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 誰的野種
“媽……” 一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說不清那是秘密被撞破的窘迫還是對父母的愧疚,只是呆呆地望著母親。 顧mama盯著“姑娘”挺著的大肚子,又看了看那張熟悉的臉龐,好一會兒才敢確認(rèn)眼前的人真是自己如假包換的兒子。興許是刺激過于強烈,一向厲害的顧mama這會兒也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兩人無措地對視了幾秒。 后來還是顧mama先反應(yīng)過來。她上前一步,一手扶著一秋的肩膀,一手托著他的肚子,將一秋慢慢地從地上拉起來。 一秋注意到母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是顫抖的。 母親望著他欲言又止,他知道對方定然有很多疑問。他想向母親解釋,但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一秋皺了皺眉,感覺肚子里的小東西比方才動得更劇烈了,下腹墜墜的疼,宮腔輕微地一縮一縮的??峙率莿恿颂饬?,一秋心想。 他得馬上回家,家里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就是以防有個萬一,寶寶想提前出來。 “那、我……我先走了?!币磺锼﹂_顧mama的手,低著頭就往前走。 “你上哪兒去?”顧mama在他身后喊道。 “回家?!币磺镱^也不回地繼續(xù)走,他盡量克制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漠一點。 “顧一秋,你給我站住。”顧mama喝道。 她身輕如燕,兩三步就追上了一秋,“你媽在這,你回哪門子的家?” “回我自己的家?!币磺镄÷暤馈?/br> 極力忍耐著小腹間的隱隱墜痛,此時他只恨自己身子笨重,不能走得更快。 “跟媽回去?!鳖檓ama拉住他,擔(dān)憂道:“你這一摔,不知道有沒有動了胎氣。放你一個人回家,我怎么放心?” “我沒事?!币磺镅陲椀馈?/br> 他還想堅持,正要去拂開母親的手,顧mama就放軟了語氣道:“媽保證,什么也不問。你不說,我堅決不問,行了吧?不能拿自個兒身體開玩笑,跟媽回去,乖?!?/br> 顧mama卑微的眼神一下子撕破了一秋偽裝的冷漠。他再也支撐不住似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下一秒,一秋倒在顧mama懷里,抽泣道:“mama,好痛?!?/br> 一秋屁股著地摔了一跤,本來肚子就不太舒服,剛剛又疾走幾步,情況自然加劇了。 顧mama在女性中算是身量頗高的,但扶著自家兒子還是有點費勁兒。她幾乎用大半個身子才把一秋撐起來,一只手托在一秋的腰上。 看著兒子不斷冒汗的額頭,顧mama擔(dān)憂道:“秋兒,是不是疼得厲害?肯定是動了胎氣,得立刻去醫(yī)院?!?/br> “媽,不去……醫(yī)院,不能去?!币磺餆o意識地呢喃。 他已經(jīng)不太清醒,但依稀能聽到母親說話,聽到“醫(yī)院”兩個字,就反應(yīng)特別大,嘴里喃喃著“不去不去”。 顧mama見兒子如此執(zhí)著,只得放棄送醫(yī)院的念頭,當(dāng)下決定先送回家再說。 說起來顧mama也是夠冷靜的,換做其他個沒主見的可能早就慌得六神無主。但她除了最初片刻的震驚,整個過程頭腦都十分清醒。 顧媽重新把一秋的帽子和口罩帶上,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司機以為只是個普通的孕婦,倒也沒有懷疑什么。 在車上顧mama又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老伴兒,開門見山地命令道:“喂,你不是有個同學(xué)在縣醫(yī)院婦產(chǎn)科嗎?能不能請他馬上到我們家來一趟,馬上!就說是急診。哎,你別問了。等我回來就知道了?!?/br> 所幸一秋父母的家離的不遠(yuǎn),開車不到5分鐘就到了。 ****** 夜已深了,冬天的夜晚格外安靜。蟲兒們都躲起來冬眠了,只有北風(fēng)還在人間游蕩,呼呼地吹著,擾人清夢。 一秋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黑暗。他有一陣恍惚——這是在哪里?為什么味道如此熟悉? 他閉了閉眼睛,mama的臉才浮現(xiàn)出來。是了,他摔倒了,肚子疼,后來是被母親給馱回來的。 他憑著記憶,摸到床頭的燈。燈亮,入眼是一片暖黃,和熟悉的陳設(shè),他才確定這是自己睡了18年的房子。 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要不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發(fā)現(xiàn)那一團(tuán)rou還在,他幾乎以為自己不小心穿越回高中時期。 他深吸一口氣,發(fā)現(xiàn)那種不斷下墜的痛感好像消失了。 一秋把手放在肚皮上,寶寶似乎有感應(yīng)似的動了動,好像是在告訴爸爸,自己還好好兒的,爸爸不用擔(dān)心。 雖然不知道即將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不幸之中的萬幸,寶寶沒事。一秋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吧,他鴕鳥地想。 還沒鴕鳥多久,門就從外邊打開。顧mama進(jìn)來了,她手里端著一個托盤,身后跟著顧爸爸。 一秋的笑容僵在臉上。 “爸,媽,你們這么晚還沒睡啊。”一秋干笑道。 “你出了這么大的事兒,我和你爸怎么睡得著嘛。”顧mama徑直走到床邊,放下托盤,“mama煮了姜絲油面,你快趁熱吃。” 顧爸爸立在顧mama的身旁,一言不發(fā),眉間陰沉,活像一尊兇神惡煞的羅漢。 一秋是不敢看他爸的。mama開明,這一秋是知道的。但他也知道,父親就是個嚴(yán)厲、古板、保守的小老頭兒。雖然一秋體質(zhì)特殊,但父親從小把他當(dāng)作男孩培養(yǎng),盼著他有出息,又盼著他早點娶妻生子。 現(xiàn)在要讓父親接受自家兒子變成女人十月懷胎,還不如殺了這小老頭兒。 想到父親,一秋就腦仁兒疼,索性門頭吃面,吃飽了才有力氣面對這小老頭的刁難,而且借著吃面的功夫還能再拖延十來分鐘。 “mama的手藝還是這么好?!币磺镆贿呂镏鏃l,一邊笑著拍馬屁。 他從小的性格就悶,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會撒嬌,也只有在自己母親面前才會偶爾露出一點小調(diào)皮。 “喜歡就多吃點,鍋里還有?!鳖檓ama坐在床邊,看兒子吃得開心,十分滿足地笑了。忽而,她似乎想起什么,臉色又拉下來,提高了聲量道:“你是怎么回事兒?也不會好好照顧自己,陳醫(yī)生說你有輕微的營養(yǎng)不良。” 陳醫(yī)生是顧爸爸的鐵哥們兒,剛好是縣醫(yī)院婦產(chǎn)科的醫(yī)生。幾個小時前,在一秋昏迷期間,陳醫(yī)生來過他們家給他做了全面的檢查——說是動了胎氣,但問題不大,只需靜養(yǎng)即可。 但一秋似乎對這一切并不知情。 所以這會兒聽到顧mama的話,他全然忽略了自己營養(yǎng)不良的這一茬,只緊張地問道:“醫(yī)生來過?” 知子莫若母,一秋心里的擔(dān)憂,顧mama看的門兒清。沒等兒子明說,顧媽就寬慰道:“你放心,陳醫(yī)生是自己人。會幫我們保密的?!?/br> “哦?!币磺锏椭^應(yīng)了一聲,半信半疑。 “一秋,爸爸mama會保護(hù)你的?!鳖檓ama愛憐地摸了摸一秋的頭,兒子消瘦的臉頰叫他心疼,“好好休息,你現(xiàn)在最要緊的就是照顧好自己?!?/br> 還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顧mama看了一眼兒子鼓起來的肚皮,在心里補充道。 “媽,謝謝你。”一秋握著mama的手,眼眶紅了。 顧爸爸看著母慈子孝的溫情畫面,終于有些憋不住了。 他輕咳兩聲,給顧mama使了個眼色,“說正事兒?!?/br> “什么正事兒?,F(xiàn)在我兒子的健康就是最大的正事兒?!鳖檓ama橫了丈夫一眼,“進(jìn)來之前怎么和你說的,你都忘了?” “那也得問清楚吧,難道就這么不明不白的看著他把這野種生下來?”顧爸爸不服氣道。 他不愧是數(shù)學(xué)老師,凡事講究一個格物致知,也不顧時機場合。 “什么野、野種?當(dāng)著兒子的面,你說話能不能注意點?”顧mama騰地站起來,指著丈夫的鼻子道。 一秋見不得父母因為他而爭吵,更聽不得別人把他肚子里的寶寶叫做“野種”。 原本還靠坐在床頭的人,突然掀開被子,“撲通”一聲,跪在二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