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入府
褚容璋聽完睡鴉的回報,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他是這樣說的?” 睡鴉垂首道:“屬下不敢杜撰,這確實是白公子的原話。屬下搜遍了白小公子的住處,未發(fā)現(xiàn)任何與宋家勾連的證據(jù),但白公子在衛(wèi)小侯爺面前如此污蔑主上,是否是知曉了我們與小侯爺?shù)年P系,有意離間我們?” 褚容璋摩挲了兩下桌上抄到一半的,不置可否,只問:“衛(wèi)縱麟怎么說?” “衛(wèi)小侯爺?shù)故遣⑽聪嘈拧5?,衛(wèi)小侯爺與白公子的關系……仿佛非同一般。” “哦?怎么個非同一般法?” 睡鴉面色復雜地將菡萏院發(fā)生的事復述了一遍,著重提了衛(wèi)小侯爺如何伏低做小、情深似海。 褚容璋聽得眉心微蹙。 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這情態(tài)便是極其不悅的表現(xiàn)了。睡鴉心驚膽戰(zhàn),試探著問:“要屬下去解決了這位白公子嗎?” 褚容璋平靜地看向他,見睡鴉冷汗涔涔地低了頭,才淡淡說:“別做多余的事?!彼裣肓艘粫?,才說,“明日他來赴任,你去做他的副手?!?/br> “是?!彼f應了,有心想問是不是要監(jiān)視白公子,但方才說錯了話,這一問在嘴邊轉(zhuǎn)了一下,又咽了下去。 褚容璋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加了一句:“貼身保護他?!?/br> 睡鴉又星了“是”,領著個讓他摸不著頭腦的命令下去了,留褚容璋一人對著搖晃的燭火神色莫辨。 * 從父親的書房出來,先是跪接了圣旨,又灌了一耳朵“忠君報國”“知遇之恩”的大道理,白青崖不禁頭昏腦脹。他繞過學堂后的那一片竹林,邊往菡萏院走,邊回想衛(wèi)縱麟方才說的話。 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話,是在父親給母親寫的信上。他識字時,大夫人已經(jīng)入府了,父親十天半個月也不來菡萏院一次,母親每每在黃昏時對著那些信垂淚。 母親與父親是一見鐘情,舉案齊眉了這些年,甚至還孕育了孩子,在勇毅侯府的權勢和祖母的威逼下,尚且落得個不得善終,草草收場的結(jié)局,更何況他和衛(wèi)縱麟呢? 斷袖之癖難登大雅之堂,今時今日衛(wèi)縱麟愛他的好顏色,山盟海誓無所不有,等到他容顏老去時又當如何? 白青崖心里暗暗唾棄自己方才的動搖,情愛之事虛無縹緲,怎么比得上握在手里的錢財和權柄? 不過,衛(wèi)縱麟現(xiàn)下對他存了真心也好,他便冷眼看著這真心有幾分,時候到了,說不準能幫他除了沈三錢這個禍患。 這樣想著,菡萏院就在眼前了。 院門口亮著一點燈火,走近了才看到,是彩云提著燈籠候在門口。她見白青崖回來,忙堆起一臉諂笑:“三少爺怎的這么晚才回?急壞奴婢了,正想去找您呢!風涼得很呢,奴婢伺候您洗漱罷?” 白青崖冷笑著上下打量了她兩眼,想到她過往種種,有心想打發(fā)了她??伤m無讀書人的風骨,卻滿身讀書人的臭毛病——把名聲看得比天還大。剛走馬上任就處置舊仆,難免叫人非議他不念舊情,橫豎他當了大皇子府的長史要住進大皇子府,除非旬休不回菡萏院,姑且留她兩日罷。 打定了主意,白青崖也不與她歪纏,自顧自回屋睡了。 * 第二日,白青崖是被衛(wèi)縱麟喚醒的。 兩日間他勞心勞力,回了自己住了十幾年的菡萏院,心也放了下來,這一覺睡得無比安穩(wěn),是以見了衛(wèi)縱麟的臉還有些回不過神,飄飄然如墜夢中。 直到衛(wèi)縱麟見他睡眼蒙眬的樣子嬌憨可愛,上前來咬了一口他紅撲撲的臉蛋,白青崖才猛地醒轉(zhuǎn)。 他趕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臉,羞惱道:“衛(wèi)小侯爺,你做什么!” 衛(wèi)縱麟大笑:“青青今日第一天上任,我怕你誤了時辰,想著親自來送你。沒想到青青是個小懶鬼,現(xiàn)在還睡著呢!”他今日仿佛是要去打獵,玄色騎裝上暗色絲線繡的猛獸煞氣逼人,瞧著很有些少將軍的威勢,卻都被這一笑沖淡了。 白青崖沒由來地臉又紅了幾分:“多謝小侯爺美意。我要起來換衣服了,還請小侯爺回避?!?/br> 衛(wèi)縱麟見狀,自然又是好一番調(diào)笑。 待收拾停當出了門,白青崖見門口除了衛(wèi)縱麟素日里騎的那匹照夜白,還有一輛頗為華麗的馬車靜靜停著。又走近些,才瞧見握著韁繩的車夫是個熟面孔,正是那日褚容璋將他從督公府接回來時駕車的人。 白青崖恍然道:“啊!是你!” 車夫上前行了一禮,道:“公子還記得小人。殿下惦記著公子今日入府,特遣小人前來接您。” 雖然明知褚容璋可能不懷好意,但白青崖還是有些受寵若驚:“多謝殿下關懷。只是……”他為難地看向衛(wèi)縱麟。 衛(wèi)縱麟解了照夜白的韁繩拿在手里,不耐煩地道:“朱五,方才不是與你說了嗎?白公子我自然會送到的,你先回去就是?!?/br> 朱五不卑不亢地回:“殿下的命令是小人親自將白公子接到府中,若依衛(wèi)小侯爺所言,小人回去后無法向主人復命,還請小侯爺體諒則個?!?/br> 衛(wèi)縱麟“嘖”了一聲,知道這樣糾纏只會讓白青崖為難,便嘟噥了一句:“褚容璋教出來的人果然死板——好罷,青青你上馬車,我在后面跟著便是?!?/br> 白青崖感激地看了衛(wèi)縱麟一眼,又對朱五道:“勞煩你了?!北闵狭笋R車。衛(wèi)縱麟也跟著縱身上馬,朗聲道:“我們走罷!” * 衛(wèi)縱麟騎術絕佳,無論朱五怎么趕車,他始終正正好與車窗平齊,隔著簾子逗白青崖說話。他的容貌本就惹眼,大軍班師回朝那日的盛況現(xiàn)在還有不少人記得,路過鬧市時不少百姓都將他認了出來。 白青崖坐在馬車里,外面的閑聊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是衛(wèi)小侯爺罷?長得真是俊,不知馬車里是什么人,叫小侯爺這樣護送?” “那肯定是哪家的小姐,衛(wèi)小侯爺年輕英俊又戰(zhàn)功赫赫,回了京,可不就是要娶媳婦了么!” 衛(wèi)縱麟聽得笑個不住,湊近簾子道:“青青,你聽到了嗎?” 白青崖顧忌著前面的朱五,撩起簾子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市井閑話,小侯爺這也要計較?” 衛(wèi)縱麟裝作看不懂他的眼神:“我哪里是和他們計較,我是覺得他們說的對。你看我,”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青崖,“再看你,像不像新郎官和新娘子?” 白青崖氣得把簾子一摔,怒道:“小侯爺自重罷!” 衛(wèi)縱麟見美人生氣,一面大笑一面湊過去哄人了。 打鬧間,大皇子府到了。 白青崖下了馬車仍余怒未消,也沒個好臉色:“送都送到了,小侯爺請回吧?!?/br> 衛(wèi)縱麟沒皮沒臉地湊上來:“我與大皇子呢,也算交情甚篤,都走到門前了怎能不上門拜訪,走吧,咱們一同進去。他若敢欺負你,我也替你撐撐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