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難解
7、 周游守夜回來,進了房間。 拉開桌子抽屜,拿出里面唯一一件物品——那封信。 略粗糙的棕黃信封微磨手指,只在正中本應書寫收信人的名、稱處寫一“周”字,左邊低處應書寫發(fā)信人的地址、姓名處寫一“徐”字。 他坐下,將信平鋪在桌面,目光匯聚其上,動也不動。因思考太過入神,濃黑墨眸隔相當長的時間才輕眨一下。 這是自徐圖走后他每日必做之事。 他望著那兩個姓字,字體內聚外揚,舒張有度,婉轉又遒勁,玲瓏又豪邁。 是他的字。想著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翹起一點弧度,但又很快回平。換眉間聚起低矮山包。 只要仔細看看,就能發(fā)現(xiàn),那信根本就沒有打開。 因為他很清楚,這是一個空信封。 彼地,徐圖一行人終于到了城中約定之地,受到本地官員的熱情接待。 本以為他這一路不緊不慢,肯定是最后到達的,需得賠些不是,沒想到他后面竟還有兩位仍在路上。聽著東家用摻了中原味道的可辨方言調侃堵在路上的他們,徐圖配合地笑著,心中輕松慶幸。 東家胡植汀胡大人在矮山上架起的小樓包了雅室,將其他幾位已經(jīng)前來的官員也叫來同聚,畢竟之后要聯(lián)合辦公一陣子,早些相識打磨好關系很有必要。 在世為官總免不了客套,但文人交往仿佛總受渴望尋得知己的期待引領,甘愿滿付真心,彼此不加為難。 看著桌上的菜肴,徐圖切實體會到南北的差距。 北方的水源少,處處用水都顯出拮據(jù),而南方隔幾里就能碰上小河,再走幾里就能瞧見大湖了。水草的豐沛滋養(yǎng)每家每戶,食物也便多含湯水,還需是久熬后的濃縮精華。 這一帶的口音接近,徐圖邊聽邊學,已能夠聽懂大致。真是一方天地水土養(yǎng)一方人情文化,連他們的語言都仿佛多汁,一掐便能滲出湯水。 一切都很婉約。徐圖深深陶醉在這片天地里。 吃一顆湯包,鮮香的濃汁被薄皮攏在深處,輕咬流出,舌頭未動就已順著喉嚨流走,只余滿腔留戀不舍、回味無窮。 舀一碗竹蓀香菇雞粥,勺子一破開表層粥膜便能聞到那特有的菌香,擓走一勺,旁邊的稠粥既緩慢又快速地回填,品一口馬上就化在嘴間。再嚼一根竹蓀菌子,厚實綿軟,吸飽了雞湯的鮮。徐圖一口氣喝了一碗,胃里暖乎乎的舒服。 “來!各位大人!嘗嘗我們這里的特產酒,保證你們沒喝過!” 徐圖不舍更多還未品嘗的美食,不想叫酒先填了胃,直言拒絕。 “怎么?徐大人不好這一口嗎?不止有白酒,還有多種果酒和甜酒的!” 徐圖怕被他們看出自己的饞意,隨口捏了個謊,點一點頭面上滿是賠歉之意, “前年同他們飲酒時落下了毛病,大夫說是萬萬不可喝了?!?/br> “嗨呀!好生遺憾!” “就是就是!” 有同僚邊飲邊嘆, “確是好酒!可惜你飲不得!” 這些話說的徐圖開始后悔,可是話已經(jīng)像水潑出一般無法收回了。 他一轉心思, “不過內人對酒釀文化相當在意,平日也好收藏小酌,”又將雙手一拜,“還請胡大人為我準備幾壇好酒,叫我給他帶回嘗一嘗?!毙靾D低頭,暗里偷笑,就委屈周游做下自己的“內人”嘍。 胡植汀安利成功,喜得眉毛飛起,雙手高舉, “要得要得!大家都有!” 氣氛一時被抬升至頂點。 周游洗漱完畢,仰躺望天。 他始終不明白徐圖第二天的不辭而別。 他是氣自己嗎?氣自己太輕浮地要了他?周游懊惱地閉眼,他甚至想不起那晚徐圖究竟有沒有答應自己。難道真的是自己亂來了叫他傷了心? 那……他更不懂這空信封的含義了。他大可書磬他的苦痛、自己的過錯,大罵自己一頓,可為何偏偏不留一字反在信封書了他們的姓?周游心里隱隱感覺,這是一種曖昧的暗示,可是他沒有任何佐證,全是猜測。還是徐圖生了自己的氣這個思路更靠譜點。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