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典一只手控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里拿著槍，時不時瞥一眼林應(yīng)安。

    林應(yīng)安表情平靜，似乎一點也不像處于生命危險之中，倒像是去哪里郊游。

    侯典朝林應(yīng)安指示的方向開去，那是一段偏僻的高速公路，就在此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輛陌生的黑色轎車。

    侯典沒有減速，擦著黑色轎車的邊緣直接撞了上去！

    對面的車輛發(fā)出了刺耳的剎車聲，整個向側(cè)面歪去，“哐”的一聲巨響，車在路邊翻倒了。

    侯典狠狠地拉起手剎，打開車門走了下來，林應(yīng)安緊跟身后，看著前方那輛冒煙的車，心里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

    幸好，下一秒鐘，翻倒的車里爬出兩個人，黎許和劉宇。

    黎許的額頭滲出血來，染紅了眼角，但看上去并沒有別的傷。劉宇更慘一點，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把自己擠出車門，一只胳膊血淋淋的。

    “老、老大?。俊眲⒂羁吹胶畹涞囊凰查g似乎有點懵，但緊接著他看到侯典身邊的林應(yīng)安，什么都明白了。

    “林應(yīng)安??！”劉宇怒吼著往林應(yīng)安的方向撲過來，然而侯典的動作更快，下一秒，一發(fā)子彈就打中了劉宇的小腿。

    劉宇慘叫一聲，跪在地上。

    “小逼崽子，你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代價嗎？”侯典冷笑著走近劉宇，一腳踩在了他鮮血直流的小腿上。

    “啊——?。　眲⒂钅樕系谋砬榕で饋?，痛苦萬分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不、不是的，老大，我沒有背叛……是他，是林——”

    “還想狡辯？”侯典冷笑道，“我很早以前就說過吧，我啊，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真的沒有背叛您?。　眲⒂顟K叫道，“是黎許，是他們兩個——”

    他的話沒有說完，下一秒，子彈貫穿了他的頭顱，劉宇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體。

    “好了，這個叛徒死了?！焙畹漉吡艘荒_劉宇的尸體，自言自語般念叨著，“下一個是誰呢？”

    林應(yīng)安像獵豹一樣朝侯典猛沖過去，但侯典的反應(yīng)也極快，一腳踹在林應(yīng)安的胸口，接著就將槍口對準林應(yīng)安。

    林應(yīng)安的大腦一片空白，那一剎那，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結(jié)束了？

    這么久的臥底，這么漫長的煎熬和等待，最終等待他的就是這樣的命運，被當做一顆棄子，毫無意義地死去嗎？

    黎許答應(yīng)了他那么多事，他答應(yīng)了黎許那么多事……那些數(shù)不清的承諾像一座孤島，像圣經(jīng)里的迦南，永遠也無法達到。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槍響后，林應(yīng)安聽到了侯典的慘叫。

    “啊啊啊啊——??！你們、你們兩個果然是一伙的！”

    林應(yīng)安猛地睜開雙眼，黎許的額頭上雖然還淌著血，但手里穩(wěn)穩(wěn)地拿著槍，槍口指向侯典。

    “黎許！”林應(yīng)安又驚又喜。

    但他放松的太早了，侯典肩膀中槍，手里的槍雖然甩飛了出去，但也因此被激怒了。他趁林應(yīng)安沒有防備，猛地朝他撲了過去。

    林應(yīng)安被他按在了地上，肩膀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他的胳膊被侯典大力拉扯了一下，似乎脫臼了。

    “你們兩個！！混蛋！狗東西??！”侯典已經(jīng)完全憤怒了，拳頭狠狠砸在林應(yīng)安的身上。

    胸口傳來一陣劇痛，大概有幾根肋骨斷裂了。

    “放開他！”黎許厲聲說道，朝天放了兩槍。

    “你開槍??！你有本事就開槍??！”侯典惡狠狠地笑著，把林應(yīng)安從地上拽了起來，拖著他擋在自己前面，“不過你要是開槍，打中的可不一定是我還是你的小情人了！”

    血從林應(yīng)安唇角流下，他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眼前黎許的影子也在不停搖晃著。

    “開槍……黎許，殺了這混蛋?！绷謶?yīng)安氣息微弱地說。

    “有本事你就動手啊?！焙畹涞靡獾匦χ澳悴幌胨粴?？”

    “……”黎許握槍的手收緊了。

    “聽好了，你只要放我回車上，我就放過你男朋友?！焙畹湟恢皇制×謶?yīng)安的脖子，“從今往后我不找你們麻煩，你們也別來找我麻煩，怎么樣？”

    “別聽他的，他說話從來不會算數(shù)——咳咳咳咳！”

    “閉嘴?！焙畹淅淅涞厥站o了手，看向?qū)γ娴睦柙S，“我還沒老呢，你別想著能開槍打中我，你能打到的只有這小子的腦袋！”

    黎許沉默了一會，深吸了一口氣，“林應(yīng)安，你相信我嗎？”

    黎許的眼里有某種驅(qū)散不去的光芒。

    林應(yīng)安笑了，“當然?！?/br>
    說時遲那時快，槍響了，但出乎侯典預(yù)料的是，子彈瞄準的竟然是林應(yīng)安的腿部。

    林應(yīng)安小腿被打傷，悶哼一聲往前跪去。就在這時，第二聲槍響了，直直打穿了侯典的腦袋。

    侯典的嘴巴還張著，卻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了。

    林應(yīng)安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腦袋因為失血而正變得漸漸昏沉。

    就在這時，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四面被熟悉的氣息所環(huán)繞。

    “隊長……”林應(yīng)安迷糊地呼喚。

    “應(yīng)安，我在這里?！崩柙S緊緊地抱住了林應(yīng)安，眼眶泛紅，“沒事了，都結(jié)束了?！?/br>
    －

    林應(yīng)安住了一個多月的院，黎許住院的時間比他少點，也有兩周左右。

    那次與侯典的正面對決讓兩個人都命懸一線。腿部中槍只做了簡陋包扎的黎許拖著同樣腿部中彈還被侯典砸斷了肋骨、一只手臂脫臼的林應(yīng)安硬是在附近找到了救援，然后才暈了過去。

    幸運的是，最終兩人都成功痊愈了。

    侯典死后，警方很快就包抄了菖蒲組的大本營，逮捕了所有剩下的成員，查獲了大量毒品、現(xiàn)金、各種犯罪的交易記錄等等。

    林應(yīng)安在此次案件中立下了大功，一夜之間突然登上了各大新聞的頭條版面，從一個被唾棄的警察叛徒成為了立下汗血功勞的光榮臥底。

    林應(yīng)安出院的那天晚上，黎許請所有刑偵科的同事一起吃飯，飯店里洋溢著歡聲笑語。

    “你真的好厲害啊，小林！沒想到你竟然是臥底，這么多年實在是辛苦你了！”

    “不不，比起林哥是臥底……小劉居然是叛徒也太意外了吧？”

    “聽說他從一開始就是侯典那邊的人，真是太可惡了！”

    只是這場慶功宴的主角從始至終都沒怎么說過話，林應(yīng)安只是笑著，間或吃兩口菜。

    這頓飯一直吃了兩個來小時，同事們喝得東倒西歪，只有林應(yīng)安剛出院沒有喝酒，此時有些無奈地替同事們收拾爛攤子。

    “應(yīng)安?！?/br>
    把一個喝高的同事搬到一邊沙發(fā)上之后，林應(yīng)安抬頭看見黎許正站在門外笑著看向他。

    他們并肩來到酒店的頂樓上，夜晚的風輕輕拂過發(fā)絲，吹起了黎許的風衣衣角。

    “怎么樣？突然被當成英雄的感覺。”黎許笑道。

    “還行吧?！绷謶?yīng)安伸開雙臂舒展一下身體，感嘆道，“總覺得有點不真實。一個月前還指著我鼻子罵的人，突然把我吹成大英雄，拉著我又唱又跳，真是太奇怪了。”

    “你一直都是大英雄。”黎許低聲說，“是我的大英雄?！?/br>
    “隊長……”林應(yīng)安突然不知該說什么。

    “我一直相信你肯定會做到的?！崩柙S露出一個笑容，“你看吧，我可是很有眼光的?！?/br>
    “要是當時沒有隊長在，我早就死了?！绷謶?yīng)安搖搖頭。

    “當時……那一槍，你不怨我嗎？”黎許低聲問。

    “怎么可能?！绷謶?yīng)安抱住了黎許，貪婪地嗅著他頸間熟悉的氣息，“我永遠都相信你。因為我——”

    林應(yīng)安的話還沒說完，被黎許打斷了。

    “我愛你?！?/br>
    林應(yīng)安一愣，“什么？”

    “我說我愛你?！崩柙S看著他的眼睛又重復(fù)了一遍。

    “等、等等，隊長！我剛剛就打算說這句來著！”

    “沒辦法，誰叫我搶先了呢。”黎許笑得很開心。

    “你是故意的吧？”

    “那又如何？”

    “這樣的話不就變成，我只能說‘我也愛你’了嗎??？”

    “好像是這樣?！崩柙S咯咯地笑起來。

    “你太過分了吧！既然如此，你不仁休怪我不義！”林應(yīng)安把手伸進西裝內(nèi)袋里拿出了什么，“黎許，準備好，我要放大招了哈。”

    “？？”

    突然，林應(yīng)安在黎許面前單膝下跪，手上是一只紅絲絨盒，“黎許，你愿意嫁給我嗎？”

    “我……你……”黎許吃驚地說不出話來，“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绷謶?yīng)安抬起頭，對上黎許的眼睛，“我已經(jīng)準備很久了，其實心里也有忐忑，你也不用現(xiàn)在就回答我，可以考慮一段時間再——”

    “我愿意！”

    林應(yīng)安吃驚地看向黎許，后者的眼眶泛紅，眼睛里映著月色和星光。

    “真的？！”林應(yīng)安激動地一把抱住了黎許，抱著他的腰連著轉(zhuǎn)了好幾個圈。

    “廢話，當然是真的——放我下來！你干什么呢，暈！”

    “不行，我不放！我好高興！”

    “放我下來，你才剛出院！快點！這是隊長的命令！”

    ……

    我們的承諾，我們曾向往的一切，終于夢幻般地實現(xiàn)了。

    待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腳下踏著正是那片曾以為不曾存在的應(yīng)許之地，夢中的迦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