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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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了滿城的黑云,雷鳴電閃之間,風(fēng)過樹響,嘩嘩的響動驚醒了樹上沉睡的鳥兒,一聲長唳,萬鳥齊飛,場面甚是壯觀。 豆大的雨點打下,歸巢的鳥翎羽被打濕,驚慌失措的叫喚著。 千萬種氣息被雨水沖刷的一干二凈,唯獨那一絲苦艾味在小蛇的感知范圍內(nèi)飄忽著,想想忽視都不行。 究竟過了多久才又聞到了男人的氣息,連小蛇也細(xì)數(shù)不來。 正如謝曄與柳兒分道揚鑣,最后又踏入新的輪回一般,小蛇藏于深山之中,在世間兜轉(zhuǎn)那般久,最終還是忘卻了男人。 他是癡情的妖,為了忘記男人不曉得做了多少努力,又在今日聞到那妖的氣味之后心中躁動不安。 響徹山間的雷電聚集打在一處,男人的氣息越來越弱,最后到了只剩下一絲冷香,林間嘶吼變成低沉的喘息,落下的雷變成了零星幾點。 小蛇不安的在小屋中踱步,最終還是走出了房屋。 泥濘的林間小路,混雜著泥土的腥氣和野草的獨有的氣味,山林間生物的氣息一一在小蛇的舌中略過,最后鎖定了方向。 木屐踏在泥上,濺起幾滴水花。 烏云散開,泄下一道彩色的光柱。 衣裳上沾了雨水,小蛇走的匆忙,也沒來得及抖干。 等找到男人的時候血腥味愈發(fā)濃郁,小蛇心中一緊,將唇閉上,不再去探知氣息。 身形龐大的蛟龍盤在地上,喘息如雷,將躲在他后頭的小動物嚇得瑟瑟發(fā)抖,藏于洞中不敢妄動。 蛟龍的身子被雷劈的血rou翻飛,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處。 小蛇的手撫上蛟龍的傷口處。 蛟龍身子動了動,緊閉的眼睛睜開,雙目對視,蛟龍身子不羈的往后挪了一寸。 那么點距離,廢了他不少力氣,又趴回了地上。 他甚至不愿意求助于小蛇。 小蛇怔了怔,撫上人的身子的手微微顫抖著,心中的滋味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面上卻是未曾變化表情,指尖在蛟龍身上一筆一劃的寫字。 “你變小些,我?guī)慊厝ク焸??!?/br> 他寫的慢,特意繞開了蛟龍身上的傷口,莫約花了半炷香的時間,蛟龍反應(yīng)過來之后,又往后挪了半寸。 他這是寧愿死也不愿意讓小蛇帶他回家了。 小蛇咬了咬唇,眸中泛起霧氣。 他想將男人直接丟在這算了,反正妖的自愈力那般好,運氣好些能成功渡劫,運氣不好無非就是做了別的妖的盤中餐——他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人家將他和自己的關(guān)系拎的清清的,而他還眼巴巴的貼上去,活該他被男人當(dāng)做無關(guān)輕重的人物,一句話就能讓兩人殊途。 他心中想的卻又與手上做的不一樣。 指尖用了點力氣去戳蛟龍的傷處,這次小蛇強(qiáng)勢了一些。 “你若不和我回去,等下我就吃了你?!?/br> 妖與妖之間互相吞噬增進(jìn)功力本就是常態(tài),雖說小蛇從未沾過葷腥,但是……說狠話還是可以的。 許是小蛇將蛟龍戳疼了,鼻腔中發(fā)出“嗤”的一聲,最后當(dāng)著小蛇的面老老實實的變小。 將自己盤成一圈的蛟龍還沒小蛇的巴掌大,被小蛇小心的捧回了住所。 小蛇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男人自顧自的切斷兩人之間的聯(lián)系的時候他沒恨過。 再與男人相遇,被男人的話語中傷的時候他沒恨過。 甚至現(xiàn)在男人渡劫,那人躲著自己的模樣,也沒讓小蛇產(chǎn)生恨意。 他恨什么呢? 恨他們并非兩情相悅?恨男人將他當(dāng)做擋箭牌,口口聲聲說愛他,轉(zhuǎn)眼又將他拋棄? 他所有的不過是委屈,分明是男人先招惹的他,強(qiáng)要了他的身子,而后又厭煩于他纏著他。 妖與妖之間的露水情緣,在男人眼中輕如鴻毛,在小蛇眼中,卻以為自己能靠身子得到那妖的歡心。 最后換來的又是什么呢? 柳兒戳著小蛇的腦門說的那些話,字字句句,在小蛇心中翻滾著。 最終還是沒逃過這一劫——他將蛟龍帶回了住所。 兩指粗的蛟龍癱在小蛇的床上,嗅嗅枕上的氣味,又鉆進(jìn)被窩嗅嗅被窩里的氣味。 正是初秋,天已轉(zhuǎn)涼,小蛇蓋的被子薄厚適中,正好給蛟龍蓋。 蛟龍也就在到了小蛇家中后活躍了那么一會兒,窩進(jìn)小蛇被窩后又睡了過去,打著呼嚕那種。 小蛇剛配好草藥回來,左右尋不到蛟龍,最后還是聽到呼嚕聲,掀了被窩才看見。 蛟龍睡得沉了,被小蛇拿起的時候也沒有反應(yīng),小蛇舒了口氣,將草藥一點點涂在蛟龍身上,目光專注。 小蛇是從未看過男人原型的。 男人不僅沒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更沒有在他面前顯露過原型。 同住在人界的時候,男人總是將身上的氣息藏的極好,小蛇只能依稀聞出他身上的苦艾味。 倒不知道他的原形是蛟龍。 藥膏幾乎涂了蛟龍的滿身,妖的的傷口愈合能力很強(qiáng),蛟龍身上的傷口自動修復(fù)了一些,小蛇涂在他身上的草藥能夠促進(jìn)傷口的愈合,讓男人少花些時間和妖力。 等男人養(yǎng)好傷,小蛇也不愿再同他有更多的糾葛。 他早就看開了,如今救他也不是因為舊情,只是單純的不忍心罷了。 他總歸是見不得血腥的。 如同他藏在男人袖中,看著男人大殺四方一般,躲在男人的袖口瑟瑟發(fā)抖,等外界的聲音平息下來之后才敢探出頭去找尋男人的安慰。 小蛇以為蛟龍第二天才會醒來,卻沒想到半夜半夢半醒之中,被窩里鉆進(jìn)一道冰涼的軀體,滑溜溜的鱗片劃過小蛇的肌膚,本就怕冷的小蛇被凍醒,睜眼看見的就是壓在他身上的男人。 赤身裸體,雙目對視,小蛇嚇了一跳,一腳男人踹下了床。 男人鼻腔中發(fā)出一聲悶哼,看向他的目光含了不解。 頭發(fā)披散下來,臉上還有一道血印,腰間被小蛇踹了一腳泛起一道紅印,看起來倒是極可憐的模樣。 小蛇與他對視,最后理虧的低下了頭。 男人見他并未說什么,又爬回了被窩,依舊壓在小蛇身上,臉埋在小蛇的頸窩。 小蛇伸出手推了推他,男人又抬起頭看向小蛇。 “怎么了?”他問。 小蛇又氣又憤,他想不明白這妖為何能這般泰然自若的與他相處,分明之前還說他們之間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現(xiàn)在又表現(xiàn)出依賴的姿態(tài)做什么? 小蛇是說不來重話的,在男人身上艱難寫字。 “你將我壓疼了?!?/br> 他本該強(qiáng)勢一些將男人趕走,說一些傷人的話,諸如你的傷都養(yǎng)好了,莫要再賴在我這里了。 小蛇口中的傷人,頂了天也就這般。 可話到腹中,最后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居然只是“你將我壓疼了?!?/br> 他不忍心趕走男人。 男人又“哦”了一聲,翻了個面,擠在小蛇身旁,許是嫌棄床榻太小,又轉(zhuǎn)了個身,將小蛇抱在懷里。 “睡吧?!?/br> 寂靜的夜中,屋頂灑進(jìn)一道月光,外界風(fēng)聲與鳥鳴也掩蓋不了男人的聲音。 太過平淡,也太讓小蛇捉摸不透的態(tài)度。 蟲鳴驚擾了小蛇的思緒,他被男人摟在懷中一晚,也想了一晚,他這是什么意思,最后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 他不是人類,沒有那般細(xì)膩的心思,腦中想不出結(jié)果,最后又閉上了眼。 他知道到最后他們還是會分道揚鑣,與其現(xiàn)在煩惱,不如想一想明早該吃什么。 小蛇以為自己醒來時,男人總該不在了。 可身側(cè)傳來的呼嚕聲告訴小蛇:他還在。 不僅還在,還變回了原形,纏上了小蛇的身子,在小蛇的身側(cè)打呼。 太不要臉。 好不容易將掙脫蛟龍的束縛,出了房間去打獵,他以為自己回來之后男人總該不在了,甚至故意在路上磨蹭了一番,手上拎著的小兔子扭著腚想掙脫小蛇的魔爪,小蛇還逗了它一番。 等打開房門,入眼的是赤著身子的男人。 他還是沒走。 手上的兔子伺機(jī)掙脫小蛇的鉗制,扭著屁股一跳一跳的跑走了,男人也正好走上前,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去哪兒了?”很是委屈的語調(diào),還皺著眉,看向小蛇的目光讓小蛇覺得自己的心都揪了一把。 他的目光是哀怨是,是小蛇從未見過的,從未投注在小蛇身上的目光,空洞洞的,不知道的對著誰才能露出的委屈神色,連語調(diào)的軟了三分,是小蛇從未見過的男人。 小蛇終于意識到,男人不是太淡定,而是沒將他認(rèn)出來,還把他當(dāng)成了別人,連那些親昵的動作也不是對他的。 男人的話像是一盆冷水澆在小蛇頭上,讓他大徹大悟。 是了,男人那般狠心,又怎么可能會在雷劫之后依賴他,只能是他被劈傻了腦子。 何止是被劈傻了腦子。 小蛇許久未答話,男人伸出手想摸小蛇的臉,也被小蛇避開。 “出去?!?/br> 小蛇伸出手將男人推出門外,不明所以的男人轉(zhuǎn)過身,卻見小蛇的臉頰被淚水打濕,老老實實的退出了小蛇的房間。 他還站在門口,看不見里面的景象,小蛇伸出手抹了把淚,他知道自己在男人心中只是一個無關(guān)輕重的妖,卻不想被男人當(dāng)做別人。 他哪兒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