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的時候,人只是禮物
“我啊,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主人?!?/br> 他原本叫什么已經(jīng)不想再提,反正關(guān)于童年的記憶,都是戰(zhàn)爭。 或者是烏克蘭和俄羅斯,或者是車臣,他也不知道。反正他記得的事情就是隨著流浪的人群從這個地方遷徙到那個地方。 他沒有父母,沒有家,不記得自己從哪里來。 北歐的雪一天比一天大,他蜷縮在倒塌的大樓底下快要凍死,同行的漂亮女孩還可以討一個出路,他那時還沒長開,缺了口的門牙笑起來有點討人嫌,沒人喜歡。 出去做工,他沒那個力氣。 高不成低不就的在雪里走,在被戰(zhàn)火轟塌的房間垃圾里找吃的。 有雇傭兵走了上來,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嚇得發(fā)抖,雇傭兵問他,要不要去一個能活下來,有東西吃的地方。 “好?!彼卮?。 “不過你要學(xué)會怎么伺候男人?!?/br> “好?!彼卮?。 輝夜之城很聰明,他們對于A級奴隸和B級奴隸有無數(shù)種手段,但S級,總喜歡挑這種出生不好的孩子下手。 他們年幼,好管教,本身生活不幸,能來這里已經(jīng)算是造化。安度也是如此。 他站在輝夜之城的沙灘上,海水漫過腳趾,他并沒有任何想要逃跑的心思。 天地之下,都是冰天雪地,只不過有的時候是天空下雪,有的時候是人心。 他從來很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會被培育出去交給人當(dāng)寵物,但反正是在別人底下討生活,而討生活三個字,本身就缺乏尊嚴(yán)。他想象過自己被賣到任何地方去,被鞭打、凌辱、拋棄,最后找條繩子了結(jié)生命。 可買下來的那個人居然不同。 那個人是金。 那年的金已經(jīng)不算年輕,黑色的頭發(fā)一絲不茍,在拍賣的人群中一言不發(fā),皺著眉頭。 他高價拍下了他,但卻沒有碰他。 安度很快發(fā)現(xiàn),這個一時意氣的金只是在跟自己的父母賭氣。安度覺得這個年長的主人簡直幼稚的好笑,而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對方也跟他有一樣的感觸。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雪,如果天不下了,人心就會下。” 金皺著眉頭站在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的房間里,安度覺得,這里似乎也是一片廢墟。 “你叫安度,怎么樣?”金提出一個建議。 “好啊?!彼X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金是一個風(fēng)雅的人。 安度覺得如果換一個年代和地域,他或許應(yīng)該是個詩人。人生的悲愴在于被放在了不合適的位置上,這個與皇宮僅一線之隔的府邸是囚禁金的荒蕪戰(zhàn)場,安度能想象,如果他出生在北歐,應(yīng)該是一個浪漫的藝術(shù)家。 “喜歡音樂嗎?可惜我天分不高。”金喜歡彈琴給他聽,但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水平有限。安度在聽過兩次之后就知道他有些節(jié)奏和音律不準(zhǔn),他提出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有些唐突。 “你很有天分,我喜歡有天分的孩子。”金寬容的原諒了他,將鋼琴讓給他演奏。 “輝夜之城教給了你什么?”金問他。 “跳舞,芭蕾?!?/br> “為什么?” “因為他們覺得我跳舞好看?!?/br> “那你有想學(xué)的東西嗎?”金又問。 “以前沒有,現(xiàn)在有了?!卑捕日f。 金微笑著看他,指著房間里的樂器:”挑一個吧,我教你?!?/br> 他選了小提琴。 金是他的主人,也是他的老師,是他的指揮,是他的哥哥。 安度沒有過家人,他不知道被人想念和想念人的感覺這么好,偶爾金出門,他會站在房間門口一邊拉著小提琴一邊等著金回來。 世間的一切開始變得有意義。 時間的流逝也變得很令人期許。 他坐在車上,轉(zhuǎn)進那個僅一墻之隔的皇宮時,在想。 金會不會跟他想金一樣想他。 金在房間里彈了一天一夜的琴。 琴聲一直若隱若現(xiàn)的傳到林銳的房間里,沈夜從林銳的臂彎中醒來,他做的淺夢里,是所有人的幻影。 “我今天要去跟T和N見面?!鄙蛞箤α咒J說,他知道林銳也沒睡著。 “嗯,小心點?!绷咒J將他緊緊的抱在懷里,似乎怕下一秒就失去他:“你上次出的主意很好,奢侈品牌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的建議,王后再有兩周就會出院,她會帶著我給她的項鏈出席第一次活動?!?/br> “跟陛下見過面了么?”沈夜問他,昨天安度進宮,是三公主牽的線,林銳親手領(lǐng)的人。 沈夜一直沒敢問,直到現(xiàn)在才開啟這句話。 “見過了,他很可怕?!绷咒J說:“看起來像個尸體。” “我猜也是。”沈夜低下了眼睛。 “他也有好多兒子?!绷咒J笑了一聲:“兒子們?yōu)榱嘶饰淮虺梢诲?,聽說今年死了兩個,這兩個人怎么都這樣?!?/br> “可能物以類聚。”沈夜看向林銳:“那他喜歡你嗎?” “不討厭?!绷咒J微微調(diào)整了睡覺的姿勢,把腿也纏在了沈夜身上:“達邦也是他養(yǎng)的一條狗而已,他好像不是很在乎到底誰替他做那些事?!?/br> “那怎么才能對他證明你更有用?”沈夜問林銳:“無限的討好他嗎?” “我不知道。”林銳如實回答:“他可是皇帝啊……” 皇帝。 西方人有君權(quán)神授,而在東方的文明里,朕即國家。 東南亞潮濕溫?zé)岬膰?,將這一文明綿延至今,林銳偶然得以窺見皇帝出行的樣子,全城跪拜,如同古代朝見天子。 這個老邁的皇帝身體還算硬朗,他也像古代的天子一樣篩選著自己身邊的人,他的十幾個兒子死傷慘重,身邊的皇后妃子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在用行動告訴所有人,只要他喜歡,那么你就可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而只要他不喜歡,那么明日既是地獄。 林銳覺得,達邦對于輝夜之城的規(guī)則,多半來自于對這種規(guī)則的學(xué)習(xí),潛意識里,他可能也希望自己成為一個皇帝。 這幾天,林銳制作了大量的珠寶玉石來討好這位皇帝陛下,而安度表現(xiàn)的不錯,讓林銳有了好幾次的覲見機會。 覲見的時候,安度跪在皇帝的腳邊,用自己的乳尖一點點諂媚的摩擦對方的腿。他的身上全是鞭痕和傷疤,耳骨和鼻子上穿著環(huán),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狗。 林銳不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但顯然不會比沈夜好太多。 那是金從來不舍的粗暴對待的身體。 是一個被托付了愛意的靈魂。 “你送的人很不錯?!被实劭滟澚咒J,安度會在這個時候巧妙的哼一聲,他分開的雙腿能看見粗大的按摩棒插在里面瘋狂的旋轉(zhuǎn),他沒有打過針,不會因為這種事發(fā)情。 他只是讓自己看起來像發(fā)情。 “陛下……”他如同貓一樣癡纏著老人,老人被他的樣子哄的開心,腳踩在了他傷口未好的背上。 “很聽話,很乖,還有別的貨嗎?”皇帝很滿意的看著安度,將一顆葡萄扔進他的嘴里。 林銳頓了一下:“暫時沒有,這種貨色很難培養(yǎng)出來?!?/br> “也對?!被实郾硎玖艘欢ǖ倪z憾,他看著林銳遞上來的整尊翡翠佛像。 “這東西擺放在您皇宮里或許很合適?!绷咒J說。 “看起來不錯。”皇帝點點頭,寬宏的容忍了林銳的無能。 達邦家別墅。 這是沈夜第四次跟T和N見面。似乎覺得自己計劃已經(jīng)得逞,他們裝也懶得裝,讓沈夜安靜的跪在門口,甚至不讓他靠近房間的地毯。 沈夜準(zhǔn)備的假計劃書瞞過了他們所有人的眼睛,在這種時候沈夜總會覺得怎么世界上有這么多人比他還笨。他們誤以為林銳的業(yè)務(wù)方向是開拓東方市場,對產(chǎn)業(yè)進行了錯誤的攻擊,到現(xiàn)在為止,林銳的一切進行的非常完美。 似乎就等收網(wǎng)。 但又似乎差一點什么。 皇帝那邊只表達了對林銳的喜愛,君王的權(quán)衡之術(shù)用的很好,他不會明確的表明自己到底傾向誰。 三公主也對林銳說過,皇帝需要看到他更大的用處,如果他只是能夠跟達邦做一樣的事情,那么這個皇帝就會讓兩個人相互競爭,內(nèi)耗至死。 “所以現(xiàn)在,達邦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林銳問。 三公主點點頭:“昨天達邦找老二談話,好像是關(guān)于拍賣行有新的計劃,他也找了兩個女奴送進去,我哥哥喜新厭舊的很厲害,可能你的安度已經(jīng)不管用了?!?/br> 林銳皺起了眉頭,他一言不發(fā)。 當(dāng)時的沈夜被林銳帶在身邊,聽著這些話語也攥緊了拳頭。 “這可是一個能在三股軍隊勢力當(dāng)中平衡,至今五十年的皇帝?!比骺粗咒J:“你以為你在利用他?他永遠會利用你,你能做的,只是讓他如何更好地利用你罷了?!?/br> 三公主笑了一聲:“五十年前,東南亞被三股勢力瓜分,一股來自東方,一股北美,一股西歐,其實到現(xiàn)在為止,這些軍隊也依舊效忠著他們真正的主人。不管你怎么看待我哥哥,也不管我對我哥哥是什么感情,他都是一個真正的梟雄,比達邦不知道高了多少倍?!?/br> “那我如何證明自己能對他更有用?”林銳感覺到了無力。 “你可以問問你身后的那個奴隸?!比髦钢蛞拐f:“他或許更有經(jīng)驗一些?!?/br> 討好別人。 討好上位者。 以卑微憐憫的姿態(tài)乞求他喜怒無常的垂憐,這件事其實并不僅僅只有奴隸會做。 沈夜和林銳走出三公主的房門時,恍惚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們也都知道,沈夜當(dāng)初當(dāng)奴隸的時候,為了討先生的喜歡,能有多努力。 不是付出一切一定會有回報,而是不付出一切一定不會有回報。 三公主也看出了林銳總是想維護各種各樣的東西,可這樣,并不是一條正確的路。 沈夜和林銳都知道正確答案大概是什么,可他們誰也沒有說出這句話,回避掉了。 沈夜跪在這里發(fā)呆,他看見了他面前行走的腳步,其實他們有的時候也會跪下,跪別人。 人就是這樣,一層一層的跪過去,要么服從規(guī)則,要么被打破。 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喂,小東西。”T的聲音傳來,沈夜從思緒里抽離出來,他看見T難得的蹲下來看他,一看就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忽悠他。 “你的主人一天三次的往皇宮跑,他最近是在干什么,你知道嗎?” 沈夜搖搖頭:“阿瞳不知道?!?/br> “這兩天你主人滿地跑,老爸滿地跑,大哥也滿地跑?!盩對沈夜說:“哎,小狗,你在家里,是不是那個女奴老跟你爭寵?” “嗯?!鄙蛞裹c點頭,他有些防備的看著T。 T對他一笑,“我送你個大禮,如果你能搞清楚你主人在做什么,我就想辦法把女奴也給送到皇宮里去,讓你主人只有你一個奴隸,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