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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一對老年夫婦走到黃衣公子面前,顫顫巍巍地跪倒。那黃衣公子也不謙讓,欣然受拜,拿起茶碗蓋撇了撇碗中浮茶,微笑道: “十幾年不見,你們別來無恙?這次,你們是知道規(guī)矩的了?” 那一對夫婦跪在地上,互相看了一眼,猶猶豫豫地點(diǎn)點(diǎn)頭。老婦從懷里掏出一個(gè)藍(lán)色布包,打開布包,里面藏著一個(gè)白色紙包,又把紙包打開,露出里面許多小塊的碎銀來,顯然是攢了許多時(shí)候的。那黃衣公子瞟了一眼,搖搖頭道: “你們知道我的老規(guī)矩,錢是向來不收的。” 見那黃衣公子執(zhí)意不收,老婦方才仔仔細(xì)細(xì)將碎銀包起來,放回了懷里。那黃衣公子微微一笑,道: “你們想要什么,說吧?” 那老頭清了一聲喉嚨,下定決心,道: “我們老夫婦活了一大把年紀(jì),一輩子省吃儉用,唯一的心愿就是兒孫滿堂,能開枝散葉。誰料我們那個(gè)兒媳又是只不生蛋的雞,這十幾年來,竟生不出一個(gè)孩子……還望公子能幫幫忙,這次賜我們一個(gè)孫子,我們老夫婦的心愿就滿足了?!?/br> 那黃衣公子哈哈一笑,似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一般,搖了搖自己的扇子: “確實(shí),想有個(gè)孫子的心愿,也算是人之常情了。只是你們知道,我這人公平得很,有所取必有所得,你們知道我要收取什么了?” 那老婦看著老頭,老頭面無表情,點(diǎn)點(diǎn)頭。那黃衣公子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個(gè)凈瓶,從瓶中取出一枚靈丹,放在老婦的手心,道: “還是如上次一般服用。你們要孫子,必定給你們一個(gè)大胖小子,歡歡喜喜?!?/br> 那老夫婦千恩萬謝,連連磕頭去了。僧靈羅在一旁看得奇怪,心想,這公子究竟有什么神藥,能決定他人生不生孩子?他既然不收銀錢,又會向這老夫婦倆收取什么報(bào)酬呢?正想著,又從門外走進(jìn)一個(gè)衣飾華貴的中年女子,因走得匆忙,滿頭大汗,連額頭上的脂粉都融化了,流下一道道白色印痕來。 那女子在廳中掃視一圈,見僧靈羅面容俊雅神態(tài)怡然,便匆匆走到他面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就要朝他下跪。僧靈羅忙打了個(gè)手勢,朝那黃衣公子指了指,那女子愣了一下,方才領(lǐng)悟,連忙收聲走到黃衣公子面前,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道: “華公子,我可是朝也盼、夜也盼,就希望這輩子再見你一面……你可要替奴家做主??!” 那華公子微微一笑,唇角勾起,略帶不屑,溫言道: “有話好說,張夫人何必如此?” 那婦人也不客氣,就在華公子身邊坐下來,絮絮叨叨講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論述她丈夫如何喜新厭舊,又在青樓勾搭了什么叫做小憐的妓女,要娶回家來。她說話雖然顛三倒四啰里啰嗦,僧靈羅卻聽明白,這女子是要華公子替她寫個(gè)靈符,能讓丈夫回心轉(zhuǎn)意。華公子一面聽,一面喝茶,抿唇微笑,道: “你算是知道我規(guī)矩的。只是如今,你還有什么報(bào)酬,能夠拿來付給我呢?” 那婦人支吾半天,喃喃道: “妾身如今有家財(cái)萬貫,若能換回郎心,愿意將千萬家資奉上?!?/br> 那華公子以扇掩唇,搖了搖頭。那婦人思索一回,又道: “若是華公子不愛銀錢,妾身名下有良田百畝,亦甘愿奉與公子。” 那華公子仍是搖搖頭,笑道: “銀錢田地,不過凡塵間的俗物而已,我豈是為了這些俗物而幫人難處?” 那婦人更加為難,道: “若是公子不愛這些俗物,定然是愛美人的了?妾身叫那些人口販子來,無論男女,替公子細(xì)細(xì)地揀選了妙齡絕色的,可好么?” 那華公子哼了一聲,并不作答。那婦人焦慮如熱鍋上螞蟻,漲紅了一張面皮,急道: “公子這也不要,那也不要——公子要的那物,妾身實(shí)在是沒有啊?!?/br> 那華公子附在婦人耳邊輕輕說了幾個(gè)字,驚得那婦人尖叫一聲,捂住嘴道: “若是妾身要付出這等價(jià)錢,又何必來找公子幫忙?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那華公子微微一笑,又在婦人耳邊低語幾句,那婦人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紅了又黑,最后慘白著一張臉,怔忪了半日,慘然道: “還是公子思慮得是。既然如此,但憑公子吩咐吧?!?/br> 那婦人離開后,僧靈羅見華公子亦起身離去,忙忙追了出去。卻見那公子十分悠閑,踱著緩緩的步子在前走著,左看右看,仿佛逛不盡這城中的美景一般。只見華公子在一個(gè)賣畫的攤子前駐足半晌,與賣畫的老板閑聊幾句,指點(diǎn)了他擠出筆法;又見那公子在一個(gè)賣糖人的攤前停下,掏錢買了一對兒糖人,用紙包了揣在袖子里;他又在一群圍觀對弈的人里湊了會兒熱鬧,指指點(diǎn)點(diǎn)棋手如何下棋。 就這樣,僧靈羅跟著華公子走了七八條街,拐上一條小路。卻見那華公子突然停下腳步,將手中折扇輕輕一展,笑道: “僧靈羅,在下已經(jīng)警告過你,你今天出門遇災(zāi)——閣下怎么就是不相信?” 僧靈羅吃了一驚,厲聲問: “閣下是誰?為何知道我的名姓?” 那人輕輕一笑,笑聲仿佛被一陣又一陣的波浪推涌到僧靈羅耳邊。僧靈羅只覺得身后破空聲響,猛地回身,只見身后豎起一道巨浪的屏障,從水壁里伸出無數(shù)條觸手,朝他面門抓來。僧靈羅下意識去抓頸中伏妖圈,這才想起伏妖圈被自己留在客棧中,布置作陣法之用。只這片刻的遲疑,那些觸手已經(jīng)伸到他面門處,纏上他的四肢和脖子,其力氣之大,幾乎就要將他的脖子擰為兩段。 幸而僧靈羅身有無量妙附體,渾身金光一閃,便如鎧甲附身,那些觸手只在他周身鉆來繞去,卻絲毫奈何他不得。僧靈羅只聽那華公子道: “悠悠眾生,生而為苦。既然知苦,又何必生?佛祖有情耶?若有情時(shí),何不拔除眾生于輪回?佛祖無情耶?若無情時(shí),又怎容得這荒蕪濁世?” 僧靈羅催動明真訣,又默念幾遍六字大明咒,任憑那些黑色觸手在自己面上瘋狂抽打,一身墨黑袈裟如被狂風(fēng)鼓動不斷翻飛,自身猶立定巍然不動,朗聲回答: “佛祖豈會無情?人人迷途于輪回之中,佛祖卻寄望人人成佛。諸佛解脫當(dāng)于何求?與一切眾生心性中求。三十六層無情天,一十八層煉身獄,我佛說法時(shí),三千大千世界,盡皆飄落無量妙花,作希有神樂。出入輪回與否,全在一個(gè)信字。信魔者安生樂死,輪回永固;信我佛者于生死而不舍,輪回頓滅。外道者安于人世種種幻象,不見波羅蜜;信我佛者自持般若心,能觀自在明?!?/br> 那華公子冷笑一聲,聲音從無數(shù)糾纏翻滾的觸手縫隙間傳來: “好個(gè)信與不信。我問你,僧靈羅,你真相信這世界上的人,都能為佛祖感悟,皈依佛道?” 僧靈羅不答,卻從懷中拈出一把鎮(zhèn)魂針,在針尖附上一點(diǎn)靈力,又默念吉祥陀羅尼咒,念到末尾,猛然大喝一聲: “破!” 他將鎮(zhèn)魂針往四周一撒,只見鎮(zhèn)魂針化作無數(shù)條金龍,與那些觸手相互糾纏。金龍張開大口,朝觸手根部一咬,將觸手紛紛咬斷,咯吱咯吱,竟將咬下來的部分吞吃下去,瞬間將僧靈羅周身的妖網(wǎng)撕碎。僧靈羅足下一點(diǎn),如風(fēng)箏一般猛然撤身,在空中轉(zhuǎn)身遞出一掌,便朝那華公子拍去。 只見華公子微微一笑,在原地一動不動。僧靈羅心道不好,來不及收掌,一掌輕飄飄拍到華公子身上,卻宛如拍在一張輕紗上一般。 僧靈羅只覺得眼前光影一變,景物立換。那華公子卻不見人影,自己也并非在那小巷之中,而是身在一處僻靜院落??罩袨踉瞥脸?,空氣寒冷,天陰欲雪。只見一扇掛著藍(lán)布碎花的房門前,站著二男一女,正焦急地聽著房間里面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僧靈羅走上前兩步,正想問發(fā)生了什么事,然而那三人竟宛如看不見也聽不見他一般,只是自顧自議論著。其中一男一女年紀(jì)大些,另一名男子年紀(jì)則輕得多。 只聽年輕男子搓著手,焦慮道: “穩(wěn)婆究竟什么時(shí)候來?我怕再拖下去,蘭兒身體受不住?!?/br> 那年長的一男一女對看一眼,女人擦了幾滴眼淚,年長男子點(diǎn)點(diǎn)頭,清了清喉嚨,對年輕男人道: “兒子,如今爹就跟你說了實(shí)話吧,我們?nèi)デ筮^華公子,穩(wěn)婆不會來了?!?/br> 年輕男人吃了一驚,不明就里,問: “爹,蘭兒第一次生產(chǎn),不請穩(wěn)婆來,萬一出了差錯(cuò)怎么辦?” 那年長男人咳了一聲,道: “難道當(dāng)?shù)臅δ悴怀??你以為你媳婦是怎么懷上這一胎的?華公子既然幫我們家求得了這一胎,他開出的條件,我們自然得滿足。” 年輕男子仍十分疑惑: “華公子保佑蘭兒得了這一胎,我自當(dāng)好生謝他。華公子要金銀也好,要田地美人也好,我就算做牛做馬累死累活,也定當(dāng)替他賺得這些酬勞。” 那年長男人嘆了口氣,將手放在年輕男人肩頭,欲言又止。 只見三人的身影漸漸變得極淡,最終散去,那女人生產(chǎn)的哭嚎也停止了。忽然日頭撥開云霧,院中春暖花開。一個(gè)五六歲的小女孩掀開褪了色的藍(lán)布碎花門簾,從房間出來,走到院子里。她手里拍著皮球,嘴里哼著歌,跑到院子角落里悶悶不樂的男人面前,甜甜道: “爹,昨天隔壁家的小寶問我,我娘去了哪里。爹,娘什么時(shí)候回來?” 那年輕男人鬢邊添了幾縷白發(fā),額上也增了幾道皺紋,喃喃道: “你娘——你娘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爹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回來?!?/br> 那女孩兒拍著皮球,童言無忌: “爹,我聽爺爺奶奶說,我就會有一個(gè)新的娘了。她和我娘一樣好看嗎?她會對我好嗎?” 年輕男人聞言,將臉埋在手掌里,雙肩微微聳動,只聞抽泣之聲。那女孩停止了玩耍,捧著球,呆呆站著,不知所措。 女孩站了好一會兒,將球丟到一邊,走到院子里的一棵樹下。她瞬間長大了許多,約莫有十二三歲年紀(jì),生著一張小巧玲瓏的瓜子臉,眉間隱約有幾分憂愁。忽然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一個(gè)身穿淺黃衫子的公子含笑走進(jìn)來,從袖子里掏出一個(gè)紙包,從紙包里取出一對兒糖人,遞給女孩,道: “你有什么心事?來,告訴哥哥,好不好?” 那女孩接了糖人,臉上表情稍微開心了點(diǎn),仰起臉對那公子道: “哥哥,我娘——不,我后娘據(jù)說要生小弟弟了??墒堑诤蜖敔斈棠坛臣?,說他寧愿不要這個(gè)小弟弟,他不要用自己的骨血來換什么傳宗接代。爺爺奶奶看著我的眼神好可怕——是不是我做錯(cuò)了什么?憶蘭想要這個(gè)弟弟,有了弟弟,憶蘭就有了伴,爺爺奶奶也就滿足了愿望——他們總是在說,當(dāng)年一定是我娘的命太賤,只換來我這個(gè)女娃娃。有了弟弟,爺爺奶奶就會開心得多,是不是?” 她仰著一張單純迷惑的小臉,強(qiáng)作微笑,淚光盈盈: “哥哥,要是憶蘭能求來佛祖保佑,保佑后娘生一個(gè)小弟弟,憶蘭的命,就沒有那么賤,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