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死地
“快!去訓練場,有熱鬧看!” “有什么熱鬧看的?” “戰(zhàn)機對抗!” “那不是每天都有嗎——誒誒!” “跟我一起來就是了!快走吧!” 訓練場里,人圍了里三層外三層,都擠著往里看。不時有人傳來叫好聲,又有人高高揮舞著拳頭:“快!干他!”只見一架藍灰色的戰(zhàn)機直面而來,帶來的沖擊氣流壓得人身體一彎,而又迅速地向上飛去,留下耳膜上嗡嗡的轟鳴聲。 “糟了!他要被困住了!韓遂!”有人高聲叫道。 藍色戰(zhàn)機一下子把紅色的戰(zhàn)機逼到了角落里,右側機翼直撞上去,紅色戰(zhàn)機就嗡嗡顫抖,里面的人也在劇烈的晃蕩中。韓遂死死地把住控制臺,把推進器拉到最大,才在一個刁鉆的角度里抽身飛了出來。紅色的戰(zhàn)機搖晃了幾下,繼續(xù)飛行,但里面的人,血液已經順著發(fā)絲,從頭頂了上流了下來。 因為戴著頭盔的緣故,韓遂感覺不到受傷的程度,但頭發(fā)里濕漉漉的感覺,都是沁出的鮮血。他迅速把飛行速度調到最大,沖了出去,留下一陣輕煙,而身后兩發(fā)流彈也追了上來,如閃過空中的流星一般,差點又擊中了他的機身。 “你不如我?!瘪{駛室里,蔣旭說。 “你太狂妄!”韓遂說。 “好,那你就再試試?!笔Y旭說。 大家都看出蔣旭是使出了點狠勁,似乎在發(fā)泄什么一般。紅色戰(zhàn)機時不時被逼到死路,又奇跡一般掙脫出來,進行反擊。戰(zhàn)況在激烈焦灼著,看得人提心吊膽,但同時又隱隱地感覺到: “蔣旭是不是逼得有點過分???下狠手啊!” “噓!”另一個同學攔住他,有些擔心地看向了韓遂,“你情我愿的挑戰(zhàn),哪有什么過不過分的……” 但若是在訓練中受了什么傷,即便殘疾,也是“你情我愿”的嘛。 “畢竟,實在打不過,認輸就是?!?/br> 但這對于韓遂來說是不可能的。 一發(fā)流彈直接擊中了韓遂的機身,戰(zhàn)機后部分如失去了支撐一般直直往下墜去,拉扯得整個戰(zhàn)機都不平衡,韓遂艱難地穩(wěn)住cao縱器。強烈的氣流從破口之處沖進來,冰冷又強勁,視線一片模糊之中,整個腦門和太陽xue都突突地跳,那是突然改變的氣壓給人體造成的巨大壓力。同時,戰(zhàn)機又在高速地俯沖飛行中,急掠的氣流幾乎把人撕成幾半,后面的子彈又接著追了上來。 “他不行了吧……”圍觀同學有些失望地說,原本以為能看見不一樣的結局呢。 “還有時間,說不定會反轉呢……”另一個同學安慰他。 也許是否極泰來。 一開始就被藍色戰(zhàn)機追著打,幾乎直接墜毀的紅色戰(zhàn)機,好像抓住了什么天賜的機會,就在一個盤旋的瞬間,局面出現了逆轉。那架紅色戰(zhàn)機被追到場地邊緣后,突然一個拔高,反身兩發(fā)流彈射了出去,直接擊中了藍色戰(zhàn)機的重要部件,造成嚴重毀損。 “干得漂亮!但是……韓遂支撐不了多久了吧……他只剩下了一邊發(fā)動機,而在那種氣流狀態(tài)下無防護能支撐多久呢……” “太狠了……這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兩架戰(zhàn)機繼續(xù)前后追逐著,在訓練場的大屏幕上,可以看到機艙里人的狀況。兩人都神情凝重,帶著狠勁,而韓遂狀況尤為凄慘一些,咬著牙堅持,滿臉都是血。有人不太忍心,說:“差不多得了,蔣旭別把人逼到這種程度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哪知道,這是公報私……” 話音小了下去,但大家都知道,這不是一場單純的戰(zhàn)斗。雙方似乎想把這段時間以來積攢的怒氣,都一股腦兒發(fā)泄出來。自從韓遂在年級會議上公開宣稱要挑戰(zhàn)蔣旭之后,他就遭受了一系列的排擠、冷落和打壓,但同時也涇渭分明地,出現了另一些不愿從眾或中立的力量。像是兩隊有著各自方向的戰(zhàn)機一般,分布在不同的陣營里。 紅色戰(zhàn)機里坐著的是韓遂,他拖著殘破的機身在艱難反抗,但好像逐漸抓住了反擊的竅門;藍色戰(zhàn)機里的蔣旭狀態(tài)明顯比他好得多,手法也更加老練,把對手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盡管頑強抵抗,韓遂還是在蔣旭的步步緊逼下,戰(zhàn)機的發(fā)動機被徹底摧毀,不由得螺旋式地緩緩下降。 “加油啊韓遂!加油……唉……” 眾人長嘆了一口氣,等了那么久,看著韓遂被不斷打壓,都有一種想替他說算了吧,不必憋著這口氣的念頭……但到勝負終于分清,漫長的戰(zhàn)局結束時,心里又有些失落……奇跡還是沒有發(fā)生……這時,藍色戰(zhàn)機緩緩駛近了已經不能動彈的紅色戰(zhàn)機,去接收勝利成果。一番疲戰(zhàn),它也顯露出了頹態(tài),放松地下降了高度,逐漸松懈。但在那已經了無生機的紅色戰(zhàn)機上,不知為何突然爆發(fā)出一陣耀眼的光芒,藍色戰(zhàn)機靠得太近,一下子躲閃不及,瞬間被被罩進了那強光里。 “砰!”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戰(zhàn)機的防護甲都在轟鳴。眾人才回過神來,韓遂還藏著最后一發(fā)炮彈。 “韓遂!”只聽到蔣旭憤怒的吼叫。 “這是怎么了?。堪?!”光芒太耀眼,圍觀的人群也不由得捂住了眼睛,紛紛詢問發(fā)生了什么事。等到那一場強光過去。才大概從現場的狀況猜得出,是紅色戰(zhàn)機藏著的最后一發(fā)炮彈,在藍色戰(zhàn)機靠近時猛然爆炸,拖著兩者一起卷入了光爆煙塵之中。 “哈哈哈哈……”廢墟中傳來韓遂痛快的笑聲。 “還有這樣的!”強光一旦過去,同學們紛紛站了起來,伸長頭去看煙霧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紅色戰(zhàn)機徹底報廢了,落在了平臺上,幾乎如一堆零件。藍色戰(zhàn)機顯然憤怒之極,但無能為力,盤旋幾下后,和紅色戰(zhàn)機相差無幾地,一同落在了平臺上。打了個平手。 “厲害啊……”有人說,“厚積薄發(fā)……”開始有人叫起來:“韓遂!韓遂!站起來!” “韓遂加油干過他!做新的首席!” “韓遂加油!韓遂!” 在那廢墟一樣的戰(zhàn)機碎片里,緩緩鉆出來一個人,那是渾身是傷的韓遂。他卻笑著。這時,閥門被大力地打開,蔣旭從戰(zhàn)機上跳了下來,大步走過去把韓遂拖了出來,抓著他衣領道:“可以啊你!還藏著這么一招!”這是連自己都不顧了,這么近的爆炸,危險很大。 顯然剛才大意之下被韓遂反擊成功讓他氣得不輕。 “也就比你強一點點?!表n遂吐了口血唾沫,笑著說。他帶著炫耀一樣的口氣對蔣旭說:“誰讓他喜歡我啊,不喜歡你?!?/br> 韓遂就是會點炸藥包。 韓遂話音剛落,蔣旭的眼神猛地就變了,一下子變得灰暗。他一拳打到了韓遂身上。韓遂的話顯然刺激到了他某些神經,讓心里那根弦一下子斷了。韓遂也不甘示弱,反擊回去,兩人斗成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如果說之前還是因為同伴被暗算兩人之間開展較量的話,現在就徹底成了私情的泄憤。 蔣旭的拳頭打得韓遂腦袋嗡嗡作響,眼前一片金星,但韓遂下手也不逞多讓,痛擊著蔣旭的腹部。兩個Alpha的血性和驕傲這一刻都迸發(fā)了出來,韓遂的眼睛變得血紅,都是憤怒,一拳一拳都是在償還過去的欠債。 “這拳不是為我打得,是為阿斐打的!這是你應得的!”韓遂怒道。 “好啊……我看你……到底能……拿回去多少!”蔣旭把韓遂壓在了地上,緊緊勒住他的脖子,讓他氣都喘不過來。 “松開!”韓遂忽然死死扯住了蔣旭的肩章,那是每個學員身份的證明,蔣旭的肩章上更是帶一絲金色,是漂亮的羽翼形狀,這是首席的標志。蔣旭見韓遂打上了他肩章的主意,便一拳拳砸在他柔軟腹部上,想迫使他放棄。“你給我放開!” “不放!”蔣旭越是不愿,韓遂就越是想得到那枚肩章。此時韓遂的口角已經流出了鮮血,意識模糊,但他趁著蔣旭不注意,忽然一把蔣旭的肩章扯了下來,壓在了身下。 “你給我交出來!”見肩章被奪,蔣旭著急,開始搶奪肩章,卻被韓遂死死抱在了懷里。 “不放!” 韓遂不放,蔣旭就一拳拳砸在他身上,拳頭如雨點般落下。韓遂頭破血流,卻死死藏著那枚代表首席的肩章,死活不松手。蔣旭只能愈發(fā)用疼痛去逼迫他,越打對方越強硬。原本是勢均力敵的對抗,現在卻變成了單方面的毆打,韓遂傷勢凄慘。漸漸地,有人看不下去了,說: “別打了……別打了吧……”即使alpha打架斗毆是家常便飯,雙方的火藥味也太過濃厚。為護著身下的肩章,韓遂幾乎是硬扛著蔣旭的毆打。何況兩人本是競爭對手,有人擔心出人命,上前勸阻,甚至想拉住雙方。但狂暴狀態(tài)下的alpha信息素讓人退避三尺,旁人根本拉扯不住。 韓遂的頑強也讓人動容,幾番落到頹境,卻倔強得不行,硬是在絕境中反擊。即使是作為對手,也讓人敬佩。他死攥著蔣旭的肩章不放,嵌進掌心里,幾乎和血rou融為一體?!胺胚^他吧……他會被打死的……”心軟的人捂住了眼睛,不忍心看這鮮血淋漓的場面。同學們喃喃地為韓遂求情,蔣旭卻根本不聽,拳頭繼續(xù)如狂風驟雨一般,仿佛能聽到韓遂身上骨頭斷裂的聲音。 “唔!”韓遂一聲悶哼,膽小的人已經被嚇到了,怕是不是出事了。這時,人群外忽然傳來一聲清晰的叫喊:“韓遂!”蔣旭舉在空中的拳頭忽地一滯,韓遂就猛然把壓在身下的肩章往外一扔,那肩章已被硬生生折成了兩半,遠遠地看不見了。他翻身起來把蔣旭壓在了地上,開始一拳拳地反擊。 “韓遂!”張斐終于撥開人群,走了進來,但眼前情景卻讓他驚呆了。眼前這個五顏六色的腦袋,幾乎看不出是韓遂,像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一般。他想去拉住韓遂,韓遂也瘋了一樣。蔣旭像是終于是打累了一般,被韓遂反擊成功后就一直躺在地上沒能起來。周圍的同學開始歡呼道:“打他!打他!”被壓抑到極致的戰(zhàn)況忽然反轉,不由得讓人心情激動。 “韓遂加油!打他!” “韓遂加油!不要讓他起來!” “韓遂!打到他!” 聽到旁邊的聲音,蔣旭也好像失去了力量一樣,只能用手臂護住身體的重要部位。他一次次嘗試著再起來,但還是被韓遂壓制住了。韓遂身上有一種超越一切的勇氣,而這種勇氣,不懼怕任何阻攔他的人,即使再被打壓也像野草一樣頑強。每一次焚燒殆盡,都再在灰燼里重新萌生。 “韓遂!韓遂!韓遂!”人群興奮地叫著他的名字。 張斐卻看出韓遂的手臂發(fā)麻了,在擊打別人的同時,自己也會受到反作用力。一拳拳下去骨頭恐怕都會開裂。他一聲聲叫著韓遂的名字,撫摸他的身體,韓遂才逐漸從瘋狂的狀態(tài)中退了出來。而自從張斐來后,蔣旭就再沒能起來,他好像懼怕那種目光一樣,用手臂擋住自己的腦袋。 “韓遂……停下……”張斐說。 韓遂的胸口仍在不斷起伏,alpha激烈的信息素在他體內流淌,壓制了他對疼痛的感受卻促使他更加好斗。而他逐漸聽到了從外界傳來的一個清和的聲音,和人群高昂的歡呼聲。他看見了張斐,也看見了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蔣旭。他站了起來,所有的痛感和觸覺才逐漸回到了身體里,拳頭握得太緊,已經松不開了,而隱隱約約的骨裂的感覺從手上傳了過來。 “首席!新的首席!”人群歡呼著。 “你輸了……”韓遂對地上的蔣旭說。 蔣旭沉默地看著他。 一語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