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共生

    “要吃烤rou嗎？”特魯這樣問。

    斯蒂猛地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光亮。

    但他仍是警惕地問道：“哪來的rou啊？”

    ——時間已至黃昏，他正坐在帳篷里保養(yǎng)自己的長矛。

    觸手們說著想要去找點食物就各自離開了營地，而斯蒂本人則決定把剩下最后一點的熏鹿rou當(dāng)作晚餐。

    “剛剛獵到的啊?！碧佤斅柭柤?，“斯蒂不吃嗎？”

    “……吃。”

    送上門的rou哪有不吃的道理？

    特魯獵到的動物比斯蒂想象得還要多：除了兔子外還有野鳥，此外甚至有幾只魚，全部都已經(jīng)處理好并丟進(jìn)挖空了的木頭里腌制。

    火堆上架著洗干凈的石頭，又長又薄的石塊看起來簡直像是為了烤rou專設(shè)的。

    “……”

    光是找那種石頭就已經(jīng)要花費大量精力。

    這個rou類的量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獵殺到的。

    “坐吧?！碧佤攲λf，兩根觸手從他身后伸出，夾住rou放上石板。

    rou塊受熱，下方“滋滋”地冒出了油花，香味不一會兒就飄了出來，讓斯蒂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他在特魯對面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已經(jīng)開始變色的rou塊，一根觸手伸向它，利索地將它翻了個面。

    “不燙嗎？”斯蒂忍不住問道。

    “嗯？還好吧。”特魯歪邪了歪頭，“只要把神經(jīng)切斷，就什么也感覺不到了?！?/br>
    “神經(jīng)……”斯蒂在哪里聽過這個名詞。

    “把頂端附近的神經(jīng)切斷，就不會有任何感覺了。”

    “唔?！毕肫饋砹?，切斷觸手時，盧克也這樣說過。

    這些家伙們的觸手著實相當(dāng)不可思議，它們可以像像手一樣完成精細(xì)的任務(wù)，也可以大開大合地使用。

    銀藍(lán)色的觸手伸出來，卷住了考好的rou遞到斯蒂嘴嘴邊：“吃吧?！?/br>
    斯蒂眨了眨眼，臉?biāo)查g又是統(tǒng)紅，他急忙向后傾：“我自己來！”

    “這樣比較方便?！碧佤攬?zhí)拗忸地說，“斯蒂也不想弄得滿手是油吧？”

    “話雖如此……”但這也實在太奇怪了！

    “斯蒂。”特魯垂眼，“討厭我了嗎？”

    “這跟那沒有關(guān)系吧？”

    “……你沒有否認(rèn)?！?/br>
    “唔……”

    rou“滋滋”地發(fā)出聲響。

    斯蒂原以為這是某種苦rou計，可特魯?shù)谋砬閰s全然沒有佯裝的痕跡。

    這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瞪著眼前那根觸手，張嘴咬走那塊rou。

    那rou烤得恰到好處，它既沒有顯得過柴，也沒有顯得過生，rou汁并沒有因烤制而喪失，它混合了腌料的味道，一起擴(kuò)散在了口腔里。

    總而言之，該死的好吃。

    特魯抬起眼睛看向他，那目光讓斯蒂不由得動了動身子。

    “為什么、會這么想？”他磕磕絆絆地問道。

    “今天早上，斯蒂生氣了吧？”石塊上的rou又被翻了個個兒，“因為我做得太過頭了?！?/br>
    “這、的確……”想起早上的事，斯蒂不由得又耳根通紅，“我不喜歡、那樣?！?/br>
    包括之前在睡夢中被侵犯也是，他不喜歡那樣。

    這種微妙的不快尚未轉(zhuǎn)換成厭惡感，但也足以讓他暫時不想靠近對面的觸手。

    “……不過。”

    他不是在生特魯?shù)臍?，只是在對自己兩次陷入了同樣的狀況而心有不甘。

    所以本質(zhì)上而言，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這些話，斯蒂說得支支吾吾，讓特魯忍不住又卷住一塊rou遞到他嘴邊。

    前者沒再客氣，大口咀嚼起了烤rou。

    “如果斯蒂不喜歡那樣，我不會再做了?！倍佤攧t說道。

    他的話讓斯蒂不由得眨了眨眼，他吞下嘴里的rou，問道：“為什么？”

    特魯不可思議地向他看來。

    “如果你們想的話，我根本無法掙脫吧？”斯蒂問道，“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做？”

    “因為斯蒂很重要——盧克的話，應(yīng)該會這么回答吧?！碧佤斦f。

    “你的話會不一樣嗎？”

    “本質(zhì)上不會有?！庇忠粔Krou被卷了起來，“因為我們是同一個人啊。”

    “是嗎……”斯蒂對此不置可否。

    “斯蒂果然還是很難理解吧？”特魯笑了，注視著斯蒂咀嚼rou塊，“但對我們來說，這是‘本就如此’的事。”

    “對沙之民來說，也有‘本就如此’的事?！彼沟僬f著，舔走了嘴角的rou汁。

    他多少能夠理解特魯：沙之民本就和占大陸人種主體的人類有所不同，許多他們視為當(dāng)然的事，對人類來是異常。

    ……他旅行多年，他知道對不同種族而言，“常識”本就不盡相同。

    特魯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但緊接著，他垂下了眼。

    “雖然……”他說，“對于現(xiàn)在的我們來說，也有不同尋常的事?！?/br>
    “……？”“現(xiàn)在的”……

    “這種出生方式?！碧佤斦f，“以往從來沒有過?！?/br>
    “——”

    斯蒂下意識地去撫摸自己的小腹。

    記憶一下子復(fù)蘇了，他移開目光不敢與特魯對視。

    “這也是、你感覺到的嗎？”像是要轉(zhuǎn)移話題一般地，他問道。

    “是的?！?/br>
    ——他和盧克就像初生的嬰兒，在一步步的探索中，逐漸理解事物的模樣。

    所以，斯蒂非常重要，特魯微笑著這樣說道。

    “我們想和斯蒂一起體驗各式各樣的事。”他說，“以這種角度而言——我們大概已經(jīng)算是共生了吧？”

    “共生……？”

    “斯蒂需要我們調(diào)節(jié)身上的元素，我們也想食用這些元素，不是嗎？”

    “——”

    這之中還有些什么。

    它隱隱約約地探出頭，又迅速把自己藏回了沙地里，狡猾得像是斯蒂故鄉(xiāng)的獵食者。

    “為什么是我？”斯蒂問道，“為什么……一定是我？”

    所謂共生，雙方都需要依賴對方才對。

    但哪怕他身上有再多元素誕生，就算離開他，魔物也能從四周吸收元素才對——就像普通的魔物那樣。

    不一定需要他。

    “這個嘛……”特魯笑了笑，“就是心情的問題了?！?/br>
    “心情？”

    “比如因為斯蒂一直在代謝大量元素，所以斯蒂體內(nèi)的卵都會長得比較快什么的……”

    “……咕唔！”

    怎么又扯到卵的事了！

    斯蒂滿臉通紅地瞪著對面。

    特魯不由得又笑了起來：“不過，想和斯蒂一起體驗各式各樣的事，這個想法不會改變?！?/br>
    ——一根觸手伸了出來，摸上了斯蒂發(fā)燙的耳根。

    “比如我現(xiàn)在就想摸摸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