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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縫頭匠(雙性攻)在線閱讀 - 番外2:俗世多紛擾

番外2:俗世多紛擾

    宋了知清楚阮公子仍記著他爹娘當年把他賣給人販子的行為,對他家人很有意見,所以這些年鮮少與阮雪棠提起家中之事,盡量不讓他跟著煩心。

    誰承想今日他家竟托人送來書信,宋了知雖然與父母兄弟有諸多分歧,但心里仍是牽掛著的,難免擔憂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一時顧不得阮公子在場,急忙取出信來細讀。

    阮雪棠眼見著宋了知的表情從擔憂漸漸轉為深思,隨口問道:“上面寫了什么?”

    “沒什么,”宋了知做賊心虛般迅速將信藏進懷中,“許是太久未見,寫信問問我在王府過得好不好。”

    他分明每月都回家一趟,何來太久未見的說法,只是阮雪棠習慣了過去那個無父無母的宋了知,對他如今的家庭也沒多大興趣,何況又有外人在場,見他不愿詳說也就罷了,只朝送信的那個灰衣青年道:“退下?!?/br>
    宋了知此時亦恢復到尋常神色,同那人道謝:“有勞你替我送信過來...咦,請問你是哪個院的,我們是不是認識?”

    王府下人眾多,宋了知也只是與幾個主院伺候的人熟悉一些,他看此人無端眼熟,卻想不起是在何處見過,故而多問一句。那灰衣青年始終低著腦袋,不卑不亢道:“我是外院干活的添福,今日王府有些忙碌,管家便讓我直接把信送來。”

    宋了知印象中認識的人里沒有叫添福這個名字的,又聽他分屬外院,心想或許是他和阮公子一同去空屋思過時在外院見過幾次,故而覺得面熟,遂同他友善地笑了笑,又謝過一回后便讓人離開了。

    傅珩低頭稱是,恭順地彎腰出門,卻在轉身的那一瞬間變了臉色。

    與宋了知一同賣進王府已過去那么多年,若不是這陣子王府眾人忙著世子的生辰,他甚至連進到主院的機會都沒有,而能得到這個機會也只是為了給一個當年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宋了知送封要銀子的家書!

    宋了知不但把自己忘了,而且如人上人般住著王府上好的屋子,一想到當年簡凝之原本看中的是他來當伴讀,便有種宋了知生生奪去他美好前程之感,叫他如何不妒恨。

    傅珩昨日幫老家院采買回來,恰看到王府角門邊站著個吊兒郎當的男子,那人見他過來,自稱是世子伴讀宋了知的兄長,央他送封信進去。

    縱然傅珩對宋了知諸多偏見,卻也沒想到那家伙生得周正俊朗,兄長竟是這么副模樣,他素來嫉妒宋了知,本想拒絕,可看見他哥哥十足的流氓做派,忽然想到什么,反而笑著說道:“將信給我罷,我叫添福,若日后還需送信進去直接找我便是了。”

    有人肯幫著長期送信自是最好,宋了知兄長應承下來,把信直接給了傅珩,兩人甚至還攀談幾句,聊得頗為投機。

    他們這樣外院的低等下人還是住的通鋪,白日里房中無人,傅珩偷偷拆信來看,上面倒沒什么可利用的內容,不過是問宋了知要錢來花。

    不過這也算知道他的一點底細,日后總能從家書上得到宋了知的什么把柄。那年上元節(jié)傅珩原以為自己能報仇雪恨,想教阮謹和宋了知也嘗嘗受人欺辱的滋味,哪知他二人竟能順利逃脫,這次他絕不會再錯過機會,定要讓所有輕視他的人都付出代價。

    宋了知看完信后便有些心不在焉,趁阮雪棠沐浴之時往管家那兒去了一趟,詢問可不可以提前預支幾個月的工錢給他。

    管家忙著擬定阮雪棠生辰宴請賓客的冊子,又因宋了知向來本分乖巧,沒細問他要做什么,直接允了,叫人領著他去賬房拿銀子。宋了知自是千恩萬謝,臨走前請求管家保密,不要將此事讓阮雪棠知曉。

    這自然沒什么問題,管家口上應著,雖有些疑惑,但很快便將此事拋在腦后,繼續(xù)忙自己手頭上的事。

    宋了知往賬房拿到那筆沉甸甸的銀子,不由嘆了口氣。

    兄長托人寫信過來,說自己即將娶妻,讓他這幾天備出一大筆銀子來用作聘禮和購買婚房,甚至在信上故作體恤地說不必特意回家送銀子,三日后他自會來取。

    家中父母常以兄長娶親這個由頭問他要錢,但這么多年過去也沒見到未來嫂嫂的影子。宋了知不是沒想過這次也是他哥哥的一個謊言,可這次兄長竟托人寫信過來,似乎與往日不同,終究沒狠下心,去向賬房提前預支了工錢,王府待他向來優(yōu)渥,這些銀子足夠他哥哥在鄉(xiāng)下風風光光的娶個媳婦回來了。

    他其實亦是抱了些僥幸心理,總想著若這次是真的,兄長成家后自有嫂嫂管束,總該明理一些,能不再出去喝酒混賭便是最好。

    三日后,他沒按信上交代的在外等候,想著哥哥娶妻也是大事,帶著銀子回到家中,想看看自己還有什么幫得上忙的地方。

    他特意起了個大早回到家中,哪知全家人正在酣睡,哪里像有喜事要辦的模樣?尤其是他兄長,見他回來后瞌睡都清醒了,急急忙忙從床上蹦起,推他到門外,壓低聲音責怪道:“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說好在外頭等我么!”

    “這次是什么,又是還賭債么?”宋了知心下了然,醒悟這次不過又是他兄長問他要錢的一個借口。

    他大哥避而不答,只將他往院子里帶,一昧地要錢:“銀子帶來了沒有?”

    宋了知倒也沒那么好性,冷了臉色:“你先說清這次到底又是為什么?!?/br>
    “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家好?你想想那些要債的真鬧到家里來,嚇著爹娘弟妹了怎么辦?!彼@話答得取巧,其實不只是賭債,妓院酒館那些地方也賒了不少賬目,過去總是拆了東墻補西墻,如今都趕在同一時間催賬,他見實在瞞不下去,這才花幾文錢找了個酸腐秀才幫他給弟弟寫了信。

    宋了知恨鐵不成鋼地望著對方,他平日里雖不算機靈,但為人處世的道理還是懂的,當即勸說兄長改邪歸正。

    他大哥一開始還裝模作樣地聽著,擺出一副悔改之狀,可后來又不耐煩了,急道:“你就說給不給吧,你若不給,我就去附近山頭當強盜去,自己掙銀子花,也省得受你這個弟弟的氣!”

    宋了知又與兄長爭執(zhí)幾句,他不善言辭,與他那無賴兄長爭論就沒贏過,況且也不能真的坐視不管,最終揉了揉眉心道:“這錢給你是可以,到時我陪你一同去還,省得你又用去賭錢,越欠越多。”

    他兄長這才臉色轉好,問宋了知用過早餐沒有,見宋了知搖頭,便讓他去廚房順便把早餐做了。

    待宋了知做完一大家子的早餐,本打算陪兄長把銀子還完便能回去了,怎知又從父母口中聽說了件煩心事——幾個弟妹如今也都長到略略懂事的年紀,依宋了知的意思,本該是送去上學堂,結果他爹娘已聯系了人販子,準備把剩下這幾個小的都賣出去。

    他們是從賣宋了知時得了啟發(fā),當初原是因為養(yǎng)不活孩子才挑了一個最不討喜的賣了出去,結果宋了知不僅賣出一筆好價錢,還每月送銀子回來,倒讓他們日子越過越好,便生出了賣孩子的癮,以為個個都會像宋了知那樣有好造化。

    宋了知急得不行,偏那幾個弟妹不但不難過,還以為被賣是件好事,只當爹娘是送他們去享福,滿不在乎地反問宋了知:“難道二哥現在過得日子很苦么?”

    這句話一時讓宋了知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從他進王府的第一天阮公子便有意無意地照顧著他,加上簡凝之治家有方,他的確未受過什么委屈,可是他在學堂亦見過很多苛待下人的少爺公子,若遇到好主子倒也罷了,要是遇到為富不仁的惡人,到時賣身契一簽,難道要弟弟meimei們生生承受么。

    他簡直被這一大家子逼得焦頭爛額,只得先陪兄長把銀子還清,又回家穩(wěn)住爹娘,央他們不急著將弟妹賣出,說得口干舌燥才讓父母暫時安分下來,答應再看些日子,倒不是因為宋了知苦口婆心的勸說,只是他們和人牙子沒商量好價錢,想再多賣些銀子。

    宋了知清晨出門,結果直到天黑才將家里的各種煩心事解決得差不多,披星戴月地回了王府,眉頭緊鎖,滿心愁緒。

    阮雪棠剛沐浴不久,一頭青絲柔順的垂在身后,正坐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因專職為阮雪棠擦頭發(fā)的宋了知不在,兩個小丫鬟正小心翼翼地為他擦拭。

    “我來吧?!彼瘟酥p聲說道,接過她們手上的布帕,溫柔而熟練地擦干阮雪棠的濕發(fā)。

    阮雪棠沒有睜眼,對兩個想要退下的小丫鬟道:“擺膳吧?!?/br>
    “阮公子還沒用晚膳么?”宋了知今日回來得晚,原以為阮雪棠早吃過了。

    阮雪棠反問:“你吃過了?”

    宋了知肚子應時地發(fā)出一聲動靜,阮雪棠睜開眼,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窘迫不已的宋了知。

    他被阮雪棠看得十分不好意思,卻又愛他此時眼中的幾分笑意,舍不得移開視線。其實他何止是晚上沒吃,這一日雖然家中三餐都是他做的,可他們家根本就沒給他留出碗筷,皆說他離家多年,誰還時刻給他備著吃飯的玩意,宋了知無奈,只得在一旁隨便吃了幾個饅頭填補肚子。

    “我......”有那么一瞬,宋了知很想將一切都和盤托出,但是理智及時制止了他。如今他已意識到他的家人們猶如吸血的水蛭,不愿讓阮公子陪著自己一同煩惱。

    最終,他只是親了親阮雪棠額頭:“阮公子,我今日好想你。”

    阮雪棠早就習慣宋了知無時不刻的親近,只當他又在黏人,沒察覺出對方語氣中的異樣,見他又吻上自己嘴唇,似乎很有得寸進尺的意思,直接咬了對方一口:“不要胡鬧。”

    菜早就做好了,一直在灶上熱著,很快便送了過來。

    宋了知頂著被咬傷的嘴唇看向滿桌飯菜,后知后覺地發(fā)覺阮公子其實是在等自己回來后一起用飯,傷疤還沒好就已忘了痛,高興得不知說什么才好,又親了親阮雪棠臉頰——然而喜悅之余難免想起今日在家中的冷遇,他辛辛苦苦做了一大家子的飯菜,結果家中連自己的碗筷都沒有,他倒成了家里的外人。

    宋了知素來愛照顧阮雪棠,分明自己肚子還餓著,卻一直為阮雪棠布菜添湯,知曉阮雪棠喜好甜食,見桌上有一道點心做得精致,習慣要夾去他碗中,結果阮雪棠似乎先看穿宋了知的想法,徑直拒絕道:“這是特意給你留的?!?/br>
    “當真?”宋了知受寵若驚,連先前被家人排擠的失落都被暫時忘卻。

    “自然。”阮雪棠高深莫測地飲了口茶,幽幽答道。

    宋了知對阮雪棠的話深信不疑,想也沒想便將那點心塞進口中,哪知那點心外表做得好看典雅,入口卻是又酸又澀,仿佛含了一大口黏黏糊糊的陳醋,直把牙齒都快要酸倒。

    秉著不浪費的原則,宋了知強逼著自己把點心咽下,苦著臉看向阮雪棠。

    阮雪棠惡作劇得逞,露出狡黠的笑意,這才為宋了知“答疑解惑”:“簡凝之和阮云昇今日一起做的梅子餅?!?/br>
    也不知道那兩人今日是有多閑得發(fā)慌,不知怎么說起民間的夫妻之樂,特意跑來阮雪棠院中摘了許多酸梅,突發(fā)奇想跑去廚房鼓搗一通。然而這兩人一個是當朝王爺,一個是鄰國太子,從來沒有下過廚房,行軍打仗或許在行,但對做飯這種事情乃是相當的缺乏常識。

    阮云昇對料理毫無興趣,純粹只是為了陪簡凝之才進的廚房,揉面時一直盯著他的阿凝犯癡,弄得面團堅如磐石,而當年以早慧聰穎著稱的簡凝之始終沒有分清各味調料,場面一時混亂,能做出現在這個模樣已經很是不易了。

    阮雪棠下午首當其沖做了一回他爹娘的受害者,當即決定把這樣的美味通通留給宋了知。

    宋了知今日雖不在王府,但光聽阮公子三言兩語的講述便忍俊不禁,無端覺得溫馨,雖然阮公子時常打他屁股,王爺也待他冷漠,但這里倒比那處更像家一些。

    那梅子餅十分難以下咽,但宋了知為了不辜負王爺和王妃一下午的辛勞,仍舊全部吃了下去,又想起王府下午的混亂,嘴邊噙著笑意。

    阮雪棠沒想到宋了知吃這玩意兒還能吃出笑來,極度懷疑宋了知味覺失靈:“便那么好吃?”

    宋了知搖搖頭,忽然有些羨慕阮公子,不是羨慕王府的富貴和權勢,只是羨慕他能有這樣好的家人,沒頭沒腦地答了一句:“王爺和王妃待阮公子很好?!?/br>
    夜里兩人共同躺在床上,宋了知輕車熟路地將心上人攬入懷中,愛憐地嗅著對方發(fā)間的香氣,仿佛格外渴望與阮雪棠親近。

    他總算察覺宋了知今晚有些古怪,但過去的宋了知父母早亡,在他的記憶中這蠢狗的家庭根本沒起過什么波折,加上對方這些年的極力隱瞞,阮雪棠一時也想不到那上面,只當對方今日勞累過度,勉為其難地回抱住黏人的宋了知,低聲道:“別鬧,快睡。”

    “嗯。”宋了知心滿意足地與阮雪棠相擁,但愁緒如同雨前的烏云,始終縈在心頭,久久沒有散去,仿佛等待著暴雨傾盆的那一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