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恩人
焚琴看到地上之人的臉,一下便從方才的恍惚失神中跌出來,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識到今天隨著白青崖走了這條路是個絕大的錯誤,自己恐怕壞了別人的謀劃了。眼下最穩(wěn)妥的法子是趁還沒有人過來立刻離開這里,當作什么都沒看到過,才能明哲保身。 他正要帶著白青崖離去,卻聽到他嚷出了這么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白青崖看焚琴不應他,義正詞嚴地說:“這樣重的血腥味,他恐怕傷得很重,你怎的如此鐵石心腸,要見死不救不成?”仿佛前一刻嫌死人擋路的不是他。 焚琴只當他心地善良,不知其中厲害,急促地解釋道:“你看此人穿著華貴,必然身份不凡,他倒在此處定然是牽扯了什么恩怨,招惹了大人物,你要插手,恐怕救人不成自己反而惹一身腥。不如我們先離開這里,馬上便是宵禁,待會兒我引巡邏的差役過來,必不叫他命喪于此?!?/br> 這一番話可謂苦口婆心,可白青崖念著那塊龍紋玉佩,知道此人大抵出身皇室,說不定還是位皇子,哪里肯把這當皇子救命恩人的大好機會拱手相讓?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帶走。 焚琴拗不過他,再耽擱下去,叫旁人撞見,他們真是有嘴也說不清了。當下在心里對殿下告了一聲罪,硬著頭皮匆匆將他背起:“公子,救人這事聽了你的,接下來可要聽我的了。穿過這條巷子,往南走便是醫(yī)館,我們把他送過去,立即便走!” 白青崖嘴上自然無有不應,心里卻想,到了地方我不走,你還能捆了我不成?這可是皇子啊……衛(wèi)縱麟一個侯爺,便得這老些人鞍前馬后地效死,我若是成了皇子的救命恩人,還用得著對衛(wèi)縱麟這色中餓鬼曲意逢迎么? * 焚琴腳程極快,背上背著一個人,一刻鐘不到便行至目的地。 只見眼前的醫(yī)館外表灰撲撲的,門臉也小,連塊牌匾也無,館里的大夫架子卻極大。進門便是一個高抵屋頂?shù)乃幑瘢恢嗑脹]擦拭過了,滿是浮塵柜臺后坐著個不修邊幅的老頭子,花白的頭發(fā)胡子蓬成一團,看見病人來了,正眼也不賞一個,有氣無力道:“看診還是抓藥?” 白青崖顧不得跟他計較,撲上去道:“大夫,救命??!” 那老頭抬眼一覷,見叫背著的那個背后一團血污,胸口只剩微弱的起伏,不慌不忙地指了一下角落里那張長榻:“放那兒吧,我瞧瞧?!?/br> 焚琴小心妥當?shù)貙⑷朔畔铝?,對老頭的態(tài)度竟很恭敬:“有勞您了?!?/br> 那人虛弱地側躺在榻上,白青崖才看到他的臉。搖晃的燭火中,他的唇色是失血過多的蒼白,烏發(fā)微亂,卻絲毫不損那雍容華貴的氣度,白青崖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浮現(xiàn)出一句詩:“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他呆呆地想道,這下我是真要飛上枝頭了。 那老頭瞧見他的臉也是一驚,立刻轉頭細細打量了白青崖和焚琴一番,才盯著焚琴問道:“這人是誰叫送過來的?” 焚琴含糊道:“事出突然?!闭f著又是一拱手,從袖口掏出一錠金,“我二人還有急事,不能在此久留了,大夫千萬多費心。”說完拽著白青崖就要走。 白青崖一把掙脫了他:“救人救到底,既都送到這里了,怎能把他拋在這兒不管?你自己回去吧?!?/br> 焚琴愕然道:“公子?我們來時說好了的!” “誰和你說好了?”白青崖不滿地睨了他一眼,“我不那樣說,你怎會救他?” 焚琴隨著衛(wèi)縱麟久在軍中,見的都是一言九鼎的中正之輩,哪里見過白青崖這樣食言而肥的無賴,偏偏瞧他的臉也發(fā)不出火,憋得臉都漲紅了。 白青崖顧忌他終歸是衛(wèi)縱麟的人,總也不好得罪他太過,又添了一句:“你去回你家侯爺吧,就說我執(zhí)意留在這里,況且在醫(yī)館也不會有什么危險,他不會治你失職之罪的?!?/br> 焚琴看一眼天色,他不能在這里再待下去了。白青崖非局內之人,出現(xiàn)在這里或許還能用巧合解釋,可他是衛(wèi)縱麟的親衛(wèi),若陪在此處,一定會把勇毅侯府牽扯進去,到時候只會壞了主子的大事。他神色復雜地看了白青崖一眼,又掏出一錠金,對那老頭說:“這位公子也煩您看顧些許罷,”想了想又強調了一句,“他是小侯爺?shù)娜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