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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靈羅抱著風月神將,只覺得渾身沉重,勉強提著一口真氣,緩步前行。他頭頂上方泥石磚瓦不斷墜落,腳下石階搖搖晃晃,面前的通道兩側,原本燃著青色火焰的木枝,盡皆變成白骨手臂,頂端鑲嵌著人眼珠子,發(fā)出黯淡而惡臭的熒光。 僧靈羅咬牙順著石階一路上爬,走到那酒窖里,見窖中壇壇罐罐皆被落下的磚瓦打了個粉碎,一地的碎片酒水。他找了個干凈地方,小心將風月神將放下,拍了拍她臉頰,見她抬了抬眼皮,又昏昏睡去,心中愈發(fā)焦慮。 僧靈羅擦了擦臉上的血水汗?jié)n,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風月神將背了起來,走到回廊之上。只見那回廊兩側的湖水之中,浮了厚厚一層白沫,里面漂著的盡是白骨和死rou,更有無數大大小小的蛾子在其中掙扎。他快走兩步,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回頭看時,見走廊盡頭一根粗大的廊柱倒了下來,正橫在酒窖門口,心中不禁慶幸,若再晚出來半刻,憑他此刻的靈力和體能,便要活活埋在那酒窖之中了。 僧靈羅咬緊牙關,腳下步伐便加得更快。他耳邊聽得風月神將不住呻吟,顯然傷口十分疼痛,厲聲道: “風月神將,你要是死在這里,本座可不會替你超度。你可還記得十八層地獄的滋味嗎?” 那風月神將聽他出口相激,緩緩睜開眼睛,喘著氣道: “你這禿——,先保住你自己的臭命吧。若是下地獄,老娘定拉著你一起!” 僧靈羅聽她元氣尚未完全破碎,還有心思罵人,不由得苦笑一聲,心下稍安。他繞過一個轉角,見那大廳已然傾塌了一半,一個數丈長的蝴蝶燈籠翻倒在樓梯口,下面壓著幾個死尸。那燈籠的外殼已然破碎,露出里面用骷髏砌成的龍骨來。那風月神將哼了一聲,氣若游絲: “高樓將傾,誰都攔不住——等等,那角落里有人,你救救她!” 僧靈羅朝她手指方向一看,見陰影中果然有什么東西在晃動,走過去一看,卻是那日幻境中,碧簫公子帶走的那個女孩,蓬頭垢臉的,睜著一雙大眼睛,瑟瑟發(fā)抖。僧靈羅騰出一只手來,牽住那女孩,將她半拉半扯,拖著剛走出幾步,卻聽咔啦一聲,旁邊的樓梯扶手發(fā)出斷裂的聲響。 風月神將聲嘶力竭: “快走!獅子樓要塌了!” 僧靈羅腹誹,這還用你說。他背著風月神將,一手拽著那女童,拼著一口氣,足下步伐不減。剛剛出了廳門,卻見兩個披頭散發(fā)的東西撲了過來,抱住他的腿: “大仙饒命!大仙饒命!” 僧靈羅定睛一看,不是那曹又晶和林銳翁是誰,又怒又笑: “哪門子的狗屁大仙?要想活命,就跟著本座往外走!” 那曹林二人抬頭一看,見僧靈羅十分面熟,又不敢相認,更無比害怕。僧靈羅跺了跺腳,轉頭就走,曹林二人對看一眼,只得跟上。這一串人沿著湖心長廊往外走,一邊走著,那長廊一邊在腳下搖搖晃晃,慢慢沉入水底,湖中的尸rou白骨便漸漸涌道他們腳邊來。那曹林二人互相捂著眼睛,牽著僧靈羅衣角,一路哭爹喊娘。 僧靈羅眼見離岸邊只有丈許,自己胸前掛著女童,背后負著風月神將,那長廊卻已沉得極低,湖水幾乎漫到自己胸口來。他心想,不可遲延——一手抓了曹、林二人,丟到岸上,又將女童和風月神將各自一扔,扔到曹林這兩個rou墊上。他只覺得腳下的木板已經沉底,自己的雙腿正被什么拽著,那湖面上漂浮的白骨正拼命朝自己臉上抓來,攢足最后一點靈力,用全力一躍,掙脫那些白骨的阻攔,跳到了岸上。 只聽那曹林二人口中“啊啊”地喊著,說不出半個字來,僧靈羅只道他們被壓了個半死,卻見他二人伸手指著自己背后,忙回頭一看,見那獅子樓竟然從底部著火,劇烈燃燒了起來。那火氣蒸騰之中,縷縷黑煙隨著金粉從窗子里升了出來,在樓宇周圍纏繞,檐下垂著的紅色輕紗著火翻騰,在空中不斷揚起鼓動,如無數蝴蝶展翅翱翔一般。遠遠地,仿佛在極深的地下響起了隱隱簫聲,有什么人在哀嘆: 何為情愛?皆為迷網。 何為解脫?皆為死rou。 耀目火光之中,一條金龍張著大嘴從樓中涌出,直入九霄之中,便消失不見了。僧靈羅回頭,見曹林二人張著大嘴,目瞪口呆,在他二人肩頭拍了一下,道: “看什么看?還不趕緊逃命?” 那二人聽了,方才醒悟,急急忙忙屁滾尿流逃竄了,不一會兒又跑回來,問: “大仙姓甚名誰?我二人定當為大仙寫書立傳,千古流——” 僧靈羅瞪起眼睛: “滾!” 見曹、林二人逃去了,僧靈羅方才又背起風月神將,抱著那女童,搖搖晃晃走出院門,到了那玉淵河畔。他坐在河邊,又觀了一會兒火景,見女童與風月神將都暈了過去。那女童不過是嚇暈,風月神將胸前的傷勢卻愈發(fā)沉重,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僧靈羅昏昏沉沉,將自己的手腕劃破,將血液滴進風月神將唇中,卻不見任何起色,方想起此刻自己靈力全無。他在身上搜索半日,卻從鎖妖囊中掏出那枚碧簫公子贈與的靈丹來,躊躇片刻,心想,死馬當活馬醫(yī),若是有毒,你須怪不得我。 僧靈羅將那靈丹塞入風月神將口中,又嘴對嘴替她吹了一口氣進去。半晌,只聽風月神將胸中咕嚕一聲,吐出一口攙著泥漿血液的黑水來,眼珠子轉了轉,仿佛有了點生氣。 僧靈羅心想,此地不宜久留。他見河畔系著一只無主扁舟,便抱著風月神將與那女童,倒在舟心,任其隨水漂去。 也不知漂了多久,僧靈羅隱約聽得耳邊琴聲叮咚,有女子微微嘆息,只道是自己發(fā)夢。他眼皮如灌鉛般沉重,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便睡了個天昏地暗。待到醒時,僧靈羅發(fā)現自己不知怎么下了小舟,正躺在一片密林的中心。那女童臥在一邊,風月神將卻躺在他懷里。 僧靈羅眼見日頭西沉,心想,莫非我從昨晚睡到現在,整整睡了一天不成?他握緊拳頭,一運功,竟發(fā)現靈力運轉如常,只是稍嫌滯澀,不免又驚又喜。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前的傷,見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心想,那玉璽金龍究竟是什么神物,竟然神妙如斯? 僧靈羅見風月神將躺在自己懷中,仍是未醒,心想,糟糕,莫不是那靈丹未起作用?他伸手便去探風月神將胸前的傷口。 卻見風月神將低低“唉”了一聲,睜開眼睛,眉心微微一蹙,登時色變,反手一掌,打在了僧靈羅臉上。僧靈羅未及戒心,又湊得太近,不及閃避,莫名其妙挨了這一巴掌,捂著浮起五道指印的臉,苦笑道: “看來是好了。” 那風月神將睜大眼睛,仿佛這才看清僧靈羅的臉一般,露出微微懊悔的神情,陡然推開僧靈羅,坐起身來: “是你救了我?” 僧靈羅點點頭,那風月神將不自然地撇開眼睛,仿佛正運功查探自己傷勢一般,沉吟了半晌,一雙美目轉了轉,瞅著僧靈羅,咬住下唇,厲聲道: “僧靈羅,你我道不同,不相與謀,又為什么要救我?” 僧靈羅苦笑一聲,道: “萬物有靈,難道要我見死不救嗎?” 那風月神將瞪著他,起先似乎不太相信,見僧靈羅一臉坦然苦笑,她鼻子里哼了一聲,臉上表情又仿佛多了幾分忐忑,放低聲音,徐徐道: “你救我——難道忘了我是個惡人,曾經想要殺你?” 僧靈羅念聲彌陀佛,道: “佛祖舍身飼鷹,又豈是為了鷹隼的慈悲心?” 他頓了頓,又追加了句: “姑娘面惡心善,我相信姑娘內心,亦是慈悲之人?!?/br> “你——” 那風月神將皺起眉頭,咬著嘴唇,似欲開口怒罵,目光卻落在僧靈羅臉上轉了轉,不知為什么,慢慢將怒氣平息了下去,眼睛里帶了一點晶瑩的東西。半晌,風月神將嗤笑一聲,不知是對僧靈羅說,還是對她自己: “原來,只是因為慈悲心嗎?” 她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捂住鼻子,驚嘆: “好臭!” 風月神將猛然站起身來,朝四周一望,見那女童仍然倒地昏睡,便走過去,將她抱在懷里,便往林外走去。僧靈羅見她不告而別,十分莫名其妙: “姑娘——” 那風月神將也不回頭,道: “這女孩兒我自有安排。放心,她的命是你救的,我不會吃了她的!” 只見風月神將三步并作兩步,飛速走出密林,片刻便消失不見。僧靈羅緩緩站起身來,撓著自己的光頭,仍然摸不著頭腦。 他心想,大概,這就是女人吧。 僧靈羅回到客棧的時候,天色已黑。他手里攥著在路邊買的梔子花,只覺得又餓又累,手心里卻捏出汗來。僧靈羅想起昨夜在獅子樓里聽見的那陣金鈴響動,以及那聲熟悉的“咦”,心道,碧簫公子不知用了何等計策,誘得那狐貍前去,又故意講出那番話來,既是講給我聽,更是講給那狐貍聽的。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僧靈羅想,那狐貍素來敏銳,本來我就瞞了它一回,若是再瞞,既于理不合,也定然會被它識破。只是罅隙已生,縱然舌燦蓮花,那狐貍又怎會輕易諒解。 僧靈羅啊僧靈羅,你口口聲聲是為它好,難道你胸中,就真的沒有半點私心嗎? 僧靈羅在樓下踟躇半日,方才一步一步挪到樓上,自覺做賊心虛。他伸手欲推房門,卻猶豫了下,側耳在門上聽了聽,只覺得室內一片寂靜,心中更加沉重了幾分。半晌,僧靈羅看看手中梔子花,推門而入,笑嘻嘻道: “阿九,看我買了什么給你?” 室中,背對著門,坐在椅子上看著城中夜景的,是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溫自白從椅子上轉過身來,捋著胡子,皺著眉頭看著僧靈羅: “僧靈羅,你在為師面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還不跪下?” 那捧梔子花“啪”地從僧靈羅手中落下,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