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墻和瓦鋼搭建成的小窩棚占地面積不超過一平米，里面還堆放著摞成墻的玻璃瓶，白墨的后背已經(jīng)碰到了部分積滿灰塵的瓶口。

    傅遠痛的伏身跪地，雙手無措地抱在身前膨脹的大肚上揉搓撫弄，額頭用力磕在白墨的大腿上，整個后背仿佛在糟糕的路上顛簸：“呃啊......破...破了......嗯......”

    他的身下嘩地一聲淌出水來，打濕了寬松的褲腿，厚實的布料吸飽羊水后，濕漉漉地貼在他的皮膚上。

    這個狹窄的小地方躲藏進兩個成年男性只算勉強，白墨的視線越過墻壁犬牙般參差不齊的棱角，甚至在幾座棚戶的夾縫處隱約看到了追兵晃動的背影。

    這是一個致命的問題，只要這個人轉(zhuǎn)過身，或者走開，傅遠露在外面的半條小腿就會被看到。

    他們或許會認為這里藏著一對白天野合的情侶，然后走過來近距離地觀賞活春宮。

    傅遠感覺自己的zigong收縮的快要破腹而出，破水的一瞬間胎兒的頭部突破了羊膜和宮頸的束縛，已經(jīng)進入了他濕潤蠕動的松軟產(chǎn)道。

    “塞住了...”他悶聲道，聲帶隨著音響的頻率震動，將自己的聲音隱藏在嘈雜的聲波中，如同在樹林里藏匿一片葉子，“呃啊......腸子好脹...嗯啊......”

    白墨只能看到他冷汗涔涔的后頸，他環(huán)顧四周，實在找不到更加安全的地方，狠下心，手臂架在傅遠的腋下，硬生生將他拔了起來。

    “嗷啊......呃額額...疼嗯——媳婦兒...啊......媳婦兒我疼.........”傅遠想往下蹲，蜷曲著膝蓋不愿意站起來，“啊......啊噫......屁股里墜的疼...疼啊......”

    胎兒的小腦袋推開疊套的腸腔，蠕動著霸道地擠進傅遠的窄臀，傅遠感覺自己的屁股里像塞了一把燒紅的鐵錘，又漲又疼，緊繃的內(nèi)壁簡直快要撕裂。

    他難受地想躲開，央求白墨：“嗬啊......媳婦兒...我腿酸的站不住...嗯啊——讓我蹲著...呃......蹲著生...好不好？”

    傅遠疼的臉色慘白，眼睛里布滿血絲，脆弱的像狂風里的一片紙，他抱著肚子嗯嗯地想要發(fā)力，褲襠被胎頭頂起，一顫一顫。

    白墨苦笑著抱著他的后背，嘴唇顫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被浸泡在檸檬水里一樣，無比酸痛。他不住撫摸著傅遠的后背，那飽滿的背肌隨著產(chǎn)痛而抽搐。

    傅遠低著頭，下巴用力地像要擠斷那把漂亮的鎖骨，滿臉慘痛難耐，半掛在白墨身前，膝蓋跪在向?qū)У男馍希ü梢痪镆痪锏卦噲D生產(chǎn)，喉嚨里發(fā)出抽泣：“嗚......呃嗯——”

    他們的小姑娘體型并不算太大，但傅遠的產(chǎn)道狹窄，生產(chǎn)還是困難。

    白墨想要閉上眼，不去看傅遠慘痛非常的樣子，狠下心，手臂用力，總歸強迫傅遠站了起來。

    大腿骨被迫合攏，已經(jīng)靠近xue口的胎頭硬生生被推了回去，傅遠雙眼茫然地瞪著，風箱一樣呼哧作響的胸口平靜了數(shù)秒，軟軟地靠在白墨身上，大肚垂墜，表情詭異地平靜了許多。

    哨兵五感敏銳于常人數(shù)倍，傅遠這樣的頂級哨兵尤其如此。失去向?qū)Ь裾{(diào)節(jié)后，他的感官敏感又緊繃。

    分娩的劇痛、撲鼻的惡臭、嘈雜的聲音，這些惡劣的條件夾雜在一起，劈頭蓋臉地席卷而來。傅遠渙散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白墨秀氣的下頜線上，在這個瞬間，所有的疼痛似乎都被完整地剝離，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就像回到母親腹中一般，舒適又溫暖。

    白墨發(fā)現(xiàn)懷里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不再掙扎，也不喊痛，心中忙道糟糕。

    這是哨兵精神力過載的前兆。

    白墨不能說話，也不能對傅遠進行精神調(diào)節(jié)，細瘦的腕子帕金森發(fā)作一般將傅遠的側(cè)臉按到自己的胸口，手心堵住他的耳朵，徒勞地阻擋噪音入耳，試圖用心跳穩(wěn)定他的情緒。

    傅遠覺得自己好久都沒有這么輕松了。但與舒適的感受截然不同的是，他的心跳從正常的速度不停加快，甚至快要逼近二百，所有的血管也在隨之跳動，血壓飆升使得傅遠皮膚黏膜下最脆弱的血管率先擴張破裂，一行鼻血落到他的胸前和手臂上。

    他的精神圖景內(nèi)天地倒懸，海洋灌滿沙漠，大樹被狂風連根拔起，求生的本能讓哨兵四處尋找自己的向?qū)?。斷裂的精神連結(jié)像一只巨大的章魚，搖晃著雪白的觸角，探入破碎的虛空——那里曾經(jīng)是白墨的小世界，但它碎了。

    白墨額角青色的血管跳動扭曲，好像細嫩的皮rou下囚禁了一條兇惡的長蛇，他感覺自己的大腦里像被人敲入一枚長釘，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扭曲變形。

    但他已經(jīng)沒有心力顧及自己。白墨慌亂地把傅遠抱在胸口，倉皇失措地撫摸他的臉頰和顛簸起伏的孕肚。

    父體糟糕的狀況影響了胎兒，他們的小姑娘恐懼不適地劇烈掙扎。

    他想出聲安撫，但敵人就在不遠處。白墨公開發(fā)表過無數(shù)講話，那些哨兵們對他聲帶振動的頻率和發(fā)音習慣爛熟于心。

    只要白墨開口，如此近的距離下必定會被發(fā)現(xiàn)。他對白塔有用，還能留下性命，而傅遠呢？大少爺父母家族勢力普通，這大半年又殺死了不知多少塔的高手，那些人必然恨他入骨。

    他的哨兵馬上就要生了，他們的孩子已經(jīng)在敲門。如果此刻被發(fā)現(xiàn)，恐怕白塔會放任傅遠死于因精神過載而造成的難產(chǎn)。

    白墨親吻傅遠的臉，眼淚模糊了視線，再一次試圖與他精神對話：[別睡，乖，再堅持一下，馬上就不疼了。]

    傅遠軟倒在他胸口，急促地倒氣。所有的聲音忽遠忽近，疼痛忽而強烈忽而舒緩，視線里俊秀的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大滴大滴guntang的淚水落在他的鼻梁和臉頰上。

    這是他曾經(jīng)永遠冷靜自持的首席向?qū)В拿廊?，他用靈魂深愛的伴侶。

    傅遠的思維如同暴風雪中瑟瑟發(fā)抖的一枝樹苗，白墨的眼淚就像風中的一根線頭。傅遠艱難地順著它，找回了一點理智。

    [我是不是要死了。]他迷茫地想。[寶貝媳婦兒別哭，你一哭我就心疼。]

    他的思想孤獨地飄蕩在震顫的精神圖景里，無處可去，也無人知曉。

    白墨流著淚啄吻他的臉：[乖，別睡，求你...]

    但已經(jīng)斷開的連結(jié)傳遞不出他的痛苦。

    懊惱和后悔撕扯著他的心。如果當初他能果斷地把傅遠交給他的父母而不是讓他跟隨自己四處逃亡，也許傅遠會恨他，但總歸可以平安產(chǎn)下他們的孩子。

    [可是我不想死...]傅遠的手被白墨攥緊，在過載前的混亂里，竟然還可以從二人相貼的皮膚處感受到他的體溫，[我舍不得我的美人，還有......還有什么？]

    他總覺得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記了?？伤念^很疼，疼的他根本無法思考。

    劣質(zhì)而隆隆作響的音樂終于惹惱了周圍的居民，一位鶴發(fā)雞皮的老婦人啪地推開窗戶，合頁松動的窗框砰砰地撞擊鐵皮外墻，玻璃咔咔作響：“作死的小娼婦，再不把那個破音響關(guān)了，老娘撕爛你的逼！”

    年輕女人尖利的聲音如同刮在黑板上的指甲：“有種你來??！看看誰撕爛誰！”

    雙方陣營很快掀起一場罵戰(zhàn)，各種生殖器伴隨污言穢語滿天亂飛，對逃犯久尋不見的小混混們湊在一起粗魯?shù)卮笮Σ恢埂?/br>
    不知是誰家的孩子被兇惡的大人們驚醒，哼了兩聲，張開嘴嚎哭起來。

    清亮的嬰啼破空而來，穿過傅遠混沌的意識，利劍般刺破他的思維。

    他想起來了。

    他忘記了自己的女兒。

    傅遠的理智化身呆呆地站立在精神圖景里，緩慢地轉(zhuǎn)過頭，頸關(guān)節(jié)如同銹蝕的機械，震蕩的精神世界逐漸平緩，一聲威嚴又震耳欲聾的豹吼回蕩在山間樹林。

    被主人精神世界排斥的承影在時隔十個月后，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領(lǐng)地。

    [真沒出息！]承影狼狽但傲慢地說，[幸虧老子回來了，不然得給你陪葬。]

    他甩甩尾巴，貓科動物的呼嚕聲大手一樣撫慰傅遠燥亂的精神世界?？耧L不知何時舒緩下來，淹沒一切的暴雨化為綿軟的春水，混亂褪去，秩序回歸。

    [滾回去生你的孩子，老子要去找媳婦兒了！]承影傲慢地齜牙，沿著向無盡遠方而去的精神連結(jié)，屈起強壯的后退，躍入虛空。

    傅遠渾身一顫，理智重新回歸軀體。這才意識到自己險些就這么死了。

    還未來得及慶幸，熟悉的疼痛又從他的孕肚處翻滾著碾壓過來，傅遠猝不及防地抓緊白墨的手，力道大的險些將手骨折斷：“呃啊——”

    隨著他的掙扎，羊水嘩啦啦地流下來，原先飽滿圓潤的肚腹干癟下去，胎兒的輪廓隨著zigong的收縮已然清晰可見。

    傅遠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看肚子，又看看震驚的白墨：“老子也太倒霉了吧？？？”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結(jié)果羊水在這段時間里都快流干了。

    “我這他媽的該找誰說理去？”他麻溜地脫掉濕透了的褲子，甩到啤酒瓶堆頂上，主動站直了身子，分開雙腿，伏倒在白墨胸口，嗯嗯啊啊地用力，“呃啊......是...這樣用力的嗎？嗯......”

    白墨還未從要失去愛人的痛苦中回過神來，傅遠就已經(jīng)滿血復活，不哭也不鬧地拿他當分娩架，趴在他身上隨著用力有節(jié)奏地屈膝下蹲：“啊......啊嗯——”

    他的產(chǎn)道因為羊水流失過多和長時間的精神調(diào)整而略微干澀，本應(yīng)該順暢的產(chǎn)程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下面疼...”傅遠蹭蹭白墨的耳朵，委委屈屈，“太干了。”

    他一用力，胎兒就摩擦產(chǎn)道。失去羊水潤滑后每一寸下行都勢必遭受更大的阻力。

    白墨的太陽xue跳動著抽痛，眼淚還掛在濃密的睫毛上，聽到傅遠抱怨，身體先于意識地伸出手去，摸著傅遠的產(chǎn)道口。

    胎兒的頭頂已經(jīng)微微露出，被一圈軟rou輕輕包裹住，白墨的手指觸碰到了濕漉漉的胎發(fā)。

    [再加把勁，就快出來了。]他難得呆楞地想道。

    傅遠笑嘻嘻地啃了一口他的臉頰：[我在努力。]

    換來了白墨震驚的一眼：[我們的連結(jié)？]

    雖然時斷時續(xù)，像信號不好的老舊電臺。但的確已經(jīng)有所恢復。

    白墨碎裂的精神圖景內(nèi)一片虛無，唯有那斷裂的連結(jié)揮舞著觸手，漁網(wǎng)般張開，拼命向各個方向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