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電梯你早和我說啊。昨天還走了樓梯，累死人了?！?/br>
    “就是想和你一起走一段嘛?！毙烨屣L(fēng)的左邊臉頰又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酒窩，他靠在電梯的門邊，“再見。”

    “走五層樓可一點也不好玩。手腕還有點痛?！?/br>
    “誰叫你沒發(fā)現(xiàn)？誰叫你買了那么多菜？”

    “誰叫這棟樓的電梯藏在這么隱蔽的地方?！狈斤L(fēng)潛抿了抿唇，“走遠點，老靠在電梯門上我要怎么下去？”

    “唔?！毙烨屣L(fēng)后退了兩步，“就不想再和我多待會兒了嗎？”

    “不怎么想了?！狈斤L(fēng)潛按了一樓的按鍵，“再見。”電梯門關(guān)上的時候他沖徐清風(fēng)揮了揮手。

    這兩天對他來說簡直就像一場漂浮的夢。他猜就算再怎么說不在乎他到底還是有點在乎的。方風(fēng)潛靠在墻面上長呼了一口氣，但仔細想想也沒什么，他本來就是個小心眼的人，就算普通被人打一下都要記好久的。

    方風(fēng)潛低頭注視著自己的拳頭，他握緊再松開，眼前重復(fù)交錯著黑暗的巷口中出現(xiàn)的路燈光和正午從樹葉間縫隙中投射下來的翠綠陽光。方風(fēng)潛閉了閉眼睛，他猜他第一次有了實感。

    既然這樣他就更不可能讓林鈺遭受這種事。至于他本來就是個外來者。

    真是一個倨傲的想法。但難道不是每個人都想成為另一個人的英雄嗎？難道不是每個人都想變成騎士，然后拯救高塔中淚水漣漣的無助公主嗎？

    “叮?！狈斤L(fēng)潛睜開了眼睛，他走出電梯間的時候感覺有點恍惚，徐清風(fēng)的習(xí)慣似乎是不開窗簾，他的房間總是一片昏暗，因此眼前突然耀眼的光亮的時候方風(fēng)潛有點恍惚。

    在樓口的時候他不小心撞到了一名女性?！鞍?，不好意思?！?/br>
    “沒事的。”那名女性回頭笑笑，“是我不對?！彼哪樕雌饋碛行┥n白。

    “啊，對不起。”方風(fēng)潛下意識地回答。

    怎么回事？他覺得那個人和徐清風(fēng)有些相像。特別是眼睛。

    但反正也不關(guān)他的事。方風(fēng)潛繼續(xù)向前走。雖然他不認識這里的路，但只要拐到大路上一切都好找。

    方風(fēng)潛在走過一個轉(zhuǎn)角的時候被人從后面抱住了?！斑恚?！”他下意識地有點驚恐，方風(fēng)潛向后用力地捅了一下手肘，但出人意料地卻被人接住了。

    “是我?！?/br>
    “你怎么在這里？”方風(fēng)潛他轉(zhuǎn)過身，果然是林鈺，嘴角略微彎起，看起來有點恍惚的樣子，但依然顯得非常開朗。

    “昨天晚上沒睡好？”

    “是沒怎么睡好?！绷肘暫鼗卮?，“你才是，沒理由地逃學(xué)，還不回家，你怎么這樣。”

    “才不像你說的那樣?！?/br>
    “就是像我說的這樣?！绷肘暷罅四蠓斤L(fēng)潛的手?！霸趺丛谶@里？”

    方風(fēng)潛張了張嘴，“就是路過。本來想往家里走的?！?/br>
    騙人。林鈺彎了彎嘴唇。他捏了捏方風(fēng)潛的手?！案嬖V我吧?！彼p柔地說。

    “就是偶爾路過這里而已?！狈斤L(fēng)潛不由自主地說。這是一個連鬼都騙不過的謊話。林鈺看著他，方風(fēng)潛移開了視線，這是心虛了，他感到有些后悔，但又咬牙忽視這種感覺，就像那種因為該死的自尊心作祟即使面前是墻也奮不顧身地撞上去的人一樣，方風(fēng)潛迫切地希望林鈺能相信，又或者不相信也無所謂，就只是放過他，揭過這個話題，揭過這個問題，然后他們就又和以前一樣了。發(fā)生了什么他都無所謂，他什么都不想追究，也不想去回想，就只是想讓這些事情過去。

    “回家好不好？”方風(fēng)潛的睫毛抖了兩下，他突然沒了直視林鈺的勇氣，他略微低著頭，手向前伸找到了林鈺的手然后碰住了林鈺的手腕，這都是為了你啊。他突然感到有點委屈。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

    方風(fēng)潛打消了這個想法。他咬了下嘴唇，視線低的更低了，他吸了一口氣，感到眼眶有些發(fā)熱。他突然意識到了過去的幾天真是噩夢。他真是下流。墮落。一文不值。他想掙脫這些通俗的想法，他想掙扎出這些標簽。但確實，任何清醒的人都會給他貼上這些標簽。

    方風(fēng)潛咬住了下唇。他的手指有些退縮。林鈺抓住了他的手腕?！昂玫??！绷肘曊f。“我們回家。”

    林鈺握著他的手從陽光中走到了小巷里，穿過這些狹窄黑暗的小巷后就是他的家，對面住著林鈺，一切都是普通的，正常的，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的。

    明明是從光亮中走到了黑暗中，但反而黑暗更讓方風(fēng)潛產(chǎn)生了一種帶著恍惚的依賴。

    “你怎么和我媽說的？”他小聲問。

    “就說你有事要在同學(xué)家過夜?！绷肘暺届o地說

    “……然后她就信了？”

    “然后阿姨就信了?！绷肘暵唤?jīng)心地說。

    方風(fēng)潛側(cè)目悄悄地看了一臉林鈺，他猜林鈺還沒意識到這是一件不正常的事，他外宿在外面，而他的母親甚至一個電話都沒打，就因為林鈺說了一句她就這么信了。這也是主角莫名的吸引力嗎？

    又或者林鈺命中注定要走上書中的道路，而在他周圍的人都會被影響。方風(fēng)潛抿了一下唇。他突然感到失聲，他一直都沒有準備好的。一直說是保護，但他一直羸弱不堪。

    但他身旁的這個男孩這么干凈，這么潔白，從不比小狗大一點的時候就這樣，他希望他能夠一直這樣。

    林鈺扣著方風(fēng)潛的手，對方似乎有些出神，騙人。騙人。騙人。騙人。騙人。林鈺深吸一口氣。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他有些咬牙切齒，怒火似乎一直上升，直直地向上涌起，接近喉口卻突然地哽咽。林鈺咬住了后槽牙。

    他恨死了方風(fēng)潛。就在他意識到他愛他后不久。

    方風(fēng)潛忘記了問林鈺為什么會在這里，這里明明離他們回家的路差了十萬八千里。

    林鈺帶走方風(fēng)潛的時候徐清風(fēng)就在陽臺上看著，他在外面抽煙，正好看到了方風(fēng)潛向外走，他看了方風(fēng)潛有一會兒，正想喊他一聲的時候就看到了林鈺。

    林鈺一出現(xiàn)徐清風(fēng)才注意到他。在這之前對方一直站在小巷的陰影里，實在是不引人注目。

    他住的樓層還是不夠高。就因為不夠高他才能看的這么清楚。能清楚地看到他們握住了手，能清楚地看到方風(fēng)潛在林鈺面前低下了頭，也能清楚地看到他們一起回家，又或者是林鈺帶著方風(fēng)潛一起回家。

    什么啊。搞什么。他是偷情的妻子嗎。表現(xiàn)地這么委屈干什么。徐清風(fēng)有點想笑。又感到有些生氣。他在圍欄上摁滅了煙頭。

    一起回家。一起回他們的家。

    天色還沒晚呢，才正好是下午呢。方風(fēng)潛就急著要走了。

    門鈴響了一下。徐清風(fēng)趿拉著拖鞋去開門?！皝砹?。”他隨口應(yīng)了一聲。

    “哪位？”他打開門，因為厭倦本能地扯了扯頭發(fā)，他抬起眼睛，卻在看到來人的時候失語。

    “……媽？”徐清風(fēng)抿了一下嘴唇，不情愿地吐出這個稱呼，腦子一下子嗡鳴起來。

    “……”與徐清風(fēng)如出一轍的黑眼睛里溢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