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矚心回首
安致恒把蛐蛐罐捏扁,隨手扔到地上,他能確認小時候不存在跟在什么蘇家哥哥身后跑,他只和家人或者薛翹珣玩,別人想和自己玩,基本當看不到。 他的隨從連忙撿起蛐蛐罐,滿眼驚慌,遞回給蘇故澄,他視若珍寶連忙握回手中:“凜兒,我是你的蘇哥哥,你小時候可喜歡和我玩了,都是薛翹珣弄傷我,我才會……” “呵,”安致恒站起身來,笑著瞪他,“我瘋,你也沒好到哪去,小時候,我只跟著淮君和自家哥哥jiejie玩,你是什么東西?” “不!”蘇故澄反駁道,“是薛翹珣教壞你了,你小時候喜歡跟著我!” 安致恒攤攤手:“你愛怎樣說都行?!?/br> 蘇故澄馬上恢復成溫柔的模樣,調整到最溫和的語氣慢道:“你別想為薛翹珣爭取時間,今天是蘇哥哥給你禮物,只要你開口,跟我回京城,這次我放過他?!?/br> “滾吧蘇故澄?!毖βN珣的聲音從旁邊的鋪子里傳出,他從鋪子里出來,手里握著天霜劍,只見已經(jīng)脫下自己半片木面具,天霜劍抵在蘇故澄喉嚨前。 安致恒立刻扭頭看著他,從心底里笑了出來,撒嬌道:“淮君……你這樣,我就很尷尬了?!彼姥βN珣不會真的走了。 薛翹珣瞪了他一眼,又瞪回蘇故澄:“我不怕你了,我傻也不會只傻一次,你帶不走阿九?!?/br> 他搖著頭,皺起眉毛,自言自語道:“你沒機會對薛家陵下手啊……” “活人,比死人重要。”薛翹珣說的時候看了看安致恒,他對這句話很滿意。 安致恒上前幾步走到他身邊,旁若無人道:“我們并肩而行,大家都要配合嘛……” 其實薛翹珣想的是,所謂活人,便只是自己從地獄里拉上來的那只手,活生生的阿九。 看到他突然出現(xiàn),蘇故澄恢復了平常的模樣,略略同意這個說法:“你家世代忠良,假死這事,自然皇上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既然敢來,便不只是打擾死人,活人重要,那么你的薛家軍你的家仆你的老管家,不也是活人嗎?” 薛翹珣將劍收回身后,道:“你向來注重名利,四年間你應該厚待他們賺足名聲,也是綁住我的一個把柄,你的把戲來去都是兩三樣,就不能換一個嗎?”蘇故澄爭的是生前的小阿九,薛翹珣護的是他親自從地獄帶回來的阿九,又怎能一樣? “我今天想要薛翹珣的命,自然不會留你到明日,你不死,他們死,只要我飛鴿回去,第二日便會有一場莫名而來的大火,燒些東西。”蘇故澄來來去去都只有這些把戲。 “哇……”薛翹珣假裝驚訝,不屑道,“你明擺著想要我自愿死給你看,不好意思,愛殺就殺,我手上沾的血腥不比你少,現(xiàn)在除了阿九誰都成不了我的弱點,你若殺了他們,你和你的蘇家會有什么后果,我可不知道了?!?/br> 安致恒點頭附和著:“對對對,名聲我也不在乎,我被滅門你不會不知道吧?你手上應該沒人能打得過我?!彼麄兊难壑兄挥袑Ψ?。 威脅誰不好,威脅白骨圣童,瑾山那一圈白骨,可幾乎都是他親手殺的,怕什么沾上血腥?都是搞笑。 這樣膠著拉扯的對話沒有意思,蘇故澄也配合地假裝落寞的模樣點點頭:“何必呢,凜兒說一句我就可以住手?!?/br> 嘴上說說誰不會呢,安致恒在瑾山待了十二年,如果是薛翹珣對他說一句,他肯定會聽,可以毫無代價,可以不顧一切。他又不傻,在蘇故澄這種人面前做交易,沒有任何把握勝算,安致恒點點頭,無辜道:“是嗎?那請閣下保佑我和淮君,一起長命百歲白頭到老恩恩愛愛雙宿雙棲?!敝挥兴廊瞬艜S踊钊耍@句話他用的沒有問題。 蘇故澄愣住了,安致恒馬上笑笑道:“又說只要我開口就行了?你做不到所以不會答應,算了吧?!彼掌鹚斜砬?,無論是戲謔看戲,又或是厭惡,再或者是感情,揚起手中的鞭子,站在薛翹珣身后,他也重新拿起了天霜劍。 他們將無法防御的背后都交給了彼此,他們的弱點也是彼此。 蘇故澄落寞道:“何必對我這么大敵意呢?” 只要把眼睛放在隨便一個的身上,就是這樣。 現(xiàn)在主要問題不是殺不殺蘇故澄,他在他們兩大高手面前明顯就是螻蟻,但顧忌的是他的手已經(jīng)伸到什么程度,他最厲害不過也就依附在相國大人之下,扶搖直上步步高升,再指著家中兵馬為非作歹威脅旁人。 要說不顧忌他的勢力完全是假,安致恒對著這個瘋魔程度比得上自己的家伙完全摸不透,既然在對方安全的情況下,就要考慮身邊能被作為把柄的一切。 “如果你要做我朋友,我不會抗拒。”安致恒說的朋友,指的是他對獨孤蔑那種虛情假意,蘇故澄何嘗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一眼也看穿了。 蘇故澄長長嘆了一聲,深深舒一口氣道:“像獨孤蔑那種朋友就免了,不過今天,我放手,京中的也不碰……”他還想說些什么,卻自欺欺人地搖搖頭,嘴巴張張合合,滿眼無助地看著他們倆。 他是真心實意,想把今日作為一個禮物給安致恒,只要伸手,把他拉到身邊,就能真的把蘇故澄拉到陽光之下。 基于之前的過節(jié),薛翹珣只能做到放下劍。一手執(zhí)劍,一手從泥濘之中拉起阿九,那么也沒多一只手能把旁人帶到身邊了。既然薛翹珣不出手,安致恒也不會有任何動作。 蘇故澄也知道,這樣的反應很正常,眼睛依依不舍地看著安致恒,希望他說一句話,哪怕只有一聲蘇哥哥也好。 眼神不是聲音,往往得不到回響。 安致恒收回揚起的鞭子,已經(jīng)是最大的回應,蘇故澄看著他的手,連忙微笑著點頭:“嗯。” 這是一個交易,不是一個行為。 蘇故澄想用收手換安致恒叫他一聲蘇哥哥或者留在他身邊,這不是一種出于情感的行為,是一種交易,這樣的置換,沒有意思。 留在他身邊是一種行為,薛翹珣愿意留在安致恒身邊,是因為他是小阿九,不是出于跑了就會被追回去打斷腿這種交易,陪伴是一種雙向的奔赴,以薛翹珣的身手,只要沒傷,他想消失,安致恒也攔不住,只不過他不想再與他分開。 安致恒面無表情看著他回了馬車,短短幾步,蘇故澄回首三次,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卻只能看見冷漠。 一步三回首,卻矚心難受。 不能罷了。 馬車掉頭離開,這一小隊兵馬也隨著馬車而離開,江胭和方缺目瞪口呆,留在原地從街頭看著街尾。 他們不知道剛剛街尾三人的對話是什么,江胭手臂的傷還沒愈合,用另一只手執(zhí)劍,他們二人緩緩走到街尾,安致恒輕蔑看了他們一眼,懶得理睬,正想走回客棧喝酒,拽著薛翹珣往右邊的巷子走,但薛翹珣把他的手拉回來,淡淡道:“自己做的事,自己要負責。” “嘖,”安致恒不情愿地看著迎面而來的江胭和方缺,“方谷主想報恩就免了,江教主別再糾纏就行了。” 方缺也是那種表面上人模人樣的家伙,那手段德行有蘇故澄的十分之一,雖然比不上,但也會點板斧的程度。 方缺拱手道:“九爺,獨活公子,對百草谷的恩德我無以為報,但此次我是陪江姑娘來的,不是一樁事?!边@語氣聽著怎么那么慫呢? “哇……”安致恒躲避著薛翹珣的目光,假裝驚訝一下,然后非常冷漠道,“你又報不起,肯定是說無以為報,她想傷我家獨活,我還大發(fā)慈悲放她一命,莫不是方谷主看不過恩人被傷,帶她來送死的?” 薛翹珣拍了他一下,假裝生氣瞪了一眼,又馬上和顏悅色道:“兩位別聽阿九胡說,百草谷一戰(zhàn)我們本與素心jiejie約好見面,說不上大恩,況且也沒能救下素心jiejie,至于江教主和我們倆之間的事,確實是我們傷了人,若要補救,可以坐下慢慢商量?!?/br> 能怎么商量?那時候都傷都見骨了,薛翹珣輕輕吃過一鞭,而且還是收了力,現(xiàn)在的傷也不算完全好了,江胭是完完整整吃下的,估計百草谷祖師爺也救不回來。 江胭沒有說話,看看方缺,方缺繼續(xù)道:“兩位,我們今天是為江姑娘的事而來……” 他還沒說完,安致恒目無表情冷笑幾聲,嘲諷道:“是你們搭上蘇故澄想殺我家獨活,這就是解決方法?這次蘇故澄沒下手,你們倆才惺惺作態(tài)來想商量,若他成功了,豈不是讓你們痛快?”他的眼神之中起了殺意。 薛翹珣連忙將他拉回自己身后,又瞪了他一眼,方缺明顯心虛,論武功絕不是他們二人對手,他又拱了拱手,低聲下氣道:“是我們打擾了,抱歉?!闭f著他便快步往前走。 安致恒rou眼可見到薛翹珣突然咳嗽起來,臉色很不對勁,他連忙想追上方缺,可是他們二人直接大輕功跑了。 那小子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