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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越所在的醫(yī)院規(guī)模不大，他這樣的人才在科室中算是學(xué)術(shù)骨干，只要有急重癥患者入院他都會到場參與會診，而且無論假期，風(fēng)雨無阻。

    不過，這次的病患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嚴(yán)重，他旁聽了一下，與其他醫(yī)生稍作交流后離開會議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作為科室主任，他不僅有臨床診室，還擁有一間小型私人辦公室，用來完成學(xué)術(shù)和行政上的工作。

    此刻，他望著墻上的錦旗發(fā)呆，那是以前一位患者病愈出院時特意送的，寫著“醫(yī)者仁心”。他自嘲地笑了，這顆“仁心”到底是什么顏色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他如此想著，電腦發(fā)出聲音，提示有新郵件。

    那是他以前實驗室的同事發(fā)來的，很簡短，但信息量足夠。

    “嬌吻”早在四年前就被張鶴源公布出來，在經(jīng)過了兩年的臨床試驗后準(zhǔn)備上市，但后來出了些差錯，導(dǎo)致他們并沒有拿到批文。最后，張鶴源又進行了成分修改，并最終以保健品的名義成功上市。而生產(chǎn)“嬌吻”的隴杉藥廠則是張鶴源收購的，換言之，張鶴源終于實現(xiàn)了從研發(fā)到制售的壟斷模式。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氣得要死。

    試驗成果、金錢、美人……他哪樣都沒落著。

    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林越啊林越，你真是個大傻逼，張鶴源早就挖好了坑等著你往里跳呢，可笑的是，你不僅跳進去，而且還殷勤地動手埋土。

    如果說自己是魚，江齊是餌，那么張鶴源就是靜觀其變的釣者，把魚和餌的糾纏盡收眼底。

    他心里把昔日的同事兼導(dǎo)師罵得狗血淋頭，又盤算著回去之后再好好收拾一下江齊，好讓他知道偷竊機密的代價是什么。

    可是，當(dāng)他回家后這計劃落空了。

    江齊又暈倒了，躺在客廳地板上，怎么也叫不醒。

    林越看了眼餐桌，上面還有個空盤子沒來得及收走，看樣子江齊是突然暈倒的。不過這盤子看著眼熟，似乎盛的是昨天吃剩下的木耳。

    他突然意識到什么，無端恐慌起來。他扒開江齊的眼皮，瞳孔已然有放大的跡象。

    江齊中毒了，快死了。

    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全身血液都要凍住。萬幸的是，理智尚存，短暫的慌亂之后，他迅速把江齊用單子裹得嚴(yán)實，偽裝成一個圓滾滾的包裹一路拖上汽車后座。

    汽車迎著晚霞飛馳。

    他只用了半個小時，就開到了位于市郊的維納斯私人醫(yī)院——專門給江齊這種人看病的地方。

    在前臺，他報出江齊的編碼，護士模樣的女子神色古怪，問道：“您是他主人？”

    “當(dāng)然！”林越氣急敗壞，“你要再廢話，他就死了，到時候你來賠償我的損失嗎？”

    女子不再說什么，很快有人過來把江齊推進搶救室。

    醫(yī)院裝修豪華，人卻不多，他坐在長椅上等待，很快有張床推出來，人卻不是江齊，而是另一個奴隸，一頭烏黑秀發(fā)，脖子上還帶著項圈。他對面坐著的男人站起來走過去，跟醫(yī)生交談，他聽了一耳朵，原來年輕的奴隸被主人玩過了頭，造成大出血，經(jīng)過搶救總算保住了命。那男人露出些許懊惱的表情，頻頻搖頭，對虛弱的奴隸保證下次會溫柔些。

    他聽了想笑，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怎么可能改的過來。當(dāng)然，人家的事他管不著?，F(xiàn)在，他只祈禱江齊能挺過來。

    一直到凌晨江齊才被推出來，身上插得都是管子，醫(yī)生表示幸虧發(fā)現(xiàn)及時，否則肝臟中的毒素堆積嚴(yán)重，很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其后三天，江齊一直住院進行血液透析。這期間，林越悉心照料，還把他身上的鞭傷涂了藥。連主治醫(yī)生查房時都說，他們倆的關(guān)系是少有的和諧親密。

    這話在林越聽來覺得心虛，可江齊卻含笑同意，說林越是世上最好的主人。

    等醫(yī)生走后，林越坐在床邊，握住江齊的手：“那半盤子木耳是隔夜剩下的，你怎么能吃呢，那玩意兒很容易中毒的?！?/br>
    江齊生死一場，身體虛弱，臉色慘白，慢慢道：“主人走的時候沒說下奴能不能吃東西，下奴不敢擅自做主，就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吃些剩菜充饑。沒想到，剛吃過不久就肚子疼……”

    林越越發(fā)自責(zé)了，因為他少囑咐一句話，不僅讓江齊差點送命，更讓自己掉血掉rou——這幾天的花銷巨大，他已然吃不消。

    好在，江齊恢復(fù)得不錯，馬上就能出院。

    “以后別吃剩東西，對身體不好?！绷衷秸f。

    江齊沒有回答，也沒看林越，就這樣靠在床頭一動不動，仿佛石化。

    林越感知到什么，順著江齊的視線回頭，門沒有關(guān)，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站在門口，正看著他笑。

    “別來無恙，我的小阿齊。”

    是張鶴源。

    林越還處在呆傻狀態(tài)，而江齊則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低眉斂目，回了一句：“張先生好?！?/br>
    幾年不見，張鶴源還是林越最后一次見時的模樣，絲毫未見老氣。他穿得簡單休閑，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一身貌似樸素的衣著其實價值不菲。

    林越審視自我，襯衫有些皺，褲子三天沒換過了，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還是商店打折時買的舊款，和張鶴源一比簡直就是個落魄的窮鬼——盡管他的生活水平放到整個社會上來說已經(jīng)相當(dāng)好了。

    張鶴源道：“阿齊怎么病了，想當(dāng)初我也沒把人弄得要住院的地步?！?/br>
    林越走過去把張鶴源請出門，說道：“他不小心食物中毒，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你怎么來了，是你病了還是……”

    張鶴源啊了一聲，指了指走廊盡頭坐著的一個年輕人，說：“我?guī)麃淼模傉f肚子疼，檢查一下。”

    那人目視前方，行為規(guī)矩，側(cè)顏立體明媚，林越一下就明白過來，這是張鶴源又買來的新奴隸。他忽然有些羨慕張鶴源，擁有與生俱來的財富自由，可以為所欲為，不像他，必須拼盡全力才能過上想要的生活，才能擠進本不屬于他的圈子。

    他不甘心啊。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張鶴源道：“我的新藥上市了，你看新聞了嗎？”

    林越雙手插兜，靠上走廊墻壁，一雙眼里難掩怒氣：“那分明是我研制的，當(dāng)年你設(shè)計偷走，如今居然還腆著臉跟我面前炫耀！”

    “瞧你說的，咱們可是簽過協(xié)議的，你在實驗室工作期間的所有成果都歸工作室所有，你僅有署名權(quán)。你離開時理應(yīng)交接所有研究項目，可你呢，別說離職交接手續(xù)了，就是在職期間也沒有把我交給你的項目全盤托出，我只不過拿回屬于我的東西，你又有什么資格來指責(zé)我？”

    “狡辯！”

    “你真應(yīng)該仔細看看條款?！睆堹Q源笑了，棲身上前拍拍林越肩頭，“這也正常，誰年輕時沒犯過錯呢，你現(xiàn)在過得并不如意吧，要不繼續(xù)跟我干，待遇從優(yōu)?！?/br>
    林越覺得不可思議，下意識道：“你又想干嘛？”

    張鶴源正色：“對于嬌吻，你比我熟，當(dāng)初你全權(quán)負責(zé)β920的改良工作，對這種藥物的研究最透徹，所以我想讓你繼續(xù)做下去?！?/br>
    “還想要升級版？”

    “當(dāng)然?！?/br>
    林越冷笑：“我能得什么好處？”

    “分紅，以及你想要的一切?！?/br>
    林越道：“我想要的就是你身敗名裂?！闭f完，走進病房關(guān)上門。

    張鶴源對此沒什么表示，若無其事地朝遠處坐著的年輕人走去。對于林越，他有的是辦法對付。

    病房內(nèi)，江齊全程聽著外面的對話，見林越臉色陰郁，不敢出聲詢問，試著轉(zhuǎn)移話題：“學(xué)校的事……”

    林越道：“我替你請假了，學(xué)校老師說你這學(xué)期都不用來了。”

    江齊并不覺得意外，自己三天兩頭請假，任誰也受不了。他開始盤算手頭的錢夠不夠過這兩個月的，要是不夠又該怎么辦，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真不想跟林越伸手要錢。

    而另一方面，林越也有心事。張鶴源對整個事件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令他十分不爽，連帶著他看江齊也不順眼起來?！安灰獙δ愠鲈汉蟮纳钣腥魏位孟?，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平時住你家，周末來我這里贖罪?！?/br>
    這樣的結(jié)果是江齊預(yù)想之中的，他有氣無力地應(yīng)下，心想，贖罪一詞用的真恰當(dāng)，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呢，該不會是一輩子吧……

    第二天，林越把江齊直接送回他租住的小屋，臨走時除了囑咐他按時吃藥外，又留下幾張鈔票，讓他自己買點好吃的補一補。用林越的話說，就是吃好了才能更好地挨罰。

    不過江齊不這么看，他熟悉林越的一舉一動，知道林越此舉背后更多地是想彌補下一此次事件中的疏忽。當(dāng)然，彌補之后，林越就又能心安理得地對他進行報復(fù)了。

    真是個矛盾的人。

    他攥著錢，目送林越離開，和衣躺下后想著下一次的懲罰。

    可別再用鞭子抽他了，那疼痛太尖銳，他根本承受不住。也許他該做些什么，他想，如果能讓林越心情好些，是不是就能避免痛苦呢……

    為此，他要好好計劃一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