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啟軒以為鄒晏鳴剛剛經(jīng)歷了家里的煩心事，應(yīng)該只想快點(diǎn)回家。聽到他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來家里坐坐，反而有些吃驚。

    上樓進(jìn)了家門，江啟軒讓鄒晏鳴隨便坐，他去泡茶。

    搬家時他順便添了些廚具碗筷，好歹杯子也有兩個了。等他出來的時候，鄒晏鳴已經(jīng)脫了外套和帽子，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想看電視就打開，不用客氣。”江啟軒放下杯子，想到以前鄒晏鳴被燙到舌頭的事，提醒了一聲，“還燙著?！?/br>
    鄒晏鳴原本要去拿杯子的手臨時調(diào)轉(zhuǎn)了個方向，拿起了茶幾上的遙控器，把電視打開了。

    電視上還在繼續(xù)播放春晚，顯然鄒晏鳴并不是真的想看電視。看了一眼就把電視音量調(diào)低了，似乎只是想給客廳來點(diǎn)背景音。有了這背景音，家里似乎多了那么一絲年味兒。

    剛才在外面走了很久，兩人的臉都被風(fēng)吹得僵了，冰冰涼的。在溫暖的室內(nèi)坐了一會兒，臉上又重新有了血色。

    江啟軒打量著鄒晏鳴，若是不熟悉鄒晏鳴的人看來，他不茍言笑的時候表情或許有些恐怖。冷著一張臉像是下一秒就要批評人了一般，但實(shí)際上鄒晏鳴可能什么都沒想。

    今天鄒晏鳴穿了件藏青與橄欖綠花紋相間的寬大毛衣，襯得他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少了幾分威嚴(yán)。這還是江啟軒第一次見他不穿襯衫打領(lǐng)帶，頭發(fā)也自然垂下的模樣。

    “怎么了？”鄒晏鳴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轉(zhuǎn)頭看向江啟軒。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穿成這樣很少見。不工作的日子你原來是這種打扮?！苯瓎④幋鸬?。

    鄒晏鳴無意識地撩了一下前發(fā)，神色不自在道：“看著不對勁是吧？你剛才在便利店門口都沒認(rèn)出來。”

    江啟軒忙道：“不是那個意思。這不是恰好每次見你都是工作結(jié)束后嗎，頭一次見到，有些新奇而已?！?/br>
    鄒晏鳴沒有太糾結(jié)于這個話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江啟軒見鄒晏鳴這副模樣，心中微酸。他想起自己上輩子進(jìn)入華匯時，不論是去公司還是見藝人，也都會打扮得很成熟穩(wěn)妥，生怕第一眼就被人覺得年輕沒經(jīng)驗(yàn)。對于社會人來說，衣裝可以算是他們的盔甲。

    他一個經(jīng)紀(jì)人尚且如此，從小到大承受著“企業(yè)的未來”這樣的重?fù)?dān)，鄒晏鳴應(yīng)該比他更早了解了這個道理。他給人的印象一向仿佛是堅不可摧，就連賀濱這樣的朋友也覺得，只要是鄒晏鳴那就沒什么事是辦不到的。

    只有在很私人的狀況下他才會卸下防備展示出原本的模樣。比如在親密的人面前，比如在家人面前。然而上輩子不論是親密之人還是家人，都徹底辜負(fù)了他。

    “你已經(jīng)吃過晚飯了嗎？”鄒晏鳴狀似隨口問道。

    “嗯，吃過了才想去散個步消食的?！苯瓎④幋鸬馈Ｋ傆X得自己好像在便利店見面時就提到過了，不過鄒晏鳴有些心不在焉的，可能是忘了。

    “倒是你。剛才在家里沒好好吃飯吧？我之前包了餃子，還有不少凍在冰箱里。要不要吃點(diǎn)墊墊肚子？”

    鄒晏鳴驚訝道：“你包的？”

    江啟軒點(diǎn)點(diǎn)頭：“對啊。你們家難道過年吃的是速凍餃子？”

    “當(dāng)然不是。但是有阿姨提前來燒飯。”鄒晏鳴答道。

    “哦對，你們家肯定都有保姆……”江啟軒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說既然如此，就去下幾個讓鄒晏鳴嘗嘗。

    他讓鄒晏鳴在客廳看電視，自己去了廚房。然而鄒晏鳴卻因?yàn)樽约捍筮^年的登門打擾還要讓對方忙活，坐立不安，聽了一會兒廚房里的動靜，就放下了遙控器也來了廚房。

    江啟軒剛燒上水，無奈道：“都是事先凍上的，水開了放進(jìn)去就行。沒什么要你幫忙的地方?！?/br>
    “這是在家里自己包出來的？和餐廳賣的一樣。”鄒晏鳴驚訝道。

    江啟軒好笑道：“餐廳賣的那也是人用手包的。你別看我這樣，上輩子我在小餐館打工時，偶爾忙起來了還去后廚幫忙炒過菜呢?！?/br>
    “這樣?！?/br>
    江啟軒和鄒晏鳴兩人杵在灶臺旁，相顧無言。

    “你要不去餐桌那坐著等？”

    江啟軒提議道。鄒晏鳴似乎也意識到他在廚房的確什么忙也幫不上，只好走了出去。江啟軒就這么倚在廚房的推門門檻上，既能和鄒晏鳴聊天，還能用余光顧上灶臺。

    “好像總是在講我家的那些事。你也說說你上輩子的事吧?！编u晏鳴問道。

    “可以是可以，但真的挺沒意思的?！苯瓎④師o奈道。

    不外乎是儲蓄拿去付了賠償后花了一干二凈，在圈子里找不到工作，只能去打幾份工這樣的故事。打工的內(nèi)容無比平淡。當(dāng)然，偶爾的確在店里能碰上一兩件趣事，比如看到高中生小情侶上演狗血虐戀，再比如有奇葩客人試圖吃完飯順走桌上的牙簽盒和抽紙，被老板抓著罵……

    他說著，鄒晏鳴認(rèn)真地聽，時不時點(diǎn)點(diǎn)頭。不一會兒水開了，江啟軒轉(zhuǎn)身下了餃子，又轉(zhuǎn)回來跟他繼續(xù)講。

    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餃子的香氣，鄒晏鳴的肚子叫了一聲。兩人皆是愣了一瞬，江啟軒看到鄒晏鳴凝固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來了：“你是不是晚上根本沒吃什么東西？”

    鄒晏鳴也不死撐著反駁了，承認(rèn)道：“的確沒吃什么……”

    江啟軒說自己晚飯還剩了不少，放在冰箱里冷藏著準(zhǔn)備第二天繼續(xù)吃。如果鄒晏鳴不介意的話，他拿出來熱一熱。如果不想吃剩菜的話，他可以再多下點(diǎn)餃子。

    鄒晏鳴好似完全不介意，點(diǎn)頭同意了。

    把幾樣菜又拿出來熱了一遍，餃子正好也出鍋了，配上一碟醬油醋，時隔沒幾個小時，餐桌又被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大晚上的，麻煩你了?！编u晏鳴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確餓了，在家里被惡心得食不下咽后，看到這么一桌子菜，仿佛食欲又回來了。

    他以為江啟軒一個人在家做飯，頂多就是一兩個家常菜。結(jié)果涼菜熱菜都有，而且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年菜。顯然江啟軒的廚藝水平遠(yuǎn)遠(yuǎn)超乎了一個不會下廚的人的想象。

    “本來就是我自己吃的?，F(xiàn)在不過讓微波爐轉(zhuǎn)了幾圈，麻煩什么。”江啟軒怕鄒晏鳴一個人吃會覺得尷尬，自己也拿了一雙碗筷，意思意思吃了幾口。

    鄒晏鳴笑道：“像你這樣能一個人做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想出門散個步就去了，安安靜靜過個年，真的挺好的?！?/br>
    江啟軒看向鄒晏鳴。他這樣的生活拿去讓身邊的其他人知道，比如說陳一哲和鄭由他們，八成會在心里覺得他孤伶伶的很可憐。鄒晏鳴卻反過來羨慕自己。他說這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并非奉承。

    江啟軒半開玩笑道：“是挺好的。不過一個人也有壞處，比如多做了幾樣菜就要分好幾天才能解決。幸好你來了，這樣明天我又能換著花樣吃點(diǎn)別的了?！?/br>
    他這么說也是想要鄒晏鳴別顧慮盡管吃。江啟軒早些時候就吃撐了，出去走了一圈消化不少，但也吃不了幾口了。

    好在鄒晏鳴興許是真的餓了，也有可能單純就是整個人放松后沒和他客氣，把一桌子菜都快吃光了。

    “你明天就在家待著嗎？”鄒晏鳴問道。

    “嗯。我最近都沒有新的工作安排了。再說就算有，也不會是大年初一上班。難道你明天要上班嗎？”江啟軒回問道。

    見鄒晏鳴否認(rèn)，江啟軒又追問他明天準(zhǔn)備干什么。

    鄒晏鳴竟然被問住了，半晌才猶豫道：“不干什么。在家待著?！?/br>
    “待著……”

    好籠統(tǒng)的回答。江啟軒狐疑地詢問鄒晏鳴，難道沒點(diǎn)興趣愛好之類的嗎。像是刻板印象里，有錢人好像都喜歡看外文書，喜歡演奏西洋樂器，還會欣賞交響樂什么的。

    鄒晏鳴無奈地表示著的確過于刻板印象了。也許的確有人喜歡這些，但他好像不是其中之一。他休息的時候一般也就看看新聞資訊，下午補(bǔ)個眠，起來再處理一下郵件之類的。

    “這不是還有工作嗎！”

    “看看郵件而已，不算工作吧?！?/br>
    江啟軒和鄒晏鳴就工作的定義產(chǎn)生了分歧，在餐桌上糾纏不休了一會兒。但與其說是在爭論，更像是閑來無事隨口你一句我一句的，情緒一點(diǎn)起伏都沒有。

    吃的差不多了，鄒晏鳴站起來準(zhǔn)備去撿桌上的盤子和碗。江啟軒連忙阻止他，讓他放著就好，自己明天起來再收拾。

    鄒晏鳴這次態(tài)度卻很堅決。

    “你覺得我連洗碗這事都干不來嗎？”

    江啟軒扯了扯嘴角，只好順著他的意思讓他去洗了。鄒晏鳴這人禮節(jié)一向到位，可能唐突登門白吃白喝一頓已經(jīng)是他的底線了。

    但江啟軒還是不放心，跟著鄒晏鳴進(jìn)了廚房，又和他仔細(xì)解釋哪個是洗碗用的海綿，哪個是刷鍋的，又十分廢話地介紹了哪一瓶是洗潔精，最后終于被目光不善的鄒晏鳴冷漠地掃了一眼，閉上了嘴。

    見鄒晏鳴動作挺正常的，江啟軒反思了一下，還是他偏見太深，擅自覺得這種大少爺可能壓根就沒碰過這種炒了菜后油膩膩的碗碟。

    也許他洗過，不過肯定次數(shù)很少。因?yàn)榻瓎④幙粗藭r攥著盤子，在水流和洗滌劑的泡沫中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以及寬大的手掌內(nèi)外，看不出半點(diǎn)干過活兒的痕跡。只有右手食指上有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淡淡繭痕，大概是上學(xué)時期握筆寫字磨出來的，這兩年辦公用不到手寫，所以淡了下去，不知以后會不會消得一干二凈。

    身邊的人都說江啟軒的手指很長。上輩子端盤子的時候都有小姑娘夸過他的手，說不愧是高個子，手和身高很搭。江啟軒就這么用眼睛估算著，心里想著鄒晏鳴雖然比自己矮了幾公分，手卻好像差不多大，說不定掌心還比自己大一圈。

    “這么寶貝你家這幾個盤子？”鄒晏鳴不解地問道。江啟軒的眼神一直盯著他手中的盤子不放，好像怕他一個手滑下一秒就能把它們?nèi)に榱怂频摹?/br>
    “沒有沒有……我去拿杯子來續(xù)點(diǎn)茶。”江啟軒急忙收回視線，清了清嗓子，轉(zhuǎn)身離開廚房去客廳了。

    要命。江啟軒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這是幾年沒近距離接觸過男性嗎？至于不留神對著別人的手看出朵花兒來嗎？

    在客廳獨(dú)自冷靜了一會兒，江啟軒面色如初地拿著兩人的杯子回了廚房。

    “家里也沒個水果什么的。早知道你今天來做客，我就提前預(yù)備些了。”江啟軒不好意思道。

    “已經(jīng)吃不下水果了，說實(shí)話，就算你這什么都沒有，也比我家待著舒坦?！?/br>
    鄒晏鳴正好洗完了，關(guān)了水龍頭一邊頭也不回地說著話，一邊在水槽附近找毛巾。

    “在這兒?！?/br>
    毛巾搭在烤箱把手上，江啟軒順手拿起來遞給鄒晏鳴。

    鄒晏鳴來接的時候，手指正好握上了江啟軒的手，還沾著水滴的手指濕漉漉的，江啟軒一愣，沒想到還沒等他有什么反應(yīng)，反倒是鄒晏鳴一驚將手抽了回去。

    “……”

    “不好意思。我手有點(diǎn)冰吧?！编u晏鳴說了這么一句，又快速將毛巾拿了過去，狀若無事地擦起手來。

    “沒……沒事。你先回客廳歇著吧?！?/br>
    江啟軒笑了笑，背過身去，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給燒水壺加水。鄒晏鳴這次沒再和他客氣，應(yīng)了一聲就回沙發(fā)上坐著去了。

    江啟軒心里突然有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就像是他一直覺得自己單方面意識過度了，但是突然發(fā)覺鄒晏鳴怎么似乎和自己……一樣。

    有這種可能嗎？

    端著茶杯回客廳的時候，江啟軒多看了兩眼鄒晏鳴的表情。不過很可惜，正在看電視的鄒晏鳴面無表情，江啟軒看不出半點(diǎn)異樣來。

    “喏，茶?；蛘吣阌惺裁磩e的想喝的嗎？”

    鄒晏鳴道了聲謝，說這就挺好的。江啟軒又一次在他身旁坐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看著已經(jīng)即將進(jìn)入尾聲的春晚。

    隨著快到凌晨十二點(diǎn)，兩人的手機(jī)陸陸續(xù)續(xù)開始震了，不斷有新消息提醒。江啟軒心不在焉地回消息，旁邊的鄒晏鳴也很敷衍，靠在沙發(fā)扶手單手打字，不久后還打了個哈欠。

    江啟軒似乎也被他傳染了，跟著打了一個哈欠。

    隨著電視里響起“難忘今宵”，除夕夜結(jié)束了。江啟軒沒有想到，他都多少年沒和人一起過年了，這個大年三十最后竟然是和鄒晏鳴兩個人過的。

    兩人從手機(jī)上抬頭，互相和對方道了句“新年快樂”。

    “我好像有點(diǎn)困了，”江啟軒揉了揉眼睛道，“本來說要送你回去的。不知道我這樣能不能開車?！?/br>
    鄒晏鳴為難道：“是我留得太晚了。本來我可以借你車開回去，但我之前在家里喝了點(diǎn)酒……”

    江啟軒愣了愣，看向鄒晏鳴，試探道：“要不在我這湊合一宿吧。明天早上起來了，還能再吃頓餃子。”

    “不打擾你嗎？”鄒晏鳴反問道。

    “不會?！苯瓎④幮α诵Α?/br>
    鄒晏鳴沉思了一會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行。犯困開車危險，還是你以前跟我說的?！?/br>
    “嗯，是我說的?！苯瓎④幭氲街暗臄?shù)次碰面，他們每次好像都會因?yàn)檫@樣那樣的關(guān)系留宿在彼此家里。

    “上次讓你睡客廳，這大過年的，總不能再讓你睡沙發(fā)了。你去臥室睡吧？你想洗個澡再睡嗎，我給你找件我沒穿過的T恤。”江啟軒站起來往臥室走，準(zhǔn)備去拿搬家的時候收起來的毛毯。

    鄒晏鳴立刻跟了上去，在臥室門口拽住他：“你這話對自己也適用。大過年的，我住你家，還讓你睡沙發(fā)？”

    “那怎么辦？”江啟軒轉(zhuǎn)過來，看著鄒晏鳴近在咫尺的臉被臥室的暖色臺燈照得泛著淡淡的橘光，想起送醉酒的鄒晏鳴回去的那天晚上。

    江啟軒笑了笑，用開玩笑的語氣試探地問鄒晏鳴：“要不一起睡？”

    “……”

    鄒晏鳴靜靜地看著江啟軒的眼睛，沉默了兩秒。

    的確只有短短的兩秒，但江啟軒心里卻“咯噔”了一下，覺得仿佛過去了很久。如果不是鄒晏鳴用這種認(rèn)真考量的目光直直地看著他，讓人忍不住多想，他下一句就會立馬接上“我開玩笑的”。

    “……江啟軒，你認(rèn)真的？”鄒晏鳴問道。

    被連名帶姓地念到自己的名字，江啟軒愣了一瞬，還未等他回過神來，鄒晏鳴卻主動放下了手：“你是屋主。你不介意的話，我也不介意?！?/br>
    江啟軒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好半天他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氣平常道：“嗯，我不介意啊?！?/br>
    這之后，臥室里突然陷入了一種有些難熬的氣氛中。

    江啟軒去翻出自己的新T恤，交給鄒晏鳴。鄒晏鳴“嗯”了一聲就進(jìn)浴室洗澡去了。

    他坐在床邊聽著隔著浴室門傳來的花灑水聲，久久沒回過神來。

    這可真是一個敢問，一個敢應(yīng)。

    江啟軒焦躁地看了會兒手機(jī)，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在毫無意義地解鎖屏保劃了兩下再關(guān)上，然后反復(fù)重復(fù)這個cao作。

    浴室的水聲停了，過了一會兒響起了吹風(fēng)機(jī)的聲音。江啟軒停了手上的機(jī)械性cao作，最后一次把手機(jī)關(guān)上，不一會兒，聽著鄒晏鳴走進(jìn)房間來的腳步聲，他仿佛條件反射一般彎腰去給手機(jī)充電，沒有回頭看。

    “我把備用的充電器放在你那邊的床頭了，你可以用?！苯瓎④庮^也不抬道。

    鄒晏鳴又“嗯”了一聲。江啟軒不知道鄒晏鳴是否也覺得氣氛奇怪，全然沒有幾個小時前那么放松，說話越來越簡短。

    等江啟軒去洗漱回來后，鄒晏鳴已經(jīng)鉆進(jìn)被子里，側(cè)身躺著閉上眼睛了。

    沒看到鄒晏鳴只穿著自己的T恤的打扮，江啟軒說不上來是稍有遺憾還是松了一口氣。

    他輕輕關(guān)了燈。雖然知道鄒晏鳴還沒睡著，但既然對方已經(jīng)一副準(zhǔn)備入睡的樣子，江啟軒自然不會沒眼力見地在黑暗中搭話。

    掀開被子時江啟軒覺得連被罩和床單的摩擦聲都清晰得不得了。從自己那一側(cè)上了床，他同樣側(cè)過身去，兩人背對背都貼著床沿，反倒中間隔了好一大塊空間。

    寂靜的臥室里只有兩人輕微的呼吸聲。他們都知道彼此沒有睡著。

    江啟軒回憶著自己有多久沒有和另一個人這樣共處一室過了。也許鄒晏鳴在這一點(diǎn)上和他一樣。

    也許真的不是錯覺。

    江啟軒在黑暗中回想著鄒晏鳴的態(tài)度。思考著他是否和自己一樣，有那么點(diǎn)那方面的意思。

    從今天出門散步開始發(fā)生了不少意外，此時他終于得以冷靜下來。鄒晏鳴是個聰明人。江啟軒覺得他應(yīng)該感受到自己的試探了，即便如此，鄒晏鳴還是留了下來。

    他心中其實(shí)已經(jīng)隱隱有了答案。

    他面朝的方向是窗戶。月光從窗簾的縫隙間灑落在地上，漸漸地漆黑一片的房間因?yàn)檠劬m應(yīng)了黑暗變得清晰可見。江啟軒有一種沖動，比如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轉(zhuǎn)過去，挪到鄒晏鳴那邊去，看看他是否也會順其自然地轉(zhuǎn)過來與自己相擁，還是繼續(xù)裝睡。

    然而腦海里各種想法劃過，最后江啟軒還是沒有動。

    這件事來得太快了，讓他再想想吧。

    也讓鄒晏鳴再想想。

    想一想在上一輩子受到了那樣的傷害后，他們還有沒有戀愛的力氣。是不是合適的對象。能否放下所有心防在彼此身邊安睡到天明。

    如果嘗試之后關(guān)系破裂，那還不如從最初就不要開始。起碼這樣一來他們還是“隊(duì)友”。

    他們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精力再試錯一次了。

    在腦中思考了很多，江啟軒終于緩緩閉上眼睛，用低得幾乎沒人能聽到的聲音語氣輕柔地說了一句：“鄒晏鳴……晚安?！?/br>
    良久之后，從身后傳來了一聲簡短的回應(yīng)。

    “晚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