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灰霧之森。

    一小隊裝飾精美的馬車緩緩馳行在冷僻的林間小道上，兩輛護衛(wèi)的馬車一前一后地將主車拱衛(wèi)在中間。

    主車內(nèi)對坐著兩個男人。

    “少爺?shù)那闆r怎么樣？”臉上有些雀斑的男子問道，“哎，終于可以回去了，這鬼地方什么也沒有，我早就不想待了……”

    對面的男人投來冷冽的視線。

    雀斑男子頓時止住話語，撇了撇嘴又說：“知道——我知道，說說而已嘛，少爺?shù)拿钗耶斎粫?。我不是也很認真地查了嗎？三頭蟒領域內(nèi)有一處地下實驗室……”

    “拉扎爾。”

    “有誰敢聽。”拉扎爾小聲嘟囔，轉而又笑道，“嘿嘿，也不知道少爺會給什么獎賞?！?/br>
    “做得不錯，下次還派你。”

    “不會吧！而且你還沒說呢，少爺?shù)降自趺礃恿?？?/br>
    “……你盡快查。”克勞德沒有正面回答，語氣沉凝。

    拉扎爾一怔，心里反復念了幾遍，琢磨出些不好的含義來，當下臉上嘻嘻哈哈的笑意有些淡。他方想追問，驀地一轉頭，凝視著西北側，銳利的視線仿佛透過車廂望去。

    車廂外，馴良的駿馬突兀一停，不安地嘶鳴，平穩(wěn)的車廂隨之晃蕩。

    拉扎爾立刻推開車廂，落坐在車夫旁邊，翹著腿看去。車廂內(nèi)的克勞德只是不緊不慢地從旁邊的匣子里取出一小袋香料點燃，來自中等魔獸的氣息悄然彌漫，無聲震懾。

    但馬獸還是局促地低鳴，馬蹄在原地亂踏，止步不前。拉扎爾嘿了一聲，抬腿搭上駿馬，屬于他的源力氣息蕩在四周。駿馬漸漸安靜下來，他暢意一笑，便聽得車夫叫道：“精靈？！”

    精靈？

    拉扎爾抬眼看去，遠方密林間現(xiàn)出一道清雅瑰姿的青年身影。煙灰色的林霧繚繞在樹梢上，在一片迷蒙中，他從林間徐徐走來，縹緲身姿若隱若現(xiàn)，寬肩、窄腰、長腿。一席銀發(fā)飄然垂落，在淡淡氤氳的灰霧中瑩瑩生輝。銀發(fā)青年容貌清俊絕倫，唇角微翹，帶著若有似無的淺淺笑意。他身著簡單的白襯衫與黑色長褲，披一件雙排扣黑色長風衣，氣質(zhì)脫俗，姿態(tài)更是悠然從容，散步一般緩緩走來。

    簡直就像是傳說中遺世隱居，藏匿在古老森林深處，外形漂亮優(yōu)雅得不像人的精靈！而拉扎爾知道，精靈是真的存在。

    這只精靈怎么沒有尖耳朵？是人類嗎？拉扎爾的目力看得清楚，有些疑惑。他不知覺間搭著的腿落下，規(guī)矩地坐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青年，半晌沒出聲。

    克勞德見外頭一片安靜，馬獸不再喧鬧，出去的拉扎爾和隨從也安靜，便推開了車廂門。

    第一眼就見到難得坐姿規(guī)矩有禮，腰背挺直的拉扎爾。他無聲地落到地面站直，目光跟著望去，耳邊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拉扎爾小聲說，“大美人哎！克勞德?！?/br>
    眼鏡后的黑色眼瞳一縮，克勞德握緊了手提箱。青年確實擁有著罕見的美麗，但在這樣的情景，異常即危險。這可是灰霧之森，這可是深林密叢，即使是實力不俗的他和拉扎爾也一身冒險行裝。

    而青年獨身一人，一身穿著像是行走在城市里，只提著一個棕皮手提箱，毫無防備。仿佛這險象環(huán)生的灰霧之森不具威脅，而他一塵不染的模樣也證明了他沒受到絲毫威脅。

    銀發(fā)青年走得愈發(fā)近了，月光銀色的眼瞳直直望向他們，流轉著動人輝光。

    “你們好?！卑柲⑽⒁恍Γ翱梢皂樎反钗乙怀藛?？”

    ＊＊＊

    埃爾默沒讓克勞德和拉扎爾送到公寓樓下?？雌饋砘顫?，長著雀斑，對他也頗多幾分友好親近意味的拉扎爾到學校偏門就同他說分別。說是到這就不同路，而他們還有事，就只能送到這了。

    而對他態(tài)度冷淡些，帶著黑框眼鏡，寡言卻顯得穩(wěn)重的克勞德反而說可以送到公寓樓下。

    埃爾默婉拒了他的提議，自己慢慢地從校門口走向公寓。

    這段距離不算遠，校道兩旁栽種了馥郁的法桐，埃爾默慢慢地走，很快就到了公寓樓不遠處。

    他的源力感知中毫無波瀾，但強直覺和感官反饋則給予了熟悉的訊息。

    他在被注視。

    果然，影從空氣中現(xiàn)形，他站在遠處直勾勾地看著埃爾默。再一瞬，他就出現(xiàn)在埃爾默身邊，牢牢地握住了青年的手腕。

    雖然只是一瞬的對視，埃爾默看到男人的冰藍色眼眸中浸滿了深重飽滿的情緒，瘋狂又激烈，色調(diào)暗沉，如同積蘊著風暴的海面，行將爆發(fā)。

    而影出現(xiàn)在身旁后，他周圍仿佛充斥著可怖的氣息，若隱若現(xiàn)地浮動，但每感知到的一瞬都足以令人窒息，稍離近點就絕對無法忽視。與他往日里微薄的存在感大相徑庭。

    那張俊美的冷臉依舊神情寡淡，整個人卻如同一團隱秘匯聚的風暴，些微泄露的氣息就十足懾人。

    影牢牢地抓著他，不緊，留著些空隙，只是掐著一個圓，讓埃爾默無法掙扎離開。

    埃爾默也不想掙扎，他覺得有趣，從中察覺出許多。

    “先回家再說?！?/br>
    回家……

    “嗯?！?/br>
    影的嘴角翹了一些，又很快垂下，抿唇不語。埃爾默安靜地被他牽著回了公寓。

    進門后，影也不松手，緊貼著埃爾默在沙發(fā)坐下。

    埃爾默低頭看了眼被抓著的手腕，又抬頭看向身旁人。

    冷面的男人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一點也沒有松開的意思。

    “我渴了。”埃爾默說。

    影抿著唇，低頭看了眼他抓著的青年的手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開。

    他深深地看了眼青年，冰藍色的眼瞳蘊滿執(zhí)著。旋即起身去廚房，轉瞬就端了一杯熟悉的白桃烏龍茶出來。

    埃爾默以為他是去倒水，眨了眨眼，接過茶輕抿一口，確實是白桃烏龍茶，口感相當不錯，想必做完沒多久。怎么會這么恰好？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來？”

    “不知道。”影低沉地說。

    他不知道埃爾默什么時候會回來，甚至不知道青年還會不會回來！這些天，他被一個人拋下，在這苦等。他沒什么事可做，也不想做，他很想他。

    他只是等著他，繼續(xù)等著他。從旭日初升到金烏西落，夜幕鋪下，氣溫漸次降低，他愈發(fā)感到渾身冰涼，他等不到他。

    這很奇怪。他的體質(zhì)強橫，并不受外界的晝夜與季節(jié)變化影響。即使是他去過的極北之原，冰雪呼嘯之地，也并未讓他感到這樣通體冰寒。

    埃爾默說會回來，要等他，他想。但各種恐慌的念頭還是不斷冒出，伴隨著種種想法浮現(xiàn)，埃爾默會不會不回來？會不會離開他？或許是一個騙局……他要緊緊地死死地抓住他，永遠不放開。誰也不能分開！

    但總也等不到。

    一個晝夜，又一個晝夜，再一個晝夜。從他們相遇，他們從未分開這么久。

    他想一直跟著他，但埃爾默讓他留下，他...極不情愿地留下了。

    埃爾默一定會回來，他會等到他。影其實并不堅信這點，但只能信，他要騙自己，不然，他會忍不住。

    他也快忍不住了。

    “那這杯？”埃爾默舉起手中的茶飲輕輕一晃。

    “每天都做?！?/br>
    影直直看著他，補充道：“做了41杯?！?/br>
    埃爾默微微睜大了眼，唇角輕揚。這意味著，不算清晨與夜晚，影幾乎每小時都做一杯，等著不知道何時回來的他，倒掉了40杯。

    此刻影的眼神簡直有幾分可憐了，埃爾默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旁邊來。

    影便緊貼著他坐下，隨后把埃爾默驀地抱起，放到他大腿上，繞過銀發(fā)青年的脊背緊緊摟著他。

    嗯？今天果然會主動表達了，這次出行很成功嘛。

    黑發(fā)的男人垂下頭，緊緊盯著銀發(fā)青年的雙眼，“不可以再離開我。”

    埃爾默只是道：“先放我下來?！?/br>
    影避開青年的眼神，偏過頭，下巴抵在埃爾默肩上，悶聲重復道：“不可以離開我?！?/br>
    “這樣坐不舒服。”埃爾默故技重施。

    埃爾默明顯感到抱著他的男人身子僵硬了。

    影抬起頭，調(diào)整了埃爾默的姿勢，當然還是在他腿上懷里。

    “……”

    但影確實松了很多力氣，只松松攬著他，埃爾默便自己挪了挪，側坐在黑發(fā)男人腿上。旋即又被影緊緊摟住。

    “你做什么？”埃爾默問。

    影小心地把埃爾默垂在背后的銀發(fā)挑起再披下，以免壓到。

    他很快回答了埃爾默，言語的意思卻沒有變，“不想你離開我?！?/br>
    “那你要一直這么抱著嗎？”埃爾默輕聲反問。

    當即看到男人冰藍色的眼眸一亮。

    “好！”影的嗓音里簡直有些興奮。

    黑發(fā)的男人貼近了銀發(fā)的青年，鼻尖相抵，四目相對，呼吸曖昧地纏繞又交換。

    “想一直抱著埃爾?！庇罢f，離得很近的眼中難掩癡迷。

    冰藍色眼眸倒映著銀發(fā)青年帶著笑意的眼，浸滿了偏執(zhí)與沉迷。

    他抵著埃爾默的鼻尖蹭了蹭，輕哼出滿足的聲音。

    “好舒服，埃爾...”

    “好舒服?！?/br>
    埃爾默眼眸彎彎，露出幾分笑意。在男人蹭了兩下后，他抬手抵住男人湊近的臉頰，說道：“你頂著我了?！?/br>
    下方抵著他大腿的硬物存在感鮮明，愈來愈高漲，炙熱感隔著布料清晰傳達。影把他抱上大腿沒多久，它就開始昭彰存在感，熱情極了。

    聞言，影蹙了一對劍眉，騰出一只手直接一掐。

    這完全在埃爾默意料之外，他一怔，為這迅速而毫不留情的動作，也為這動作帶給他某種共感似的假想疼痛，更為影這動作的意味。

    “怎么這樣...”埃爾默也蹙眉，有些無奈，“下次不用這樣?！?/br>
    影貼著青年的臉頰蹭了蹭，“對不起，埃爾。”

    他見埃爾默沒出聲，便又蹭了一下，再蹭一下，多蹭一下，蹭了又蹭。

    他親昵地蹭了沒多久，滿足極了，渾身飄飄然，但突兀說道：“對不起，埃爾。”

    ——他又硬了，方才下狠手后疲軟的物什再次變得堅硬又燙熱。

    他和青年這么親近，教他舒服至極，也教他興奮至極。他滿足又貪婪，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怎么也填不滿。

    影渾身興奮難耐，得到的部分已令他步入癡狂，但他仍想要更多，更多。

    “動不動就興奮？”埃爾默也察覺到變化，口吻無奈又帶著些許戲弄。

    影不假思索，坦率地回答：“以前不這樣?！彼纳ひ舻统劣稚硢?，“和埃爾在一起，就會這樣?！?/br>
    他說得很慢又很坦誠，“經(jīng)常這樣，從第一天見到埃爾……就是，開學?！?/br>
    “我一直看著埃爾……經(jīng)常，興奮……”

    影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