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祈
12、 這些日子在大家共同的鉆研探討下,徐圖的水相天文學識增進了一大截,此刻望著厚積的云層,他隱隱感覺不妙。 未到傍晚,nongnong烏云如滾煙就已鋪滿了頭頂?shù)奶炜眨鬟呄﹃柋徽谏w住只余一縷金光在掙扎,只幾息功夫,天地大暗。 周游也邁進院子來,抬頭看了一會,去旁屋拿上了蓑衣。 “要有暴雨,我去橋口看看,說不定會決堤?!?/br> 徐圖欲言又止,嘆一口氣, “萬事小心?!?/br> 周游點點頭,順著縷幾下他的發(fā)絲, “不用擔心。要是情況不好,去找胡植汀他們,不可以一個人行動?!?/br> 徐圖點頭,張口頓了一頓, “你放心。說起來還是你該更加小心……畢竟你在一線……我只是后方而已……” 周游鼻腔發(fā)出一聲息響, “你不需要這樣說,要做出協(xié)攬各方的正確決定談何容易,不去實地很難做到的。早在我來之前,你們就該是已經(jīng)踏遍了這處土地了。誰前誰后不重要,我還更愿意擋在你前頭……不要為我牽扯了心思,你還有自己的使命……” 徐圖還是很不放心,這段日子不大的小雨讓水位上漲不少,今晚的情況實在不明,大江寬廣水流湍急,天又暗了,險情難料…… “你多找一些人,找些壯實男子,多帶繩子和網(wǎng)……決堤也不要緊……你們?nèi)瞬荒苡惺拢绬??”說到最后徐圖音調(diào)都有些不穩(wěn)了。 “別逞強……別逞強當英雄……” 周游本來擔心著水位,沒多想過個人的安危,他仿佛天生好運,過去總是躲避開災難,因此不怎么敏感這些??纱丝搪犞靾D完全弱勢的驚怕?lián)鷳n,他對自己生命的重量忽然有了點兒實質(zhì)的感覺。 這種被牽掛的感覺讓他心里跟有螞蟻咬他一樣,又是癢又是疼。 他不禁失笑,頗有些用力地掐一把他的臉頰,然后邁出步子的同時順著他的大臂到小臂到手腕到指尖連帶著牽撫過,是依別。 “我和你保證,不會有事!回來帶你去看這里最有名的戲!” 徐圖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沖著他的背影喊出聲, “一定叫人給我?guī)г捇貋?!?/br> “放心——!” 周游步履匆匆,路上都是同他相背而行的百姓。 雷聲已經(jīng)越來越近,時不時就有閃電叫這城一瞬一瞬地明亮起來。他又提些速度。 新修的河堤旁邊有為方便大家干活搭的簡屋,一直有人住,就是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多少人在。 周游擔心人手不夠,一路上邊走邊叫人,很快就聚起一批大漢前去累高。 周游本來走在最前方,忽然感覺不對,拍拍身邊男人的肩膀讓他先行,自己則錯過人群向后移動。 “!!”那十四個小伙子和他對視上時臉色都凝重得可怕。 “你們跟著干什么!”周游真的有點怒了。 “知不知道有多危險!你們這身板扛一袋土都費勁吧!體重這么輕,一個浪就把你打在水下起不來!” “回去!” 十四頭倔強的小牛犢一動不動。那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他們必去的決心。 周游感覺腦袋有些充血,他可以保證自己的平安,可是無法看住剩下十四個。如果出了事情,他怎么向徐圖交代。說到底,他們還只是孩子。 “你叫的人不夠的?!辩圻h的眼神冷靜又堅決。 “河堤那邊已經(jīng)沒有人了徐大哥?!卑⑾矒鷳n的小臉也擠過來。 “……” 時間仿佛靜止了,誰也不再開口。 “咔嚓!”一道驚雷就炸在耳邊。 周游飛速計算了一下自己叫到的人數(shù),心中百次權衡。 啪嗒,啪嗒。 銀元大小的雨點砸了下來,落在眾人的蓑衣上簌簌作響,相交的視線隔上了數(shù)道雨絲。 周游顫抖一下,做出決定。 “你們在遠處負責裝土,不可以近堤。務必保護好自己?!?/br> 十四顆腦袋從未有過得默契點頭。 大家一路邊跑邊叫人,到了河堤時終于湊夠百人。過了一會從其他幾個大人處派出的先鋒臨時隊也加入了進來。 新修的這一段才竣工不久,穩(wěn)固性尚可但高度可能不夠,于是大家從這里開始累土。 幺遠一組負責找袋在附近的小山上裝土,另有別組負責搬運和累搭。 土被大雨澆濕,不好鏟起,裝的時候還會把泥水濺到撐袋的人臉上。可誰也不在意,鏟不起來就換個人,濺上了就擦一擦,此時此刻是要與時間賽跑。 許多人脫下了不便的蓑衣,只戴個帽子,就為了動作能夠再快一點。每個人全身都是濕漉的。 暴雨連下一時辰時,徐圖知曉最壞的情況已經(jīng)發(fā)生,匆忙趕到了胡植汀處和大家集合。 一刻后,幾組救助隊陸續(xù)出發(fā)了。 而周游這邊,水位在暴雨澆注下連連抬升,眾人卻已經(jīng)筋疲力盡,速度放緩下來,眼看已經(jīng)快到極限,再這樣下去大家只能棄離這里逃命了。 在山上裝袋的阿喜他們也已不知手腳是何物,機械動作已經(jīng)讓他們頭腦恍惚。 忽然,一陣整齊的踏水聲音由遠及近,抬頭一看,是官府的救助隊來了! 阿喜興奮地沖出去,在小山崖邊想要吼出這個好消息。忽然,他臉色大變,到嘴邊的話變成了救命吶喊:“快跑!要塌了!” 他腳下的土地正在移動,隨著他的話一大塊土地擦著山崖滑落,他腳下一空,掉了下去。 周游正和身邊的大哥一起把沙石袋摞上大堤這一側,就聽見側方頭頂上傳來阿喜的聲音, “快跑!要塌了!” 他們此刻正在加固的地方正是出山口附近,這里有山做屏障只需要簡單累累就好。即使發(fā)生滑坡離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有十來米基本能夠躲開,山本身不高能夠造成的危害并不大。 然而,他看到了阿喜!阿喜和沙土一起掉了下來! 他幾乎沒有什么想法,就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過去。 一陣天旋地轉,他抓住了阿喜的手,兩人也被半埋,正擠在堤壩和山腳處。 大雨還在不休不停地下,打在臉上叫人睜不開眼睛,周游瞄一眼自己身體,胸腔以下都被掩埋,呼吸逐漸變得困難,其中一只手伸在外面和阿喜的相牽,另一只也在土里完全沒了知覺。 恍惚中有很多人跑到他們身邊,他竭力想要動動另一只手,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暈過去了,他還想再摸摸腰上掛的那半只勾玉。這半只已經(jīng)被徐圖換成了他的,要是自己還能再摸一摸就好了,就像自己在撫摸他的臉一樣,可是……可是……手卻動也動不了了,要是能再摸一下就好了……就摸一下…… 暈過去前的最后一秒,他知道自己不能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