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這么巧你也來相親

    四月中旬，小花園里的海棠花已經(jīng)開了，點綴在白面石柱上。

    兩人一個坐一個站，對視片刻，仿佛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在暗自生根發(fā)芽。

    向周舟微笑的抽出自己手腕，毫不猶豫的道：“不要?！?/br>
    完全沒想到會被拒絕，少年驚訝的瞪圓了眼睛，“為什么？！”

    “說了我只是來送卡的，留下來陪你會扣錢的。”向周舟整理了一下被攥皺的袖口，揮了揮手做勢要走，“拜拜啦小朋友，再也不見?！?/br>
    “噯你等等！”

    程棠只好朝前一撲，抓住了向周舟的衣擺，“你你你特地跑過來一趟，好歹留一會兒啊，你是怕剛才那幾個人過來尋仇嗎？”

    向周舟好笑道：“我又沒打他們，有什么好怕的?！?/br>
    他看了眼程棠：“倒是你嘴角都青了，趕緊去趟醫(yī)務(wù)室吧?！?/br>
    說完，又要走人。

    “不準(zhǔn)走！”

    程棠意識到現(xiàn)在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的不是自己，而是向周舟，接連受挫讓他流露出一絲頹廢：“你怎么老不按常理出牌啊……”

    “哎?！?/br>
    好脾氣的向老師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松開了程棠的手，說道：“我可以把你送去醫(yī)務(wù)室再走，到時候還有醫(yī)生陪你。還是說你就是想讓我陪？”

    程棠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低下，在這個角度下，帽檐直接蓋住了整張臉，向周舟只能看到對方單薄的身子，與第一次見到時相去甚遠(yuǎn)，囂張跋扈的氣焰在慢慢消退。

    向周舟雖然關(guān)心學(xué)生日常，可程棠明顯不在他的管轄區(qū)域內(nèi)，因此并沒有出動詢問，而是抱著手臂站著，靠在石柱上，等待程棠回應(yīng)。

    “我不想去醫(yī)務(wù)室?！背烫穆?，又艱難的開口：“我討厭這兒的一切，我想離家出走?！?/br>
    向周舟稀奇道：“你不是已經(jīng)離家出走了么？”

    程棠低聲吼道：“那不算！我想離開這個地方，拋棄所有，可是我還沒成年，我還要高考，還有一大堆煩心的事情，我現(xiàn)在根本離不開這兒?！?/br>
    向周舟靜靜聽著，這小子中二病發(fā)作卻還挺有原則，知道要先讀完書再為所欲為。

    程棠：“我是作為插班生來到這兒的，在這里我懂得了一個道理，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釋放善意，那只是因為你有利可圖……”

    向周舟：“……”一個17歲的小同學(xué)說這種話是不是太早了點兒？

    可向周舟并不懷疑，這種貴族般的私人高中本就是提供給有錢人家小孩的社交牢籠，那些人能有幾個單純的。之前聽張諶說程棠在校園里的豐功偉績，還以為會是個橫行霸道的小校霸，沒想到卻差點被人摁著手腳揍。兩者形象反差之大，看來程棠身上還有很多張諶不知道的故事啊。

    “你怎么不說話？”程棠努了努嘴，感到有些不滿。

    向周舟反應(yīng)過來：“哦，我在想你把人弄懷孕的那件事?！?/br>
    “那不是我做的！”程棠猛地抬頭，憤怒的盯著他：“你們都不相信我？”

    “?。俊?/br>
    向周舟被突如其來的兇了一下，想了想，把“我沒關(guān)注過你哪來的信不信”這句話咽了回去，“沒有啊，不是查出來不是你做的了么？”

    “是啊，可那有什么用呢?！背烫睦湫σ宦暎骸斑@個鍋一開始就扣在我頭上，即使大家知道了真相，對我的印象還是停留在我搞大別人肚子這件事上。不論玩笑還是故意，總會有人用這件事來調(diào)侃我，搞的像真是我做了一樣。那兩個人倒好，一起退學(xué)，什么事都落我頭上了?！?/br>
    謠言就是這么起來的，傳著傳著就變成了真的，在未成年的世界里，還不知道這種事會給別人帶來怎樣的傷害，無心也會變成有意。

    原來程棠的心結(jié)在這里，向周舟幫不了他，安撫似的拍了拍對方肩膀：“惡意中傷避不過，如果這種事都影響到你日常生活了，不如考慮轉(zhuǎn)學(xué)?！?/br>
    “我是想走啊，可是家里面不讓。”程棠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說是清者自清，時間長了就沒人會提，可我不想忍啊，我什么都沒做為什么要承受這些？只是因為我當(dāng)羅承是兄弟，信任他才會把卡借給他，結(jié)果出了事我第一個倒霉，憑什么??？！”

    “……你冷靜一點?！毕蛑苤劭戳丝粗車皶褎e人引過來的?！?/br>
    “向周舟，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程棠拉住他，執(zhí)拗的說道：“家里一開始也不信我，我知道的，所以我才不想呆了。后來我就很不爽，既然都說是我做的，那我坐不坐實也無所謂了，躲起來算了，反正沒人真正信我。”

    向周舟：“其實，張諶還是信你的?！?/br>
    程棠睨了他一眼：“他巴不得是我做的，有了污點就沒人跟他爭了?！?/br>
    嗬，你們家族是有皇位要競爭嗎，向周舟說道：“我覺得你們關(guān)系沒必要那么惡劣，都算作一家門了，窩里斗不費(fèi)勁嗎。”

    程棠：“你不懂。你看他連卡都不高興親自給我，我倆的關(guān)系是沒什么必要維護(hù)的?！?/br>
    向周舟：“……”好家伙，還是雙向誤會，這不是言情里才有的劇情嗎。

    他看了看表，“我時間不多了，我真得走了。”

    “你——”程棠做了個深呼吸，“我跟你講了那么多，你就這么急著走？”

    向周舟：“啊，現(xiàn)在看來你只是想找個樹洞傾訴嘛。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你家里人第一時間是懷疑你，而不是全然信任？我聽說你在家里也經(jīng)常搞惡作劇，是不是和這個有關(guān)聯(lián)呢；還有張諶說你曾經(jīng)因為名字的事情整蠱報復(fù)同學(xué)，現(xiàn)在出了事他們一溜煙的看你熱鬧，會不會也是因為你平時的作為有些不妥的地方？

    在這件事情上你是受害者沒錯，可事情已經(jīng)澄清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助你。我覺得在這個角度上你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這也關(guān)乎你的未來，你才高二，以后還要上大學(xué)，要是未來還發(fā)生這種事情的話，你也不想再次孤立無援吧？”

    程棠低著頭，恢復(fù)了一開始的低迷。

    向周舟知道這些話可能對人打擊過大，也知道程棠是被人寵壞了，才如此任性，做事從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想法?？蛇@只是他遇到的第一個檻，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他必須要知道這些為人處世的道理，不然以后還要吃虧。

    程棠之前的橫行霸道指不定也有那個羅承的功勞，現(xiàn)在羅承走了，程棠沒有其他朋友，只好獨(dú)自一人承受流言蜚語，這都是有因果關(guān)聯(lián)的。

    正想著，腰忽然一緊，程棠抱住了他，把臉埋在向周舟胸口。

    向周舟愣了愣，小心的摸了摸少年的頭：“程棠，成長的過程是殘酷的，不要一味覺得是別人辜負(fù)你，我曾經(jīng)這樣想過，導(dǎo)致自己后悔了很久。你家里人很擔(dān)心你，試著和他們談一下，或許你父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難以溝通?！?/br>
    程棠肩膀微微顫抖，良久才悶悶出聲：“你——再讓我抱一會兒，馬上就放你走?！?/br>
    “行吧，別太久啊，最多五分鐘！”

    “……小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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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時候，向周舟陪秦可去了一家西餐廳相親。

    “舟，我們事先說好，要是那人我不喜歡，你就看我臉色行事裝我男朋友！”秦可緊張的掏出小鏡子來照，一條腿抖個不停。

    “哦知道了。”

    向周舟懶洋洋的坐在他身后，隔了半面墻，吸著西瓜汁，無聊的轉(zhuǎn)著眼睛。

    秦可家里人已經(jīng)默認(rèn)自己兒子只能接受男人的事情了，竟然還真能給秦可安排一個性別為男的相親對象。他前陣子還在緬懷自己和CS逝去的曖昧，現(xiàn)在已經(jīng)期待的快要坐不住了。

    向周舟垂眸又吸了口西瓜汁，余光掃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從自己身邊經(jīng)過，他抬眸看了過去，一個面容俊雅的男子走到秦可對面坐了下來，“不好意思，久等了?！?/br>
    “沒事，我也剛到的～”

    ……

    兩人聊了一會兒，向周舟已經(jīng)快要受不了COCO做作的溫柔了，照這個情況來看他這個援軍可以撤退了。

    向周舟起身，西瓜汁喝多了上個廁所再走，半路上一個包廂門忽然開了，一個男子走了出來，和向周舟碰了個正著。

    一抬眼，時間仿佛停滯住了，向周舟又回到了那一天的大巴，與他隔窗對望的男人竟然近在眼前。

    “學(xué)……”

    他怔怔的看著眼前人，還沒說完，對方由他的手臂順勢滑過去，直接攬住了他的腰，對著包廂里頭的女人冷淡的說道：“林小姐，我男朋友來了?！?/br>
    “？？？”

    向周舟這才看到房里還坐了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子，這會兒震驚的看著他們：“你……我知道你不是自愿來相親的，但也沒必要隨便拉個路人裝gay吧？”

    幾句話之間，向周舟已經(jīng)摸透了事情大概，沒想到這么巧，藤鳴也在這兒相親，還正好被他撞上了。

    “藤鳴，下次不準(zhǔn)再瞞著我來相親，不然我真要生氣了。”他一秒入戲，裝學(xué)神男朋友，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

    藤鳴低頭看了他一眼。

    “你們真認(rèn)識？”女子一臉的不敢置信，“該不會是找來的演員吧……”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藤鳴微微側(cè)身，捧住了那個男孩的臉，吻了上去。

    “啊?。?！你們——”

    幾秒過后，藤鳴睜開眼，看到了一臉呆滯的向周舟，睫毛顫了顫，轉(zhuǎn)身看向包廂，低聲道：“抱歉，林小姐請回吧?！?/br>
    說完，他拉著傻愣愣的向周舟，走進(jìn)了男廁。

    WTF？學(xué)神親他了！

    向周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和藤鳴站在廁所隔間里對望。

    “你……你……”向周舟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抱歉，情況緊急——”藤鳴垂眸淡淡的看著他，眼瞳稍動，似在描繪他的輪廓，“只好借位一下。碰到臉了，你，介意？”

    “不、不介意！”對著這樣一張臉，誰會介意！

    向周舟結(jié)巴道：“可是學(xué)長，我們?yōu)槭裁匆愕礁糸g里面啊，她會追進(jìn)來嗎？唔……”

    藤鳴竟然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小點聲，她會聽到。”

    真的嗎？！

    向周舟眉頭挑的老高，簡直一時找不到理由反駁。

    過了一會兒，他有點受不了現(xiàn)在奇怪的氛圍，小聲說道：“學(xué)長，可以出去了嗎？”

    他想上廁所啊！

    “她是家里人執(zhí)意安排給我相親的，約了我好幾次，有些難纏?！碧嬴Q微微皺起眉，“所以想讓你陪我待久一點兒，索性讓她誤會個夠?！?/br>
    誤會他們兩個在廁所搞起來嗎？藤鳴還真有想法啊。

    向周舟干笑一聲，點點頭：“行，那就再待一會兒吧?！?/br>
    可是，離藤鳴那么近，他很有壓力。

    學(xué)神這張臉，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面癱，透著一股波瀾不驚的憂郁，也算是他的特色。眼神憂郁，又是桃花眼，簡直是無形中也在勾引人。

    向周舟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又慫的立馬移開視線，藤鳴竟然在看他，要老命了！

    向周舟有些無法相信現(xiàn)在這個場景是真實發(fā)生的，又悄咪咪看了一眼，藤鳴的視線越過他耳后，在看著墻磚。

    哦，原來沒在看他。

    “你很緊張？”

    藤鳴看到向周舟不斷滾動的喉結(jié)，嘴角微牽，聲音聽著竟然有一絲柔和。

    向周舟被戳中了，條件反射的反駁：“沒有！”

    藤鳴低低的“嗯”了聲，由于離得近，磁性的聲音幾乎環(huán)繞不去。

    向周舟：“……”

    五分鐘后，二人終于從廁所隔間出來了，那個女子已經(jīng)不在了。

    向周舟暗自松了口氣，“今天好巧啊，那我先走了?！?/br>
    他隨意的揮了揮手，藤鳴的視線卻忽的落在他指尖。

    向周舟順著看過去，滯了幾秒，還是笑著再次舉起手：“對了學(xué)長，我結(jié)婚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