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復雜
艾瑪醒來的時候,血色的夕陽映照在他的臉上,使他的眼睛泛出淚光。他眨眨眼,遲鈍地轉(zhuǎn)頭,熟悉的陳設(shè)映入他的眼簾中。窗簾沒有拉上,窗外的夕陽投入室內(nèi),制造出一塊明亮的紅色光斑,艾瑪躺著的床正好被籠罩在其中,除此之外,房間里的一切都是黑乎乎的。 這里的一切艾瑪都十分熟悉,因為在他進入雄子學校之前,他就在這里度過了幼年的時光。這里是羅斯哥哥在研究院里的公寓。 身體的疼痛已經(jīng)退卻了,艾瑪想起來,是羅斯哥哥喂給自己止疼的藥物。 “羅斯哥哥,”他聲音軟糯地喊,“怎么不開燈?” 皮鞋的鞋跟敲在木質(zhì)的地板上,氣質(zhì)冷淡的雄蟲自陰影里走出來,走到被夕光籠罩的艾瑪?shù)拇策叀K檬直秤|摸了一下艾瑪?shù)哪橆a,溫柔地問: “還有不舒服么?” 他的眼鏡反射著紅色的光。 艾瑪輕輕搖頭,打了一個哈欠,從床上坐起來,想要跳下床。 “等一下。” 艾瑪回過頭,看見羅斯哥哥手里拿著一雙襪子,他走過來,為艾瑪穿上柔軟的襪子。 “地板太涼了?!彼f,“這幾天你一定吃了很多冷飲,看來赫爾穆特連怎么照顧雄子都不知道?!?/br> “唔,羅斯哥哥已經(jīng)知道了?” 克洛澤微微一笑,“艾瑪喜歡他嗎?” 小雄子可愛地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得出結(jié)論,“到也沒有……只是那幾天我正好想出去玩……” 克洛澤放下心來,輕輕揉了揉艾瑪?shù)念^發(fā)。 “沒關(guān)系,艾瑪,你想怎么玩都可以?!比绻@個世界能成為你的游樂場,那么它一定會感到無比榮幸。 夕陽最后的余暉也消散了,但是“啪”的一聲,整個公寓亮起來。燈光帶來了安穩(wěn)的氛圍,小雄子穿著絨白的兔子睡衣縮在沙發(fā)上,一邊刷終端,一邊抱著羅斯哥哥為他準備的零食,“咔嚓咔嚓”吃起來。廚房里,克洛澤將早就腌制好的rou排放進烤箱。隨后他把廚房的門關(guān)閉,選擇勿擾模式,撥了一個通話。 電話被接通了,同時對方發(fā)來投影通話的邀請,但克洛澤拒絕了這個請求。 “恕我拒絕那個提議?!?/br> 他面色如常,一邊說著話,一邊打開櫥柜,拿出一小把新鮮的蒔蘿。 “他現(xiàn)在太年幼,還沒有那個心思?!?/br> 胡蘿卜與馬鈴薯放進機器里,自動切出來一盤小丁。 “如果令弟能夠得到一個孩子,那么沃里奇就能得到極優(yōu)秀的子嗣……這還不夠嗎?” 銀色的刀刃落下,蒔蘿被切得細碎,獨特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 “當然,我相信這不會影響杜布瓦與沃里奇的合作?!?/br> ?!?,烤盤彈出,香氣四溢。克洛澤看著烤rou表面微微焦黃的色澤,滿意地微笑起來。他拈起一撮蒔蘿,好像抖落試管中的粉末那樣游刃有余,把那些散發(fā)著芳香的調(diào)料灑在冒著熱氣的rou排表面。 “再見——生活愉快——”他說出一句禮貌的告別詞,結(jié)束了這次必要卻不那么令人愉悅的通話。然后他解除了勿擾模式,任由誘人的香味彌漫出來,不出意料地聽到小雄蟲的驚呼。 “好香好香,”艾瑪跑進廚房,抽著鼻子,可愛極了,“你做了什么,羅斯哥哥?” “都是你喜歡的?!笨寺鍧陕冻稣嫘膶嵰獾男θ荨?/br> …… …… …… 數(shù)十萬光年之外的弗洛里安掛掉通話,嘴角的笑容幾乎僵掉。 克洛澤……真不是個省油的燈……也罷,如果猜想不錯,艾瑪真的是…那么沃里奇的確能獲得極為優(yōu)秀的子嗣,對未來家族的好處是不可限量的。 剛才他的提議是艾瑪成年后,讓赫爾穆特成為他的第一個雌侍。他不敢要求雌君的位置,如果艾瑪真的是…那么沃里奇的砝碼還不夠。赫爾穆特畢竟是艾瑪經(jīng)歷的第一個雌蟲,也許會產(chǎn)生感情也說不定呢?但是聽克洛澤的意思,似乎小雄子只有一顆玩心…… 伊曼紐爾…… 弗洛里安揉揉眉頭,心中不停思索著種種利弊關(guān)系。沃里奇與杜布瓦共同在帝國的布置也將要收尾了,如果不出意外,不久聯(lián)邦與帝國必有一戰(zhàn)。處于風口浪尖上的沃里奇無疑會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如果能提前留下子嗣,顯然是最好的保險。 但一個人打斷了他的思緒。 “弗洛里安市長,您的電話打完了嗎?”有人委婉地敲打了他一句。 “已經(jīng)好了。”弗洛里安露出最得體的微笑,朝來者微微點了一下頭。如果在首都星,除了他信任的秘書,沒有人敢打斷市長的思緒……但這里并不是首都星。 宇宙現(xiàn)存的幾大文明都會在各自的歷史教科書里加入一段蟲族的歷史,畢竟要了解自己的敵人嘛。所以幾乎整個宇宙都知道,蟲族從誕生到發(fā)展到強大,他們活動的初始區(qū)域是巨大的洛林星系,后來,洛林星系又分裂成上洛林與下洛林兩個區(qū)域。 而聯(lián)邦,實際上它的全名是上洛林民主共和國與下洛林公國及其附屬國聯(lián)邦。 ——不錯,這里就是星系的另一頭,離首都星所在上洛林區(qū)域足有數(shù)十萬光年之遠,與上洛林相生相對的下洛林。 與上洛林實行共和政體與議會制度不同,下洛林至今竟然仍保留著古老的領(lǐng)主制度。其中,統(tǒng)御整個下洛林的領(lǐng)主是鄂圖家族的古斯塔夫·鄂圖大公,他的家族自那位有名的鄂圖大帝后,就一直以鄂圖自居,但事實上,他們是加洛林王朝遺留的后裔。 弗洛里安跟隨著帶路的人進入會議室,看起來里面的人已經(jīng)等了有一會了。 “請原諒,剛才的通話來自沃里奇的盟友杜布瓦,我無法拒絕他的通話?!彼詭П傅卣f。 此刻坐在主座的衣著考究的嚴謹老人便是他此次會晤的對象,下洛林的最高掌權(quán)者,古斯塔夫·鄂圖大公,按照古老的禮節(jié),他被稱為古斯塔夫三世。聽到弗洛里安的抱歉,老人臉上的皺紋似乎舒展了一點?!岸挪纪撸―ubois)?我想你說的是華洛亞(Valois)吧?!?/br> “您在說什么呢?華洛亞不是早就被帝國處理干凈了么?”弗洛里安心照不宣地回答。他們當然都知道,當年在神圣帝國的王位爭奪戰(zhàn)中失敗的華洛亞家族,有一部分旁支密逃至聯(lián)邦,改名換姓,從此以杜布瓦自居。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老人意有所指。 弗洛里安笑著點頭,他心想,如果不是杜布瓦增加了砝碼,那么只憑沃里奇的確打動不了固執(zhí)的下洛林大公。 ——個中原因,是令弗洛里安也十分無奈且無策的東西,那就是上洛林的唯物論觀點與下洛林廣泛信仰的顯教存在沖突。 就像古斯塔夫大公,他就是一位虔誠的顯教徒。而之所以杜布瓦的加入能夠打動他,那是因為,神圣帝國的華洛亞家族是歷史上有名的狂信者,他們信仰的是更為古老而神秘的密教。 顯教與密教都信奉蟲族的唯一神,但與顯教相比,密教的信條要更為偏激且狂熱。正因如此,許多教徒認為密教與神的距離才是更近的。 華洛亞出逃時,盜走了神圣帝國的三樣圣遺物之一。至于是哪一樣,那些人離秘密更近的人猜測,應該是傳說中的“神之血”。 離華洛亞出逃神圣帝國已經(jīng)過去了幾百年,華洛亞也已經(jīng)完全蛻變成聯(lián)邦的執(zhí)棋者之一的杜布瓦。“神之血”的消息完全銷聲匿跡,誰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但是,杜布瓦拿出來打動下洛林大公的砝碼,就是可以令他一睹神跡。 古斯塔夫還記得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失態(tài)。 在成為下洛林的掌權(quán)者之后,他和之前所有的大公一樣,得以觀摩了那位鄂圖大帝的筆記;他也和之前所有的大公一樣,在這之后,都對唯一神的存在堅信不疑了。 密教徒的華洛亞盜走的“神之血”,是在鄂圖大帝的筆記中詳細描述過的圣遺物。 這幾百年來,華洛亞,不,杜布瓦究竟研究出來了什么呢? 古斯塔夫非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