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書迷正在閱讀:佛亂、鳳朝陌璃-劇情骨科-鬼畜妖美王爺?shù)艿芄偏執(zhí)忠犬暗衞受、太子殿下的皇后小爹、溺愛、他姓陳[父子/骨科/np]、尊一人為師(訓誡)、東百往事、鏡像天堂、白狄合集、亮瑜合集
百里臨江心下好奇,便忍不住尾隨了那客商一路。卻見那客商在巷子里左拐右繞,又時不時停下來看看住戶門外的標志,似乎在尋找什么一般。百里臨江心下愈奇,暗想若是尋人,豈有天黑了這般亂找的道理?可是聽這客商前日說話,既然能在曇花上一擲千金,也不至于夜探小門小戶做賊。 只見那客商越走,四周住戶愈發(fā)凋敝,有幾處房屋甚至只剩下斷壁殘垣。卻見那客商在一處破敗的宅院前停下腳步,就著月光辯識了一會兒門前沒有腦袋的石獅子,點了點頭,便趴在門縫朝里望。百里臨江心下好奇到了十分,心想這么破敗的宅院,若是抓鬼還有幾分可信,這客商趴在這里做什么道理?卻聽院子里傳出一個大喇喇、卻帶著幾分熟悉的少年嗓音: “哎呀小爺這筆生意做得真是不劃算。雖說救人一命再生父母,可是大叔你也不能這么把我當下人使喚——當下人使喚就罷了,端茶倒水什么的小爺也不是不能做得,可是大半夜的杵在這里燒鐵拐杖——” 百里臨江又好氣又好笑,心想自己前日并非眼花,這折云生果然也到了歌夜城里。天下竟然又能將折云生乖乖降服的人,自己倒想見識見識。百里臨江屏息凝神輕輕一躍,便躍到了院墻之上,借著墻頭一點樹蔭藏起身影,不發(fā)出一點聲息。平日不使用真氣倒不覺得,百里臨江此刻露了這么一手,稍稍運轉小周天,便覺得逍遙子傳授自己的內功心法與相互融合,功力倒比以往更加精進。他朝院內看去,卻見折云生一手仍握著鐵杖在爐中鑄燒,一手卻護著耳朵、歪著腦袋足尖踮起——像是無形之中有人揪著他的耳朵往上拽一般。折云生連連討?zhàn)垼?/br> “大叔——大爺——我的好聶爺爺,親爺爺,小子我錯了,不該在背后嚼舌頭,該打!” 折云生連連扇了自己幾個嘴巴,那只無形的手方才將他放開。折云生一邊揉著耳朵,又揉了揉扇得通紅的臉,一副愁眉苦眼,一張俊美的臉龐如同小丑一般。百里臨江日前被這小子折騰得不輕,此刻心中解氣,又好生疑惑,暗想這客商跑來這里偷窺折云生做什么?折云生口中稱呼那人姓聶,莫非就是聶不凡?折云生雖然道行遠遠非聶不凡對手,但是若論逃跑功夫天下第一,怎么會心甘情愿在這里替聶不凡燒火? 卻見折云生又將鐵杖在爐子里燒了一會兒,眼見爐中銀光漸漸旺盛,便搓了搓手,對那看不見的人道: “行了行了,曇心爐燒好了,大叔你今夜練功嗎?” 也不知看不見的那人說了句什么,折云生點頭哈腰,又從角落里搬出一個黑布罩著的竹籠,將籠上的黑布小心摘下,又將竹籠小心翼翼層層打開,取出一盆曇花來。 百里臨江心想,莫非之前茶館中盛傳有鐵匠養(yǎng)出并蒂曇花,就是折云生他們在搞鬼?只是他日前見那客商的曇花,花苞未放時也有嬰兒拳頭大小,這株曇花卻枝葉稀疏,花苞更小得好似指甲蓋一般,更不由得連連搖頭,這種花苞能開出什么名堂? 只見折云生卻毫不介意,反而興奮地搓了搓手,又將那支鐵杖在曇心爐中推了推。淡淡的銀色光芒從曇心爐中不斷涌出,漸漸涌入那株干癟的曇花上。原本指甲蓋大小的花苞漸漸變大了一倍,百里臨江這才看出,原來每朵花苞是由兩個更小的花苞構成,方才恍然大悟,難怪之前眾人傳聞,這曇花朵朵并蒂,蔚為奇觀。百里臨江心想,就算是并蒂曇花,可這又枯又小的花苞,算得上什么名花?他不禁連連搖頭。 折云生卻好似極有耐心,目不轉睛地盯著曇心爐中的情形。卻聽半空之中傳來低沉的男子嗓音,正是聶不凡的聲音,仿佛在念誦什么繁復的經文。卻見曇心爐中銀火愈加旺盛,耀目的銀色光芒騰起半人多高。折云生等到爐火極旺的那一刻,忽然從角落里取出一只活兔,將兔子腦袋一擰,鮮血盡皆噴灑在那株曇花枝葉和盆土上,又三下五除二剝去兔子皮,將血淋淋的骨rou撕扯成碎片,丟在花盆里。 卻見那曇花忽地一動,從土壤中伸出無數(shù)的吸根,先是將鮮血吸得干干凈凈,又將兔rou碎塊緊緊纏繞拉進泥土里去。過了一會兒,那曇花的枝葉忽然從干枯的狀態(tài)變成晶瑩翠綠,原本只有指甲蓋大小的花苞也漸漸膨大,瞬間變得有碗口大小。只見曇心爐中銀火愈見旺盛,折云生猛地將鐵杖抽出,爐火瞬間騰到半空,如萬千火樹銀花,照得一個院落通明如晝,而那株曇花,也在一瞬間全部開放! 百里臨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原來那曇花枝干上不過四五片小葉,花朵卻密密麻麻開了十數(shù)朵之多,且皆是并蒂雙生,每一對皆巨大如盤。更令人驚奇的是,那些曇花仿佛有知覺一般,會漸漸隨著夜風和光照向四周旋轉,其中一朵轉到百里臨江藏身的方向,花瓣竟然簌簌抖動,令百里臨江生出幻覺,仿佛溫柔絕色的美人正朝自己微笑。且那兔血漸漸被花瓣所吸收,原本晶瑩如玉的潔白花瓣,漸漸漾開幾絲淡淡的紅暈,竟宛如美人頰上的胭脂一般,令人意蕩魂銷。也不知過了多久,曇心爐中的銀火漸漸消退下去,那些花朵也漸漸收攏成小團,又恢復成一開始其貌不揚的模樣。 百里臨江這才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卻見原本趴在門上偷窺的客商也方從驚愕之中清醒過來,猛地跌坐在地,大叫“媽耶有妖術!”屁滾尿流飛奔而去! 折云生拍了拍手,仿佛對旁人偷窺毫不以為意,對那看不見的人說道: “教這幫人瞧見也好,瞧見的人越多,咱們的名氣越大,越是對咱們參加曇花盛宴有好處?!?/br> 折云生小心翼翼將曇花收進了竹籠里,又小心翼翼蓋上黑布。他似是對方才的展示極為得意,又忍不住碎碎念道: “大叔,你說參加曇花盛宴,真的能讓小財神金萬貫注意到我嗎?聽說小財神貪愛美貌少年,小爺有的是把握,教他領小爺進入云夢山莊,然后偷得他連底褲也不剩,教小財神變成小窮神——可是我又聽說近年來金丑奴最得小財神愛寵,大小事情皆教金丑奴替他決定。若是金丑奴嫉妒小爺美貌,故意不選中小爺,怎么辦?” 百里臨江恍然大悟,難怪這折云生心甘情愿在這里燒鐵爐,原來又是偷病犯了,把歪心思動到了云夢山莊頭上。百里臨江一頭個兩個大,不僅搖搖腦袋,心想云夢山莊豈是好惹的,這小子非要吃個大苦頭才能改邪歸正。他此刻愈發(fā)對屋中不曾現(xiàn)身那人好奇,便躡手躡腳沿著樹蔭,來到屋檐之上。他剛輕輕摘下一片屋瓦,就要朝里面瞧,卻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幾乎嚇得從屋檐滾下去。一回頭,卻見溫別莊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旁。 百里臨江又喜又驚,喜的是那人眉目含情,竟比曇花盛放更教人心津搖蕩,驚的是自己如今功力大進,竟然絲毫察覺不到溫別莊的靠近,可想這妖人功力強到了多可怕的地步。溫別莊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示意百里臨江不要說話,便與青年一同朝屋內看去。 只見屋中擺設極為陳舊,不過一席破榻,一張書桌,一副木椅而已。一人坐在桌前,須發(fā)凌亂,駝背丑臉,執(zhí)筆的手指如怪樹的枯根一般,青筋嶙峋衰老不堪,然而那人筆下如走龍蛇,畫出的景物人像栩栩如生。 百里臨江仔細觀瞧,見畫中的內容是江景,兩人泛舟江上,其中一人是天真爛漫的黃衣少年,身后的灰衣人則面目沉穩(wěn)俊美無愁,隱約有三十多歲年紀。兩人既似主仆,又似情侶,又有幾分像是兄弟。 百里臨江見畫中的灰衣人好生面熟,想了半日恍然大悟,這不是金丑奴嗎?怎么這聶不凡好端端的畫起了金丑奴?百里臨江心想,莫非這金丑奴曾是聶不凡的愛侶,而聶不凡是這畫中的黃衣少年?可是金丑奴看起來和折云生差不多年紀,這推論顯然荒謬至極。又或者金丑奴和這黃衣少年是聶不凡的仇人,聶不凡此番是來尋仇,故而將仇家畫得絲絲入扣?百里臨江又仔細瞧了瞧,搖了搖頭,他雖然于繪畫上一竅不通,卻也看得出,聶不凡的畫筆精湛至極,顯然對畫中二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筆一畫皆充滿情意。他又見聶不凡在畫旁題字: 曾向白云深處醉,卻愛江渚伴花眠 若留當年明月在,不羨長生不羨仙 只見聶不凡喃喃自語了幾遍,“若留當年明月在,不羨長生不羨仙”,忽然焦躁起來,將畫卷撕得稀爛,掰斷畫筆朝墻上丟去。過了半炷香的功夫,聶不凡方才漸漸平靜下來,提高聲音道: “溫宗主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還不現(xiàn)身嗎?” 百里臨江心中一驚,心想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竟然早已被聶不凡瞧在眼里。他剛要跳下房檐,卻見溫別莊朝自己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要動。 只見溫別莊輕輕巧巧,如一片花瓣般悠悠落在院中。那小賊折云生見情形不對,早已溜得不見蹤影。此刻月正中天,流銀般的光芒照在溫別莊身上,愈發(fā)映照得這妖人身姿綽約顏色如玉。 卻聽“吱呀”一聲,房門開了。 聶不凡跛腳駝背,慢吞吞從門中走了出來,從溫別莊身旁繞過,將曇心爐旁胡亂丟棄的鐵杖夾在胳膊下,道: “溫宗主,當年殘陽道一別,咱們有六十年未見了?!?/br> 溫別莊微微頷首,算是施禮: “就算過了六十年,本座也依然清楚記得,當年拈花劍手的瀟灑英姿?!?/br> 聶不凡“嘿嘿”了兩聲,一雙眸子里精光四射: “殘陽右使、拈花劍手——沒錯,老夫當年確實輕狂自大、年少風流?!蚁虬自粕钐幾?,我為洞庭第一仙’,想不到時光荏苒,竟然——” 聶不凡長嘆一聲: “竟然已經過了六十年?!?/br> 聶不凡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低頭看著自己的跛足,忽地用鐵杖在地面一杵,整個人陡然拔地而起,竟從半空之中沖了出去。溫別莊早已料到聶不凡此舉,便緊隨其后。但見聶不凡身形如鬼魅一般,僅用鐵杖在房檐上輕點,足尖卻絲毫不觸碰瓦片,整個人如一片黑色的魅影,輕輕在城中掠過。 溫別莊不緊不慢地跟隨在聶不凡身后,不由得暗自輕嘆。聶不凡此時外表雖然又駝又啞,可是內功精湛已如一代宗師,絕非尋常敵手。 兩人一路追出十數(shù)里,聶不凡忽然在一片密林中停下腳步,手中鐵杖在地面輕輕一戳,鐵杖便半截陷入土中。卻聽聶不凡冷哼一聲: “溫宗主當年融了炎陽劍,取自身精魂鑄成心猿鎖,在無人指點的情況下修得殘陽神功大成,已教老夫大開眼界。卻不想六十年后,溫宗主竟然又兼納佛門真氣,實在教老夫可嘆可羨自愧弗如?!?/br> 溫別莊心中一動,知道剛才這番追逐原是聶不凡的試探,而此人竟從簡簡單單的試探中得知自己體內的真氣路數(shù),果然是一流高手,不可不防。卻見聶不凡搖搖頭,嘆氣道: “溫宗主過慮了。老夫如今風燭殘年,再非當年和溫宗主恃勇斗狠的殘陽右使,只是多年江湖廝殺,老夫習慣了知己知彼而已。溫宗主,明人不說暗話,閣下總不是來歌夜城探訪我這個故人的吧?深夜造訪,必是有話要說——早點說完,老夫也好早點回去睡覺?!?/br> 溫別莊被他看穿心思,也不愿遮掩,便坦然直言: “聶右使在殘陽道資歷最高,知曉許多本座不知道的秘密。本座此次前來,確實是想問一件事——傳言聽霜劍可令人起死回生,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聶不凡哼了一聲: “起死回生?天下哪里有起死回生這等美事?就算是一等一的魔道高手,也不過能召喚回死者的軀殼,哪里能重塑人的三魂七魄,除非——” 聶不凡想到一事,心中大驚,不可思議地轉過身來看著溫別莊: “難不成你真的——” 溫別莊點點頭: “不錯,那人被封在峨眉金頂寒冰窟中,縱然六十年仍可保身體不腐。本座逆天而為,強行驅逐前來勾魂的地獄鬼使,尚留得那人的三魂七魄在——” 聶不凡衰老的雙眼瞪得極大,像是對溫別莊的所作所為不可思議: “好好好,溫晏你竟然欺瞞了天下人……天下人俱以為溫笑已死……” 溫別莊踏上前一步,似乎已經對這番對話感到不耐煩: “本座再問你一遍,聽霜劍能令死者回生,究竟是真是假?本座已經取得聽霜劍,可是無論如何,它都不過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劍而已……” 聶不凡嘿嘿一笑,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忽地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你追到歌夜城,為的就是問老夫這件事情……想不到堂堂殘陽魔尊,竟然也有紆尊降貴來求老夫的一天!” 溫別莊哼了一聲,又踏上前半步,明潔如玉的面龐上似是溢滿了怒氣: “聶不凡,你不要挑戰(zhàn)本座的耐性。本座再問你一遍,如何能用聽霜劍,令死者回生?” 聶不凡忽地停下大笑。四周林中連半聲蟲鳴也無,突然變得寂靜可怕。卻聽聶不凡悠悠道: “那小子體內有你的心猿鎖,想必是你相中的情人愛徒。若老夫告訴你,聽霜劍起死回生,必須付出代價,須以命換命——” 見溫別莊表情微微顫抖,聶不凡愈發(fā)得意,慢吞吞一字一句道: “若老夫告訴你,聽霜劍飲的是情人血——你真的要用那小子,去換溫笑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