照顧不好自己病得更嚴(yán)重，若是叫他知道了吳桂堂現(xiàn)狀的話一定會即刻趕回去，母親就算知道了也沒辦法反對。

    在國外這一年他本該再上一年高中二年級，卻是放心不下哥哥，把所有時間都用上整日學(xué)英文學(xué)數(shù)學(xué)，那些曾經(jīng)不喜歡的東西全都撿起來就為了日后有能力照顧哥哥，總歸要有些學(xué)問，有安身立命的本領(lǐng)。

    吳桂亭高三這一年都在研究大學(xué)的方向，從前喜歡文學(xué)，這次春節(jié)過后選學(xué)校寫意向直接填了金融和物理，多掙點錢，才能給哥哥最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