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鳴(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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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港沿海,它沒有處于地理位置更南的東江的殘酷決絕和物欲橫流,反而理性溫柔,敞開懷抱安撫所有來到這個地方的旅人。 我想,九江港的性格和懷鳴一樣。 等我們抵達酒店的時候,天幕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去,甚至能零星看到幾顆星子隱藏在背后閃爍著盈盈光芒。懷鳴先到酒店前臺辦好手續(xù),我到地下停車場里停車,懷鳴下車與我分開的時候我隱約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預(yù)感,這種神秘的情緒最終在我下車轉(zhuǎn)身看到我哥時,被印證成功。 看到李丞煦,我下意識后退一步。 他和我離得很遠,可是我依然能分辨出——那頎長挺拔的身影就是李丞煦。 他倒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也是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立在車旁與身后的灰色柱子似乎要融為一體。我哥帶著一雙皮手套,似乎朝我這邊瞥了一眼,他指尖隱約有跳動的火光閃爍,只一下便戛然而止,猶如一只騰飛于灰燼中的尺蠖,溺死在灰暗的燈光中。 他沒有再多停留,披上大衣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轉(zhuǎn)身的時候,清晰地看到他的肩膀貌似是因為咳嗽而瑟縮了一下。 我卻好像被人用釘子釘在了原地一般,腳下幾乎無法挪動,眼看著那個熟悉的黑色身影消失在盡頭。 停車場里不時有名貴豪車來來往往,偶爾響起的鳴笛聲把我拉回現(xiàn)實當(dāng)中,我心里隱隱發(fā)墜,有種大事不妙的預(yù)感縈繞在心間。加快了步子連忙乘電梯上去,一邊和懷鳴發(fā)消息詢問,一邊時刻注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其實我的大腦里一直在重復(fù)一個問題: 我哥為什么會突然到九江港? 是必然,還是偶然。 懷鳴與我,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會把控制權(quán)掌握在自己手里。有些緣由我不敢細想,恐怕我哥能夠留給我的耐心也越來越接近臨界點。剛剛匆匆一瞥覺得他短短幾天變得格外憔悴,難道是有了什么變故發(fā)生? 我其實想到他面前摸摸他的臉,問問他,哥你最近怎么了? 但是我不敢。 在結(jié)束和懷鳴的關(guān)系之前,我不敢再和我哥有任何親密的舉動。 他就是角落里蟄伏的巨蟒,等待一個吞骨食rou的機會。 懷鳴來給我開門的時候,眼圈紅紅的,還打了個哈欠。 “你去了好久欸……”他撲到我懷里,小臉兒貼著我的胸口蹭了蹭,“再不回來我就真的要睡著了。”說完還揉了揉眼睛。 我胡亂地揉了一把懷里人的頭發(fā)在他耳邊低聲詢問:“累了么,先休息吧?!闭f完摟著懷鳴往房間里走。 “今天到的有點晚了,明天帶你出去好好看看玩玩。”我貼著懷鳴的耳廓輕聲說著,摟著小家伙的腰把人往房間里帶。懷鳴也只迷迷糊糊任由我動作著,乖順地臥在床上。我側(cè)躺在懷鳴身邊,輕輕拍著懷鳴的后背,直到他呼吸漸漸平穩(wěn),才起身到陽臺點燃一支煙。 一口煙霧從肺里緩慢吐出,腦子里的脈絡(luò)也破開迷霧清晰了起來。我時常覺得自己曾經(jīng)站在悲天憫人的救世主的位置上,卻不知道他人看來我才是身處于迷宮游戲中的小白鼠,我以為我能給懷鳴帶來救贖,結(jié)果最后還是一團亂麻,不能救人亦不能渡己。 低頭含著煙嘴深吸一口,細膩柔和的煙氣順入喉嚨?;仡櫜凰懔什莸奶浦翗O的年歲里,走馬觀花間竟然發(fā)現(xiàn)誰都沒有能夠留下,不管是小時候一起坐在地上玩泥巴眼睛大大的小姑娘,還是上學(xué)時拍拍肩膀說我罩著你的班級大哥,都好像亙古不變的永恒宇宙里倉促劃過的一顆流星——只能記得曾留下何等熠然生輝的美麗拖尾,卻不記得流星本來的模樣。 而唯一真實且鮮活的人像,居然是李丞煦。 這個想法一從腦子里蹦出來,沒忍住搖了搖頭笑出來。 李丞煦不是流星一般的存在。 他是宇宙本身。 把屋子里的燈都關(guān)掉,窗簾被海風(fēng)掀起一角,月光穿越縫隙赤腳而來,隱約能聽到海浪不時拍打岸礁,我背對著懷鳴坐在床上窺視著方塊里的月亮。 猛然手腕處貼上熾熱的溫度,懷鳴的掌心覆蓋著我的指骨。他歪頭揉了揉眼睛,問我是早上了嗎,我柔聲告訴他,現(xiàn)在才半夜,時間還早得很。 懷鳴從干燥溫暖的被子里坐起來,挽著我的手臂靠在我肩膀上,他伸手戳了戳我的發(fā)尖,忽然問:“今晚有月亮嗎?” 我點了點頭,他眼睛很亮,里面藏了一段潔白的月光。 “那我們出去看月亮吧!”他眨眨眼晃晃我的手臂,“好不好?” 一旦到了夜幕籠下來的晚上我就會尤其心軟,把人從被子里撈出來,給他裹了一個夾克外套,才牽著懷鳴的手,慢慢悠悠繞到東面的觀光海灘。 懷鳴遠遠看見伏在陰影里的沙灘時,便像只豎起耳朵的兔子般興奮起來,最后干脆更是脫了鞋,赤腳奔跑踏進海水里。 我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踩在綿軟而堅實的沙子上。 沙子啊,就是踩得越實,陷得越深,抓起一把,握得越緊,流掉的越多。 人所擁有的一些奇怪的感覺也是,越覺得勝券在握,卻越容易翻車。 我堪堪攏住在海水里踩得不亦樂乎的懷鳴,還不忘提醒他 “小心點,注意水涼?!?/br> 懷鳴回頭沖我咧嘴一笑,說道:“海水再涼也是有溫度的嘛!”,說完就彎下腰從我懷里鉆出去,靈活的不得了。 耳邊是溫柔拍打著沙灘的海浪聲,層疊的浪花時不時吻上腳背,傳遞冰涼的愛意。站在岸邊抬頭看月亮看得更加真切,冷冷的銀輝薄薄鋪一層在水面,隨著浪花的堆疊而破碎成千萬光斑。 懷鳴低頭光顧著踢著腳下的浪花,露著一截細白的后頸盛著一段清輝,這樣溫柔而真誠的少年,宛若天上懸掛著那輪沉璧在人間的化身,我情不自禁靠近了懷鳴。 他回過頭看著我笑,我伸出手去攬懷鳴的腰,瑩白的月光落在懷鳴的肩頭,我撫摸著懷鳴的下巴,近乎虔誠地在他額間落下一吻。 我對視著懷鳴漆黑而又熠熠生輝的眼眸。 懷鳴眨了眨眼睛,忽然伸手摟住我的脖子,微涼的唇瓣貼上來那一刻我有一瞬間的怔愣。還沒等我給懷鳴反應(yīng),少年的舌頭淺淺地舔舐著我的下唇,又掃過唇縫引得我后脊漫上一陣酥酥麻麻。 懷鳴的睫毛顫抖得厲害,我干脆扣住他的后腦勺狠狠朝他的唇瓣吮吸過去,捉住他的舌尖吮吸片刻便接著吻入懷鳴的口腔,懷鳴也纏上來和我唇舌相貼。我們吻了許久,猶若兩只在晚上才敢偷偷上岸的人魚熱情而忘我的互訴衷腸。 懷鳴臉頰微微泛紅,眼睛也微微濕潤,吻的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推了推我的肩膀,我順勢牽過他的手,低頭在掌心落下一個吻。 頭頂嗚嗚咽咽傳來懷鳴的聲音,我身形一滯,不敢相信。 懷鳴說:“李丞珉,我們分手吧。” 在月光與海浪的浪漫見證下,懷鳴推開我,奔向了他自己的人生。若非腳下不間斷的冰冷海水撲在小腿上,我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如夢似幻里。 我問懷鳴:“你說什么?” 懷鳴抹了抹臉說:“阿珉,我要去美國做交換生了?!?/br> 我沒說話,看著他無聲決堤的眼淚。 “有需要幫忙的,打給我?!?/br> 他踩著冷冰冰的海水,瘦削的身影一步一步與周圍沉寂的夜色融為一體,終于踉踉蹌蹌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我知道結(jié)局早晚會來,只不過沒有想到來的如此潦草,好像后腦勺被人狠狠打了一下的人只有我,那些給予我星星點點溫暖的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多年以后我去美國參加懷鳴的婚禮時,看著他與他的丈夫一步步走向神父面前宣誓,我依舊會記起在那個海風(fēng)颯颯的夜晚,那個帶著訣別意味的吻。 酒店的房間里被清冽的月光和死寂的黑暗割裂成兩半,我靠在分界線的沙發(fā)上靜靜點了一支煙。煙氣順入喉嚨不知道為什么,我居然回味到了一些煙草的辛辣,薄荷的香氣在肺腑之間炸開,銀亮的十二釵在茶幾上微微反射亮光。 靠在沙發(fā)柔軟舒適的靠背上,整個人都陷進黑暗里。我閉上眼仔細回顧著這荒唐至極的兩年,莫名其妙地苦笑起來,嘴巴里居然有咸咸的味道。 我打開電視企圖讓房間里不那么死寂,歡快的購物廣告過后重播的晚間新聞里,我聽到了姜別笙鋃鐺入獄的消息。打開手機劃到和姜別笙的對話框,除了新年時候相互問好,也沒有其他的交集。 倒是再打算鎖屏的時候,微博又彈出幾條推送。 “姜別笙 入獄萬方集團少年掌舵人隕落?!?/br> “來看看你工作中最有成就感的時候?!?/br> “崔繕嘉 隱婚生子崔繕嘉與其經(jīng)紀(jì)人隱婚生子被曝光。” “基金白酒股大跌有何影響?” …… 指尖在這幾條推送間猶豫不決,最終還是熄屏把手機扔到一邊。在世間浮浮沉沉,做上位者的棋子被布控于全局,身不由己也言不由衷。 等我再睜眼的時候,入眼卻是從微微蕩起的窗簾間投進來的大片陽光,我詫異地推開被子坐起來。門外隱隱約約有人交談的聲音,時斷時續(xù),我腦子混沌聽不清楚。 我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等我推開房門的時候,我哥好整以暇地坐在我昨天坐著的沙發(fā)上,一手拿著iPad一邊側(cè)過頭和Lily說話。 他罩著半邊的陽光,棱角分明的臉上有明顯的光影變化,喉結(jié)下投下小小一塊陰影。我哥點了點頭,Lily對我們點頭示意,便轉(zhuǎn)身出去了,偌大的房間隨著清脆的門鎖合上,只剩下我和我哥。 “哥…”“睡醒了。” 我和他同時開口,音節(jié)還沒有抻開就已經(jīng)失了底氣聲音弱下去。 我哥不疾不徐地繼續(xù)在iPad上寫寫畫畫。 “去洗漱,待會兒吃了早飯就走?!?/br> 我皺了皺眉。 “哥…”我往前邁了半步,一時之間不知道應(yīng)該先說什么好腦子打結(jié)的時候嘴巴也笨了起來,“我過幾天在渭南還有拍攝?!?/br> 李丞煦放下iPad抬眼掃了我一眼,目光相接那一刻所有的惴惴不安被放大到極致,他眸色深沉看不見光。 “取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