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這樣的好心,卻被賴上了。
“這不是我想要的咖啡,太燙啦?!崩咸馈?/br> 她坐在輪椅上,整個人隨著輪椅輕輕地搖擺。 那銹色的輪子隨著她的晃動,發(fā)出了輕微的吱呀聲,弄得尹躍都有些擔心這廉價的輪椅會立即垮掉。 然而,她這無辜的話語卻讓尹躍有些氣惱。 尹躍只是想要幫她而已,但是他卻好像因為一時的善心,給自己惹上了一個大麻煩。 在過去的5分鐘內(nèi),尹躍來回跑了數(shù)次。 咖啡桌都被他熟悉了一遍。 他現(xiàn)在可以倒背如流桌面上的糖粉,蜂蜜,奶油,紅糖,熱水,冰水分別放在哪。 哪怕閉上眼睛他都可以用手取,還分毫不差。 然而老太太還是不滿意。 一下子她說這蜂蜜放的太多了,兩勺蜂蜜,但這勺子太大了,是給牛用的嗎? 一下子她又要尹躍兌點涼水,說這太燙了,差點燙壞她的舌頭。 一下子她又想嘗嘗鮮奶油,又嫌棄人工香精的味道太重。 尹躍幾乎氣笑了,問她要不要給她咖啡里的奶油拉個花。 這當然是反諷的。 老太太看了尹躍半天,似乎有些羞澀,開口:那能是心形的拉花嗎?她看到許多新潮的年輕人試過,她也想趕個趟。 還蹬鼻子上臉了。 尹躍懷疑這beta是專門來折磨人的。 然而她臉上卻還是掛著笑容,一副懇切的樣子。 不到半天尹躍的耐心也快被消磨光了,這時尹躍想念起之前服務員來了,雖然他脾氣夠壞,但卻的確拿捏住了這老太太。 而他這樣的好心,卻被賴上了。 你真夠麻煩的。尹躍說道。 要是在家里的時候,我的仆人一下子就給我弄好了,他可比你熟練多了,我就用不著等這么久了。老太太道。 仆人?你還有仆人?這老太太還真會吹牛。 看她這樣子認真的口氣,似乎還想說服自己,尹躍嘆了口氣。 你仆人怎么不給你拉花?你這么喜歡新潮的東西,卻不讓他幫你做嗎?尹躍調(diào)侃道。 他太笨了,只會我教給他很多遍的東西。老太太道。 怎么?尹躍問道。 老太太繼續(xù)說:我之前讓他幫我換個輪椅,他都不敢出門。 每次推我散步出門的路都是一樣的。 這次來宴會,他都快走丟好多次,還是靠我認出路,才趕到這來的。 這么笨的仆人,你怎么不換掉。尹躍調(diào)侃。 老太太搖著輪椅:我受他meimei囑咐,給他一個工作。讓他有事情做不至于在家閑得慌。 其實我才是個奶媽哩,一把老骨頭了還要成天看著一個小笨蛋。 防止他把洗潔精倒到我的衣服上。 說的像真的似的。 或許是這老太太年紀大了,喜歡臆想。 畢竟她看上去舉目無親,連家人都沒有,或許一個人待久了,便會想象出一個同伴來陪她。 又或許是她自尊心強,只能編出個仆人來讓人不敢欺負她孤身。 畢竟現(xiàn)在看人下碟的人可多了。 尹躍笑了笑,便回頭繼續(xù)給她弄咖啡。 實際上,雖然被來來回回地囑咐,尹躍也并沒有真的生氣。 畢竟,來來回回地奔忙,占據(jù)了他的大腦,讓他暫時忘記了之前的發(fā)生的一切。 顧不上沉浸在其他情緒里,而是全心全意地對付起老太太來了。 尹躍低下頭,一邊輕輕地在咖啡上拉了個心形的花。 小小的愛心得意地在淡棕色的咖啡里晃蕩,不一會就飄散出來。變成了一個更大的心。 這樣的愛心確實可愛,好像在對你笑似的。 還別說,他之前打工的時候,還真的在咖啡館里打過下手。也能應付各種刁難的客戶了。 尹躍把咖啡端給老太太。這回老太太終于滿意,她微微地仰起頭將咖啡送進嘴里。 她的姿態(tài)確實挺優(yōu)雅的。 服裝雖然破舊卻也干干凈凈,連袖口都沒有一絲污漬。 她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銀質(zhì)的小勺,便將咖啡輕輕攪拌了幾下。 然后安安靜靜地放進嘴里,喝的時候也沒有半點聲音。 太感謝你。這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咖啡。老太太這樣說著。 老太太看著尹躍,她遍布皺紋的臉上,兩顆小眼睛閃閃發(fā)亮。 她是笑著的,所以連眼角的皺紋都是上揚的。 看到她這樣的表情,尹躍點點頭。 尹躍低聲道,也算是小小的勸告:下次我可幫不了你了,如果再想喝咖啡,你就別這樣挑剔了。你好好休息,我要去宴會了。 他也不能把時間空耗在這里,便就此告別吧。 老太太端著咖啡繼續(xù)笑瞇瞇地對尹躍說道,要不你來我家給我當仆人吧。我看你很有天賦。 此前尹躍只是和她逗著玩,聽到這話,便有些小小的怒氣。 他冷下臉來:行了。我跑上跑下。我只是看我們同病相憐罷了。我并不想做任何人的仆人。 我可以給你錢。老太太道。 尹躍道:你留著錢自己用吧。 把你那輪椅敲爛了,拿去賣錢都不過幾百塊,估計也沒人收,尹躍這么想,卻沒有說出來。 老太太便有些委屈,她繼續(xù)夸口道:我年輕的時候,好多人都爭著當我仆人哩。 但我都嫌他們煩,一個也不要,還有一個男子哭得很傷心,說要是給我打掃廁所,能天天見到我,他都會滿足。 嗯。尹躍敷衍。 你不要當我仆人就算了。老太說。 尹躍只當她在胡扯,并不理她。 老太太繼續(xù)自言自語:但你說的對,要是你成了我仆人,我家里那仆人可要哭了。 他又笨,又單純,會以為我找人換了他,不給他工作了。 他meimei要是知道我讓他傷心了,可不得和我拼命。 他meimei可兇了。不想你,這么好。 要不是我和她交情這么多年,我才懶得幫她這個笨蛋哥哥呢。 還每天都要和她打交道。光是有沒有按時回家就要打七八個電話,他是仆人還是我是仆人呀…… 尹躍道:我要走了。沒時間和你扯了。 這老太太真是廢話多,要是遲到了就完蛋了,他才沒有時間和她耗下去。 等等。 尹躍轉過頭,以為她又要提出什么無禮的要求來。 我也要去宴會。老太太說道。 尹躍驚訝地看著她。她不是家屬嗎? 還是說,他一直都搞錯了。 老太太坐在輪椅上,遍布皺紋的眼角還是微微上揚,笑瞇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