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銳站在會議室里，聽了達邦一個多小時的訓(xùn)話。

    達邦是一個規(guī)則感很強的老人，他說話的時候，兒子們沒有資格坐著。

    林銳就這么罰著站，一動也不動，站的后腳跟都發(fā)疼，他腦袋里唯一的一個想法是，沈夜平時一跪就跪大半天，會不會也這么累。

    沈夜應(yīng)該比自己痛苦的多。林銳想到這里，把腿崩的更直，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能吃苦了。

    其實，對于吃苦來說，當年的沈夜的確是一直在挑戰(zhàn)人類極限，但現(xiàn)在不是。

    林銳在罰站的同時，沈夜靠在墻壁上，含著嘴里的糖哼歌，快樂的很。他手里握著項圈，等著林銳出來給他帶上。

    林銳聽了兩小時兄友弟恭家庭和睦的教誨，最后十分鐘達邦才勉強提及重點，他只想看每個人的成果，不想管互相之間打小報告這種無聊的事情，尤其是不想看從腦子發(fā)昏的奴隸嘴里挖出來的證據(jù)。接下來在東歐有一個礦業(yè)項目需要拿下，誰能拿到，誰才能在他面前說話。

    歐洲本來就是他這兩個哥哥的地盤，林銳看向那對雙胞胎，他們笑的很詭異。

    而林銳在這場會議里學(xué)到有用的話，就是他的四哥叫Noon，五哥叫Toei。

    林銳在內(nèi)心覺得他們應(yīng)該叫TNT。

    林銳跟著達邦往外走，達邦在前面漫不經(jīng)心的問：“聽你哥哥說，你在研發(fā)新的幻影？”

    “啊對?！绷咒J點點頭：“還在試驗前期，先看看效果。”

    “哦。”達邦點了點頭：“島上很多沒用的狗，你拿著用?！?/br>
    “嗯?！绷咒J回應(yīng)，達邦突然問了一句：“你為什么什么實驗都對那個奴隸做，就沒有別的合適了？”

    林銳被問的有些緊張，手指在口袋里微微擰起來：“養(yǎng)那么多奴隸在身邊干什么？看他們每天犯賤發(fā)sao？”

    “我倒是聽人說你很喜歡把他帶在身邊，是這樣嗎？”達邦說完，推開了門。

    林銳更加緊張了起來，他將沈夜拴在了外頭，開門就能看見。但讓他意外的是，空空如也的走廊里沒有一個人。

    連拴在門扶手上的鏈條都不見了，林銳有些吃驚。

    沈夜是不會自己到處亂走的，難道他被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帶走了？

    達邦整了整衣冠，對自己的兒子開口：“你們先忙，我難得來一次島上，待半個月再走，事情我就不管了，關(guān)于那個礦場的案子兩個月后要定，你們自己準備?！?/br>
    達邦說完，先行離開，留林銳和他兩個哥哥互相看著。

    林銳想去找沈夜，但他不想讓這兩個倒霉哥哥看熱鬧，于是林銳看著老四，老四看著老五，互相沉默了一分鐘，隔壁會議室的門開了。

    沈夜從里頭走出來，三個人變成了四個人。

    “你怎么進去了？”林銳疑問，雖然會議室的大門并沒有關(guān)，但放在以前，沈夜不會擅自下這種決定。

    這讓林銳有些意外的驚喜。

    “剛剛我聽見門后面有聲音，好像你父親要出來?！鄙蛞拐f。

    林銳聽懂了沒說的后半句：“你不想跪?！?/br>
    “嗯?！鄙蛞钩姓J，剛剛見到弗洛伊德沒有跪的感覺很好。

    他有點上癮。

    頭發(fā)稍短的noon笑了一聲，旁邊老五T接過了話茬：“奴隸不下跪？林銳，你這規(guī)矩是不是有點過了？”

    他說完，直視著沈夜，眼神往下偏了偏。

    沈夜發(fā)現(xiàn)這幫人很喜歡用眼神示意，好像一句話也懶得跟自己說。

    不過，這種示意對沈夜的確有效，他還不太敢直視那種目光，于是，他挪動了腳步。

    站到了林銳身后去。

    林銳也微微往前擋了一下，對著他兩個哥哥笑了：“不行嗎？”

    “林銳?！盩皺緊了眉頭：“你不要得寸進尺，你爬到我頭上來，奴隸也想爬到我頭上來？”

    他語氣急迫，似乎真的感覺到了侮辱。

    “你的命重要，還是一個奴隸對你跪不跪重要？”林銳直白的問他：“當然，我相信我聰明的哥哥總有一天可以研發(fā)出相關(guān)解藥，到時候成功了，我一定把配方給二位燒過去?！?/br>
    林銳說完，沈夜笑了一聲。

    T的牙齒都咬緊了。

    “長寧夜有上癮性，這件事你不怕我們說出去？”N皺著眉頭問他，試圖繼續(xù)談判。

    “你說唄，又不是我研發(fā)的藥物?！绷咒J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我已經(jīng)在開發(fā)解藥了，你還要我怎么樣？難不成——”

    林銳看著他們：“家里不止你們和三哥用了這個藥？”

    雙胞胎沉默了，N轉(zhuǎn)身離開，T還想說些什么，也被拉走了。

    沈夜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從林銳的身后走出來，林銳看著他笑了笑：“站著的感覺怎么樣？”

    “很喜歡?！鄙蛞够卮?。

    別墅的房間收拾的差不多，這是一個北歐的小樓，藏在山坡上，半開放式設(shè)計，海風(fēng)能從里面穿過，吹起窗簾。

    林銳伸手將項圈給沈夜戴上，上頭的藍寶石反射著璀璨的光。

    寶石扣在皮環(huán)的下面，柔軟的皮革質(zhì)地能比原先的金屬對皮膚更友好。

    “沒有探針和電擊器。”沈夜摸了摸內(nèi)側(cè)，他看向林銳，林銳笑了：“要那個做什么，不過有個定位裝置，怕你走丟了?！?/br>
    沈夜笑了出來，他讓那個黑色的項圈落在自己的皮膚上，藍色的寶石墜在下面。

    “有點兒大?！鄙蛞拱l(fā)現(xiàn)項圈稍微有一點點松動。

    “你現(xiàn)在太瘦了，得養(yǎng)胖點就剛好。”林銳低頭吻了沈夜一下，給自己的右手中指戴上了一個藍寶石戒指：“剛好一對，好不好？”

    “好?！鄙蛞固ь^親了親林銳的臉。

    沈夜臉上的傷疤好得很快，島上其他東西滅絕人性，在醫(yī)治外傷和刺激性欲上強的一塌糊涂。林銳從島主才能看到的檔案文件里了解到，海島是幾個大國軍方的外傷藥物供應(yīng)商，這里的人體實驗基地成果非凡，每年都有各個國家軍隊的頂級科學(xué)家駐場。

    不過，沈夜還是覺得自己不好看，他在島上這些年，能仰仗的唯一東西就是這張不錯的臉，因此他對自己的外貌敏感而緊張，達到了一種吹毛求疵的程度，雖然他現(xiàn)在能確信林銳不是因為外貌而愛他，他還是覺得臉上那兩道已經(jīng)開始脫痂的傷痕丑陋不堪。

    “可惜我不好看了?！彼谙丛璧臅r候?qū)χR子喃喃自語，嘆了口氣。

    “好不好看不要緊?！绷咒J在旁邊給他把頭發(fā)吹干：“過兩天叫醫(yī)生來給你看看耳朵，說不定能裝個人工耳蝸?！?/br>
    “不裝也沒事?！鄙蛞刮⑽⒋怪^：“我聽你一個人說話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總不能在我身后窩一輩子?！绷咒J失笑，而他卻看見沈夜有些躲閃猶疑，跟心虛小狗一樣的目光。

    他是想的。

    他想在林銳的羽翼下一輩子都不出來，只要林銳給他開一個小窩的門，他能立刻鉆進去，永遠不出來。

    只在林銳的房間里，只跟林銳說話，只感受林銳的情緒。

    只對林銳發(fā)情。

    他會這么想也很正常，因為他受傷了。他接觸到的所有人都對他有匪夷所思的惡意，他從人格到rou體都被碾得粉碎，所以才會有這樣逃避的想法。

    而這種想法。

    林銳在給自己補習(xí)兩個月，也當上奴隸貿(mào)易黑心老板幾個月后，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這就是奴隸的想法。

    對奴隸的調(diào)教，基本遵循一個簡單的原理，用暴力手段將他的感受壓到負面極限，然后告訴他，有人可以給你一個屋檐羽翼，你跟隨他才不會受到傷害。

    當初周對他做的事情同理，帶他領(lǐng)略了一下廢棄奴隸的下場，他自然會認為把他當狗養(yǎng)的國王賜予了他生的機會。

    同時剝奪奴隸的人格和尊嚴，讓他對所謂先生產(chǎn)生仰視。

    在這樣強大的心理壓力下，哪怕這個給予他溫柔的人是施虐者本身，他也會對這個人產(chǎn)生無窮的愛慕。

    這種心理狀態(tài)是一種人類保護自己的本能，在絕望之際，對能夠cao縱自己生死，同時有可能對自己帶來微小幸福的人產(chǎn)生無盡的依賴，也是一種求生欲的延伸。

    說來說去，不過是斯德哥爾摩病癥而已。

    沈夜對他，有沒有這種感情在？

    林銳覺得多半還是有的。

    雖然他現(xiàn)在還算能守住為人的善良底線，讓兩人的相處模式在無限往情侶身上靠近，可只要他想，那沈夜就會立即回到27的狀態(tài)里，愿意為他無條件付出乃至去死，并且不求回報。

    他給沈夜吹干頭發(fā)，他同時也在理清自己腦子里千絲萬縷的線。

    他也沒干過這種事，按理來說，沈夜這種病歷值得二十個老教授專家會診，他勉強算個赤腳大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今天，你為什么不想跪達邦？”林銳詢問沈夜，他決定從這里下手。

    可沒想到沈夜有點猶豫，他沉默了，顯得很為難。

    “發(fā)生了……有點事情。”沈夜是不太能對林銳說謊的，可他剛答應(yīng)過弗洛伊德，他也不是很想食言。

    “不方便說？”林銳問：“是不是跟送項圈的那個調(diào)教師有關(guān)？”

    沈夜點頭：“嗯，他讓我別告訴你?！?/br>
    林銳覺得沈夜能對自己有秘密是件好事，但他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他沒對你干什么壞事吧？”

    “沒有……吧。”沈夜想了想：“沒插進來。”

    ……林銳無言，意思是就差插進來了。

    沈夜意識到自己一下子說漏了嘴，他看見林銳的表情都擰上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林銳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從道理上講，調(diào)教師在知道他是自己私產(chǎn)之前，把他按在墻上cao是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他就是覺得好氣。

    “那他為什么……沒有？”林銳問。

    “因為我說我是你的人?！鄙蛞归_口：“而且我沒有跪他?！?/br>
    沈夜笑了起來，他對自己沒有下跪這件事情，心情一直不錯。

    “行吧，挺好。”好歹有個好的結(jié)果，但林銳還是決定給那個叫弗洛伊德的家伙穿小鞋。

    “你別告訴他我說出來了?！鄙蛞购苄奶摚骸拔掖饝?yīng)他了?！?/br>
    “好，我不說，他不會知道的?！绷咒J想著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樣，他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個圈，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他像沈夜確認：“你見到那個調(diào)教師的時候，他沒讓你下跪嗎？”

    “讓了?！鄙蛞裹c頭：“但是我不想?！彼f完還是有點底氣不足：“可以嗎？”

    “可以，你不想的事就不要去做。”林銳點了點頭，他披上外套，對沈夜招招手：“今天公調(diào)會場有活動，我要過去有點事，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