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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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了知免不得在行車路上驕傲一回,越想越覺得自己從阮郡王獻計時間來推斷他當時所居山莊的想法很絕妙,節(jié)省許多時間,不必每一座莊子都查一遍。 路途顛簸,他終于在天黑前架著小驢車趕到了阮云昇位于平谷的避暑山莊。大門匾額上寫著“晴方好”三個大字,宋了知雖不知其出處,但對阮雪棠愛屋及烏,看阮家的一切都很順眼,籠統地覺得這個地方就是好。 他怕就這樣詢問會打草驚蛇,可這四周也無甚人家可打聽,宋了知與大公驢大眼瞪小眼地對視半晌,最終還是直接敲開門扉。 等了良久才有個面目和善的老漢來開了門,宋了知強裝鎮(zhèn)定地撒謊:“老人家,我回鄉(xiāng)探親,沒想路上耽擱一陣,如今天漸黑了,風雪也大,冒昧想在此處留宿一晚,可以嗎?” 那老人為難地打量著他:“實在是不好意思,老朽不過是被阮王爺雇來看莊子的,空屋雖多,但不能留外人住宿。您現在動身,往東幾里有個荒廟,不如在那兒將就一夜。” 宋了知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裝出崇拜神情:“此處便是鈺京阮郡王的山莊?我聽說書的人道,長胥十一年,阮王爺便是在這個山莊里給陛下獻計破敵的?!?/br> 老人笑了,估計是覺得宋了知這話天真:“那些說書的為了噱頭什么話編不出來,聽個樂也就罷了。您不知曉,這座山莊是前幾年才修好的?!?/br> 宋了知啞然,沒想到自己頗為驕傲的推測之法完全錯誤,遲疑半晌才開口:“原是如此,看來說書人的話不可盡信。” 他正要告辭,那老人怕他在荒廟過夜凍著,還特意找了床舊棉絮讓他帶上,弄得宋了知既慚愧又失落,認為自己利用了旁人的好心,結果還一事無成。 宋了知和他的驢子在荒廟里湊活了一夜,第二日重振精神,暗暗腹誹阮郡王大夏天還泡溫泉的同時采用最笨的方法,決定把剩下的溫泉山莊一座座找過去,不怕查不出結果。 雖然這些山莊都在鈺京附近,但加在一起也著實有一番路程,七天后,宋了知看著紙上最后一個地址,心知這是最后的希望。 他照例上前敲門,有個賊眉鼠眼的小廝開了門,人都未看清便不耐煩的驅趕道:“死瘋子,昨天還沒挨夠——喲,你誰???” 宋了知依舊是先前那套說辭,對方滿臉嫌棄:“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這是郡王府的山莊!是能借你這種潑皮隨便住的么?快滾快滾,娘的,怎么成天都是些麻煩人敲門。” 不等宋了知開口,他“嘭”的一聲合緊了門,無論宋了知再如何敲都不理會。 這七天里雖不是所有看莊子的人都像第一個老人那樣好打交道,但也是頭一個這般趾高氣昂的,宋了知碰了一鼻子灰,正愁無可奈何之際,忽然看見遠處的雪林里有一抹不同周遭的深藍。 宋了知牽著毛驢走近一看,只見雪地上赫然躺著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尸。 他的臉甚至比葉靈犀還要嚴重一些,葉小姐好歹還有半邊臉完好,眼前這具男尸的臉則更像是被火燒過,又黑又紅,皮rou猙獰地糾結在一塊,五官都扭曲了。不過這些燒傷一看便知是舊傷,從血rou模糊的額頭和滿地血跡看,應該是腦門被砸后失血過多而死。 宋了知對尸體向來是無畏無懼的,嘆了一口氣,只得將山莊的事暫時擱置,先把人送去義莊要緊。哪知他剛要去動尸體,那人卻猛地睜開眼睛,完全無視身旁的宋了知,朝天大吼一聲:“我要回家!” 緊接著,男人頂了一腦袋血,手腳并用地朝樹林深處跑去。 宋了知看他那類似猴子的跑步方法,心想詐尸也不該是這么詐尸法,怕那人出什么意外,連忙跟著足跡往林中走去。 男人連走帶爬地跑了一陣,或許是流了太多血,終究是體力不支,氣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宋了知趕了過去,問道:“你家在何處,我送你回去吧?!?/br> 那人雖然五大三粗,年齡至少四十多歲,但說話卻總帶著孩子氣:“可...可是我娘不讓我?guī)吧嘶丶遥駝t娘要揍我的?!?/br> 說完,他自言自語道:“不過我昨晚也沒回家,娘肯定也要揍我,橫豎都要挨揍?!?/br> 宋了知見他說話瘋瘋癲癲,心性也像小孩子,不知是本來如此還是腦子受傷的結果,耐著性子說道:“你頭上的傷很嚴重,不如讓我送你回家,你娘看你傷成這樣肯定也不會打你了。” 男人好奇地看著宋了知身后的驢,又看了看宋了知:“我不用你送,我要它送。” 宋了知見自己魅力不如一頭驢,苦笑道:“好好好,那我扶你坐上去,讓驢送你回家?!?/br> 宋了知讓他指路,自己牽著驢車往前走,發(fā)現這里樹木多有砍伐過的痕跡,的確是有人煙的樣子。 途中,他像哄孩子一樣溫言細語地與男人交談,順便簡易處理了一下他的傷勢。男人只記得自己叫譚大牛,與母親一起住,別的都說不明白,問多了就嚷嚷腦袋疼。 好在沒走多久,宋了知便看見一間泥巴砌的房屋,有個老婦人正焦急的站在門邊張望,見到驢車上的譚大牛,立馬迎了上去,先是將人檢查一番,發(fā)現大牛除了腦袋上的傷外別無大礙,當即抽出柴火棍往他身上抽去:“我讓你再亂跑,我讓你再往那去,你想急死你娘是不是!” 宋了知沒想到譚大牛母親當真是說打就打的女中豪杰,好言好語地勸了幾句,但譚大牛依舊挨了幾棍子,不過他也不記仇,捂著屁股眼淚汪汪地回房找吃的去了。 譚大牛的母親這才有功夫理宋了知,她不傻,知道兒子這是遇見好心人給送了回來,于是對宋了知還是很有好臉色的:“這位公子,多謝你送我兒子回來。” 話是好話,但她說完便走,顯然不愿與宋了知有過多糾纏。宋了知想起山莊的事,在老太太關門前問道:“大娘,你知道長胥十一年阮郡王可曾來到這邊的山莊居住么?就是山那頭的那個溫泉山莊。” 他原本沒存什么希望,但那老婦人一聽到阮郡王這三個字時神色明顯一變,像防賊一樣的緊閉門扉,屋里傳來落栓的聲音。宋了知察覺異樣,特意在門外喊道:“大娘,我不是阮王爺的人,您放心,我只是問幾件事,問完便走?!?/br> 為了阮雪棠,宋了知難得的厚臉皮起來,大有在這耗下去的架勢。過了快半個時辰,譚大娘終于將門開了一道縫,悠悠問道:“你當真不是那瘋子的手下?” 宋了知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阮云昇:“我不是,我姓宋,在鈺京的義莊做事,不信您大可以去問。” 譚大娘這才開了門:“看在你救了大牛的份上,請進來吧?!?/br> 宋了知進了屋,發(fā)現房中簡陋,屋里正中間挖了個土坑,里面正燃著火堆,而大牛哼哼唧唧,不知在另一間房鼓搗什么。 譚大娘開口道:“宋公子,你想知道什么?” “請問長胥十一年春末夏初之時,阮郡王可來此處山莊居住么?” 老婦人搖了搖頭,宋了知見狀難免沮喪,感嘆自己這七日當真是一無所獲。 譚大娘拿鐵棍撥弄著火堆里那幾塊地瓜,又添了些柴火,火苗竄得極高,把宋了知的臉映得通紅:“阮云昇在長胥十年的十二月就搬到這兒住了,一直住到長胥十一年的秋天才走?!?/br> 宋了知低頭沉思,發(fā)覺的確是自己先入為主,以為阮郡王給陛下獻計的時間才是他搬去山莊的時間,根本忘記阮云昇會有一直住在山莊的可能。 不過尚有古怪之處,從老太太的話里話外都不難看出她厭惡阮云昇,防備著郡王府。宋了知沉默片刻:“大娘怎會知道得如此詳細?” 譚大娘忽然笑了幾聲,不怕燙手般直接從火堆旁取出地瓜,剝下熏黑的表皮,露出里面橙黃香甜的部分,先給房里的兒子送去吃,又給宋了知也剝了一個。 宋了知不好意思地接了過去,只聽譚大娘輕聲道:“宋公子不必試探,實話告訴你也無妨,當年我家大牛雖不說前途無限,但也算有一門活命的手藝,后來被阮云昇那瘋子招進山莊伺候,就因為一樁小事得罪了他,竟讓人放火想把大牛燒死,哼,幸好我兒命大,被他們燒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氣,竟當真在亂葬崗活了下來?!?/br> 宋了知邊吃地瓜邊在譚大娘飽含怨氣的講述中明白了譚家與阮云昇的恩怨。 長胥十年,阮郡王因病搬到此處的溫泉山莊居住,譚大牛當時還沒有變傻,是個心智健全并且醉心醫(yī)學的年輕人,為了多賺些銀子買醫(yī)書,他便去了家附近的溫泉山莊當傭人。一開始的確是做些粗使活計,但譚大牛閑時便愛看些岐黃之術,被阮云昇專門請來治病的江湖神醫(yī)看中,收他做藥童,平日里就在火爐前煮藥。 以往都是譚大牛煮好藥后再由神醫(yī)送給阮郡王服下,可那天神醫(yī)有事出去了,譚大牛體貼師父,便自作主張決定由他去給阮云昇送藥。哪知這樣便犯了阮云昇的忌諱,下令讓人放火燒死他,譚大牛痛得昏死過去,卻被燒他的下人誤以為已經死亡,便將他丟到亂葬崗。 譚大娘見兒子多日不歸,心生不安,去山莊哭過鬧過,后來是有個小丫頭看她可憐,暗示她去亂葬崗瞧瞧,譚大娘這才撿回了只剩一口氣的兒子。 譚大牛雖被救活,但顯然受了很嚴重的刺激,整個人癡癡傻傻,與孩童無異,并且每天都吵著鬧著要去給王爺煎藥送藥,無論譚大娘怎么攔,他每天都要跑去溫泉山莊鬧一通,腦袋上的傷不必多說,定然是看莊子的人給揍的。 宋了知聽完譚大娘的一番話,雖沒能得到什么與阮雪棠身世相關的線索,但心生惆悵,多有不忍。果然沒過多久,譚大牛便如他母親所言,瘋叫著要出門給王爺送藥。 他想起驢車上還有一些柿餅,說不定像小孩一樣的譚大牛會喜歡吃,剛要帶他去拿,包袱中卻掉出一樣他不小心收進去的東西。 譚大牛認出那物,興奮得兩眼放光,什么柿餅毛驢全不在乎了,拿著那物便往溫泉山莊跑去,只留下宋了知呆立在原地。 林子里還回蕩著譚大牛歡快的呼喊,每一句都砸進宋了知的心里,驚得他緊咬下唇,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