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乏了?！?/br>
    我不想再與他為難，便起身往屋中走去。

    抬眼卻見到了裴玉。也不知他在屋前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腦海中忽浮現起前些日與他做的荒唐事來，心下頓時有些不自然的扭捏。

    “裴玉?！蔽冶静辉赶乳_口，可一直對著沉默也不是辦法。

    “他這是來捉jian？”秦思羽上前摟過我的肩。又故意湊到耳邊，調侃與我。

    我被他這等放肆的言論惹得耳熱，面上更是有些尷尬。

    這話自然也入了裴玉的耳朵，不過他未與我一般，神色依舊坦然，“我自書房于你尋了些書來。”

    他手上確是拿著幾本書冊?？伤騺泶依淠鲅宰I諷輕蔑于我更是許多。

    如今這般好心，令我頗不習慣之余，還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你是裴家的爐鼎…

    耳畔忽回響起他那日說的那句。

    他許是只當我是他的爐鼎。

    故而我緘默不語。只接過他手中的書，便走到屋內，合上了門。

    因此我也未見到，他遞書的手愣在半空中許久，才放下。

    后秦思羽與裴玉又在院中聊了幾句。不過距離太遠又隔著門。聽不真切。

    我心下想來也不會是什么與我有關的事，便也無意再聽。

    28.

    裴玉送的那些書冊。多半與爐鼎之事有關。書角邊緣有些泛黃老舊，可知收錄時已頗為久遠。細細翻來，與其說是教爐鼎如何修煉，倒不如說是教修真之人如何使用爐鼎。

    爐鼎以名藥補劑滋養(yǎng)，細心呵護。更利于采摘……

    爐鼎成人之期未經采摘，于壽元有虧……

    采摘后亦于壽命有損，不過可以以丹藥續(xù)其性命……

    通篇大段，無非講的是爐鼎命之輕賤。

    書翻到最后，有一處隱秘夾層，內里取出是一方紙條。墨跡尚未干透，應是寫得匆忙。

    只單單一行字。

    便令我心神恍惚，背后發(fā)涼。

    勿與秦思羽相交過密。

    裴玉這是….何意。

    卷冊從手中滑落到了地上，在屋內泛起一陣突兀的聲響。

    是讓我小心？

    為何。

    為何？

    我蹙緊了眉。

    若是不許我與秦思羽往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刻意提醒。倘若我不翻此書，倘若我未發(fā)現內封，那這張紙條留著又有何用。他既與秦思羽關系不錯，那為何我就不能與之結交。若他只當我是他的爐鼎，那又為何贈與我這些書來。

    更況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又教人如何信服。

    萬般思緒此刻在心中混雜成一團，令我煩躁不已。

    我不知這世間天資卓越之人是否都是這般，愛說些意昧不明說教的話，卻不告訴人前因后果。夜清河如此，裴玉也是如此。

    仿佛我聽話照做就能規(guī)避什么。

    但是我為何要聽，又為何要依他人擺布。

    我知這股氣憤來的有些莫名其妙。

    可我也深知。

    我…只是…有點不甘而已。

    29.

    裴玉與我，從來就不同。

    他生是眾人仰慕師尊贊許的天縱奇才。

    我生是靈根破碎任人宰割的廢物爐鼎。

    只這一點，便判若云泥。

    少時我羨慕他的修行天賦。羨慕師尊提起他時的贊揚。羨慕他無需努力便能得到許多喜愛。

    可我是如此遲鈍，愚蠢。時至今日才明白他的天才不僅在于道，還在于人心。

    那年我與他辯解，便是被他看出了我心中不愿承認，也未曾發(fā)覺的，嫉妒之意。

    而他當年道我虛偽小人。我否認了。

    可如今的我卻不得不承認。

    我的卑劣。我的虛偽。

    我的逃避。

    30.

    我總把逃避當作解決問題的手段。

    因此我知我修不了仙道，便不再去修行。因此我知夜清河對我的感情虛假，卻還是裝作渾然不覺溺于其中。因此我事事都任由其發(fā)展，卻還是心安理得地抱怨因我是爐鼎所以才受制于人……

    31.

    恍惚間我又憶起許多年前，我被納為內門弟子的那天。

    夜清河曾笑著對我說不必修道。

    現在想來，那并非是對我靈根破碎的疼惜。

    倒像是他覺得我，不配修道的嘲諷。

    也許，我并非不懂情，我只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認，更不愿意接受。

    那些潛藏在虛假美好之下的。

    血淋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