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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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言落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個星期幾乎天天都在下雨,烏云籠罩整個城市,壓得人喘不過氣。 雨把他的衣服淋濕了,他仍是慢慢地走,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狗。 他突然想起母親。 那個懦弱卻剛強的女人,她的人生似乎沒有意義,一向低眉順眼,猶如封建時期日日待在家中深受那勞什子“以夫為天”的舊思想荼毒的沒有夢想、毫無未來的老女人,這樣一個女人,卻將他裹在自己的羽翼下,護得嚴嚴實實,竭盡全力用自己瘦弱的翅膀為她的骨rou屏退來自外界的惡意。 他至今記得母親為了湊夠他的學費低三下四地和別人借錢的場景。他在來之前就被叮囑過要做出一副可憐的表情,最好要淚眼朦朧惹人憐愛,他被母親的大手牽著,仰起頭,看見母親卑微的神色,她幾乎是佝僂著腰和對面攀談的,好像他們天生就該低別人一等。 他心中突然有些怨懟,他想,憑什么啊,憑什么我要跟著mama在這里丟人,這個學不上就不上了吧。 而母親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心中那股怨氣瞬間就煙消云散了,他甚至開始埋怨起自己來。 母親為了他和李進動手,為了他愁得頭發(fā)一夜之間就白了…… 李自言想起這些,心里沒來由地堵得慌。 直至大雨傾盆,他才走到那棟老舊的居民樓附近。 正在抖落身上的雨水,遠遠的,看見樓頂上站著一個細瘦的身影,枯黃的頭發(fā)散亂,衣服又臟又舊,豆大的雨珠砸在她臉上。 李自言心一震,定睛一看,看清了她的臉,是他最熟悉的面孔——母親! 她像狂風暴雨中一株脆弱的、瀕臨死亡的枯草,瘦弱的身體隨著狂風搖擺,好似下一秒就要隨那四處浪跡的風兒遠去。 李自言瞳孔猛然收縮,她想跳樓! 李自言連忙沖進雨幕里,奔到樓下,揮舞著雙臂:“媽!你冷靜一下??!” 女人看見他,咧了咧嘴,似乎笑了,嘴巴張合,做了個口型: 言言,mama走了。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br> 女人不聽,身體直直地往前倒,一躍而下。 “砰”的一聲,雨天不再平靜。 “不要——??!” 李自言大吼,耳邊響過一陣嗡鳴聲,腦袋一片空白,他腳步踉蹌地跑過去。 “媽——??!” 任憑李自言再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喊女人也起不來了,她頭朝下,接觸地面的那一刻腦袋就碎掉了,腦漿撒了一地,紅紅白白的混在一堆。 不知何時周圍圍了一群人,有幾個相識的阿姨想拽他起來,被他一把揮開,他摟著母親還有些溫熱的尸體,哭得快斷了氣。 有人試圖把他扶起來:“欸,自言啊,你別哭了,先起來吧……” “滾開!都給我滾啊啊啊啊啊?。?!” 警察很快趕到,他們遣散圍觀人群,把他架到警車上,然后把女人倒下的地方用黃色警戒線圍起來。 除了在警車上哭得不能自己的李自言,沒有一個人為她的離去感到難過,人們只是圍在警戒線后面,議論她支離破碎的尸體,好像她的死是一件普通的事。 多可悲,她的死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 女人叫王盼,本來是叫王盼娣的,她長大后嫌這名字難聽,給改了。 在簡陋的產(chǎn)房里發(fā)出第一聲啼哭時,至少她是被愛過的。她爹躡手躡腳地抱起她,瞇起眼睛掀開包裹著她的襁褓,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他一直咧著的嘴角垮下去了,把她放回床上,嫌棄地說:“怎么又是個女孩?!?/br> 身后臃腫的老婦人一直叉著腰,聞言罵開了,當著產(chǎn)婆的面罵產(chǎn)床上虛弱的母親是生不出兒子的廢物,趾高氣昂的姿態(tài)好像一個殘忍的農(nóng)場主,而母親是那頭不合格的母畜。 王盼上頭有兩個jiejie,大姐叫王招娣,虛歲十六就被父親賣給了村里那個經(jīng)常猥褻小女孩的戀童癖,婚后一年便被搞大了肚子,此后一直待在家備孕,伺候丈夫公婆。戀童癖對大姐管得嚴,不讓她出門,也不讓回娘家,她夜里偷偷跑出去看望她的時候才知道,那個樂觀積極,善解人意的大姐已經(jīng)死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日蹉跎在柴米油鹽丈夫孩子之間的黃臉婆。她恍然發(fā)覺,大姐的眼神暗淡無光,眼尾多了幾道細紋,沖她笑的時候細紋便會皺作一團。 二姐叫王念娣,學習很好,初中的時候常年穩(wěn)居年級前三,考上重點高中卻被脅迫不準去讀,早早進了鎮(zhèn)里的廠子。后來也是匆匆被逼著結(jié)了婚,只不過二姐比大姐更加不甘于平凡的生活,她趁丈夫外出時乘火車去了偏遠的城市,至今杳無音信。 招娣、念娣、盼娣,她們的名字被賦予了使命,老一輩的人很迷信,認為只要在女孩的名字上做點功夫就能盼來一個寶貝兒子。 日思夜想,終于把寶貝兒子盼來了。 即使再窮,全家上下也高興得連辦了兩天酒席。 王盼娣的主要工作從日?,嵤伦兂闪苏疹櫟艿?,弟弟很乖,不吵不鬧,比起以前做的那些工作把自己累得滿頭大汗可好太多了。 到了年紀,父親要把她嫁給村里一個傻子做老婆,她抵死不從,哭著喊著求他們放了她。 他們不聽,父親更是拿了根棍子抽打她。收了人家的錢就要替人家辦好事,說難聽點就是賣女兒了。 她跑了。 年輕女人獨自外出在那時還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她處處小心謹慎,卻還是被拖進骯臟的小巷子里強jian了,那個人就是李進。 李進身材壯碩,面容看上去兇惡非常,他太久沒紓解過,看到女人就獸性大發(fā)。 王盼娣被他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他糟踐自己的身子。 李進算準了女人不敢報警,第二天便讓王盼娣帶他去她家,上門顛黑倒白一通胡說,王盼娣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嫁給他了,連場婚禮都沒有。 跟著李進去了隔壁鎮(zhèn)子,剛開始李進還人模人樣的,雖說不會像其他男人一樣對她關懷備至,但也不至于大打出手。 懷李自言的時候,李進總是莫名其妙地羞辱她,到后來看王盼不敢反抗,竟是要出手打她,王盼哭著躲閃,身上仍免不了磕碰了些。李進卻總是在第二天清晨跪下來給她道歉,說自己喝了酒,撒酒瘋,已經(jīng)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王盼就這么幾次三番地原諒他。 有第一次就會有無數(shù)次,李自言出生后李進更是暴露了他的本性,也不出去工作了,出去花天酒地甚至一夜未歸都是常事,家里的花銷全靠王盼一個人。 日子還在過著,王盼卻覺得自己的人生沒了盼頭。 她想離婚。 這個想法傳出去后,一幫上了年紀,自詡“過來人”的長輩們排著隊輪番勸她認命。 “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女人嘛,總要為家庭多做些犧牲的?!?/br> “是啊,哪有不打媳婦兒的男人?忍忍就過去了?!?/br> “離婚了就不值錢了,你可得想清楚?。 ?/br> “你還有你兒子呢,那孩子好啊!準是個出息的!孩子不能沒有爸爸,為了孩子忍忍吧。” 言言…… 是啊,自己還有言言要保護呢!作為一個母親怎能輕易放棄自己的骨rou? 她自身就是一個極其傳統(tǒng)和懦弱的女人,從小生活在父母男尊女卑的的封建思想下,多少耳熏目染了些,想離婚的念頭一開始還很堅定,后來一一被他人的閑言碎語擊潰。 一切的妥協(xié)都是為了言言,聽麻木地在心里重復道:一切都是為了言言。 王盼行尸走rou般過著,就連李進對她拳打腳踢也只是默默忍受,一言不發(fā),到最后甚至淚腺都失去了作用,身體疼痛難忍,眼淚一滴也流不出來。 對這個世界失去了期望,再怎么欺騙自己也沒用。 之前她總是坐不住,難得有閑著的時候也會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F(xiàn)在卻對所有事情失去了興趣。 一到深夜,她就會失眠,安眠藥沒了便獨自坐在窗前,眼神沒有聚焦地看著窗外,從晚上一直坐到雞鳴聲響起,腿和胳膊酸痛難忍,站起來的時候腿都在打顫,她緩緩走進衛(wèi)生間,像一只遲暮的老蝸牛,對著鏡子揚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活著的念頭在慢慢減淡。其實并沒有具體的哪一件事讓她徹底決定拋棄一切去死,是過往的悲慘累積在一起,是始終逃不開的從出生伊始就被鐫刻在骨子里再也抹除不了的自卑。 這些東西慢慢累積,直至漫過心底那條界限。 王盼臨死之前還是感到自責,為她那在恐怖壓抑的家庭氛圍下被逼著學會了察言觀色的孩子感到自責,她不是一個好母親,但她太累,太累了。 她把費盡心思藏好的錢找出來,把它們整齊地疊放好,夾進李自言早就不用的教科書里,和一封很長很長的信一起塞進李自言枕頭底下。她看到李自言的書桌上放著母子二人的合照,照片略微發(fā)黃了,李自言牽著她的手,站姿端正,拘謹?shù)匦χM跖屋p輕撫摸過合照中李自言的臉,眼眶濕了。 風吹起了窗簾,天空已經(jīng)陰沉下去了。 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終將隨著她的遠去而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