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面矛盾

    升C小調(diào)第十四鋼琴奏鳴曲月光流淌在夜晚里，悠揚婉轉(zhuǎn)，正是晚自習的下課鈴聲。

    江與城站在高二教學樓北出口，斜倚在墻柱上，看著人群魚貫而出，男男女女嘻嘻哈哈走向宿舍樓方向。校隊不用參加晚自習，一般晚上都是他們的常規(guī)訓練時間，今晚他特意早點結(jié)束來教學樓等人。

    李一爍出來了。

    “江與城！”李一爍看見門口站著朋友，大跨步向墻角走去。

    江與城看見自己等候多時的人終于來了，這才摘掉耳機塞進褲子口袋，站直身體，當他正準備打招呼時卻看見李一爍身后還跟著一個人。

    是梁陸。

    兩人對視皆是驚詫一秒。接著，江與城無言，只是微微皺眉，梁陸則是挑挑眉，好想意料到了什么。

    “你也找李一爍？看來我倆是同一件事。”梁陸露出淺淺嘲諷笑容，但表情陰郁且寒氣肆意，并不友好。

    目光交換，江與城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又不太清楚對方是否和自己有同樣的想法。

    這回輪到李一爍疑惑了，他左看看右看看：“什么？我還以為你倆一起找我，到底什么事兒？”

    晚自習下課已經(jīng)十幾分鐘過去了，此時教學區(qū)人影稀少，零零星星走過幾個人，月光和燈光混在一片，三個人在樓背面，彼此的面容都看得不是很真切。

    “啪嚓——”打火機點燃。

    梁陸坐到花壇邊，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渺小的火苗短暫帶來一絲光亮，仰頭吐出一個煙圈，雙腿岔開，完全沒了平時的謙謙君子模樣。

    “和徐嘉禾分手。”梁陸淡淡說出口。

    李一爍瞬間被點燃怒火，拔高音調(diào)：“憑什么？”

    梁陸抬起眼皮看向李一爍，沒說話，但煙霧繚繞中還是能看見他陰郁又狠戾的眼神，布滿了警告和威脅，臉上就差寫“我沒耐心”四個大字。

    無論是誰看見梁陸的表情都忍不住打個寒顫。

    李一爍怔忪半秒，立即露出囂張跋扈的表情：“梁陸你他媽威脅誰呢，你以為誰都會乖乖聽你話。”

    梁陸沒回應，只是用大拇指捻滅煙草，隨手投擲進身邊的垃圾桶，站起身，拽了拽襯衫衣領(lǐng)，將領(lǐng)結(jié)放松，解開了最上面的紐扣。

    相比一邊的江與城就顯得淡定很多，他挑了挑眉稍，抱臂站在旁邊看戲：“李一爍，你不用和他分手，但要加我一個?！?/br>
    這下李一爍和梁陸都把視線轉(zhuǎn)移到江與城身上了，李一爍像是雷劈了一樣，嘴角抽搐，梁陸則是面部表情僵硬，但睜大的眼眶和微張的嘴巴無不昭示著他的震驚。梁陸沒反應過來，本以為江與城和自己抱著同樣目的，都是是來逼迫李一爍分手，沒想到對方的要求更荒唐可笑。

    “……啥？”半晌，李一爍才吐出一個字。

    “我是說，你是徐嘉禾男朋友的話，我也是。”江與城再次戴上耳機，準備先行一步，正欲抬叫，又想起什么繼續(xù)補充，“我就是給你通知一聲，不需要你同意，不管你分不分手，反正我都是徐嘉禾男朋友?！?/br>
    此時教學區(qū)已經(jīng)基本沒有人了，四周一片黑暗寂靜，江與城語氣平靜，幾句話在樓與樓之間都微微有些回音。

    “你……”李一爍頓時有些詞窮，都不知道作何回應，“你給我說有什么用？徐嘉禾愿意嗎？”

    “就是因為愿意，我才給你說。”江與城擺擺手，準備離開，不想繼續(xù)浪費時間。

    李一爍還在發(fā)懵狀態(tài)，另一個人則大跨步從后拽住江與城的領(lǐng)子向后狠狠一扯，使得他不自覺踉蹌幾步。此時此刻梁陸聲音都有些微微發(fā)顫：“你什么意思？”

    兩人身高差不多，但江與城微微仰頭，滿是勝利者姿態(tài)：“字面意思?！?/br>
    李一爍終于從恍惚中反應過來，心里泛著酸漲和委屈，不知道該怪罪于誰，一個是好兄弟，一個是自己喜歡的人，現(xiàn)在卻被告知共同陷入三角關(guān)系。

    “是上次去景南公寓，他當時的愿意，還是后來我倆在一次后，他才說的愿意？”李一爍腦中混亂一片，說出的字句語序混亂，詞不達意，但還是想要確認，想要一個確切的時間點答案。

    梁陸眼皮一跳，從李一爍的話語里梳理邏輯，之前他推測出剛開學時那個周二江與城碰了徐嘉禾，那這次“景南公寓”又是什么？

    “什么景南公寓？”梁陸渾身陰郁泛寒，握緊雙拳，青筋暴起。

    月光鋪灑在三個人身上，偶爾還能聽見幾聲蟲鳴。無人回應，李一爍自知說漏嘴，但是也無心顧及，他也在等一個答案。

    電光火石之間，還沒反應過來，一記拳頭重重砸在江與城左臉頰。

    梁陸甩了甩拳頭，關(guān)節(jié)處隱隱作痛，他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他媽就是利用他的善良，你明明知道他從來都不忍心拒絕！”

    江與城并不打算還手，他用手背隨便擦擦嘴角，冷冷道：“梁陸你也好意思說，明明是你威脅他保密才騙上床的吧?！?/br>
    梁陸被戳中命脈，表情僵硬又痛苦，但卻無法反駁。上次兩人在體育館背面對峙，梁陸把握了話語權(quán)，此時此刻卻被江與城反將一軍。

    江與城站穩(wěn)身子，繼續(xù)道：“你之前罵我偽善，那你呢？”

    不知道是月光的映照還是什么，梁陸的臉色越發(fā)蒼白，他發(fā)泄似地狠狠踹向旁邊的梨花樹，樹枝簌簌抖動，窸窸窣窣的聲音刺激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太可笑了，你們?nèi)齻€玩挺大??？”

    梁陸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諷笑容，只不過這次嘲笑的人是自己，他右手拽起書包，隨便搭在肩上。月光勾勒出梁陸挺拔的身姿，但現(xiàn)在看上去他的背影缺失了之前的高傲自負。

    梁陸本以為自己可以等，等徐嘉禾和李一爍發(fā)現(xiàn)二人并不合適而分手。

    梁陸可以為徐嘉禾收起所有鋒利的爪牙，盡量去扮演一只溫順的黑貓。

    短短幾天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不甘心站在原地等待，不甘心坐以待斃。

    就算是耍點手段也要拆散兩人，暗處窺視著，伺機而動。

    可是。

    最初握于手心控制他人的快感一閃而過，只留下痛苦和挫敗感難以釋懷。

    這一次，心臟被撕裂的疼痛并不是因為喜歡的人不屬于自己，梁陸已經(jīng)學著去接受這一點了……而是發(fā)現(xiàn)喜歡的人被情敵分享。

    梁陸無言，明明已經(jīng)盡力學會去愛，明明已經(jīng)把選擇權(quán)交給對方。

    可是徐嘉禾并沒有選擇自己。

    本以為自己是一顆鉆石，高高在上，卻在徐嘉禾掌心中攆成一手骯臟的黑炭。

    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怎會允許作踐自己，可是卻一而再再而三為愛低頭。

    又一次，自己被排除在外。

    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