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點(diǎn)晚六點(diǎn)，都是高峰期。學(xué)生、上班族、買菜的大媽、散步的大爺，混亂的人行道，擁堵的大馬路。

    因?yàn)闆]搶到高鐵，陳壽只能擠擠客運(yùn)巴士，原本一個小時左右可以到，他硬生生八點(diǎn)才到。

    等買了東西進(jìn)醫(yī)院，已經(jīng)八點(diǎn)半了。

    他一走進(jìn)病房，就聽見趙云虎在哈哈大笑。

    凝神一看，趙云虎和隔壁的一個小女孩在玩，他一個大男人，被小女孩做的鬼臉逗得哈哈大笑。

    小女孩五六歲左右，手指上戴著小夾板，正假裝試圖把手指塞進(jìn)鼻孔里。

    趙云虎笑得顛三倒四，腿都斷了還不安分：“哈哈哈哈哈哈，苗苗你哈哈哈哈哈！”

    唐念昨天照顧的時候還說趙云虎心情不好，悶悶不樂。

    陳壽今天一看，樂。

    他跟兩個人還沒注意到他的人打招呼：“咳咳，查房了，說誰沒躺好？”

    小女孩驚恐地看了他一眼，迅速拉起被子蓋住自己，兩個小啾啾還露在被子外面，里面?zhèn)鱽懋Y聲甕氣的聲音：“云虎哥哥沒有！”

    趙云虎擦擦眼淚，臉上還帶著未盡的笑意看著陳壽。

    陳壽把水果放在柜子上，扯了個椅子坐著。

    小女孩探頭好奇地看著他。

    趙云虎介紹：“這是我的病友，虞世淑。”陳壽看了看名牌就知道哪幾個字了。

    “苗苗，這個是陳壽哥哥，一個豐加一個寸的壽?！?/br>
    苗苗聽到立刻高興地舉起手：“你也是壽壽哥哥啊！”

    “什么？那我叫你苗苗吧？”陳壽不太懂娃娃的思維，拿了個橘子給苗苗。

    苗苗拿過來，甜甜地喊：“謝謝陳壽哥哥！”然后用短短的手指困難地剝起橘子來，還說：“我可以自己來哦?！?/br>
    陳壽和趙云虎堪稱憐愛地看著她肥肥的小臉，上面還帶著兩團(tuán)高原紅。

    陳壽問：“她怎么沒人陪護(hù)？”

    趙云虎搖搖頭：“我昨天住進(jìn)來的時候是有個女的，當(dāng)天晚上就走了，不清楚。苗苗說她已經(jīng)待了半個月了?！?/br>
    苗苗似乎知道在說她，她吃著橘瓣，含糊不清地說：“苗苗、嗯，有東西，有人陪的，你們看——！”

    她從枕頭下掏出一個手表，獻(xiàn)寶一般鄭重地捧到手上再給他們看。

    趙云虎和陳壽一起捧場：“霍！這是什么?。俊?/br>
    苗苗打開它，響起一陣嘟嘟嘟的音樂，她邊解釋邊熟練地cao作：“這是苗苗的聯(lián)絡(luò)器，叫小寶貝手表，苗苗可以和哥哥姨姨們聊天?！?/br>
    說著她就點(diǎn)了個人撥出去。

    響了挺久，對面才接。

    趙云虎和陳壽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苗苗甜甜地問：“喂？我是誰？”

    對面笑了一聲：“苗苗！”

    陳壽豎起了耳朵。聲音還挺好聽，有點(diǎn)耳熟還。

    “哥哥，你什么時候來看苗苗？”苗苗用手指在床單上劃著圈問。

    陳壽一邊給趙云虎剝著橘子一邊豎著耳朵聽。

    “嗯——哥哥下課就來陪你好不好?。吭俚雀绺缡昼?！”對面的聲線也被可愛的苗苗拉成幼教狀態(tài)。

    苗苗拉長聲音奶聲奶氣地說：“好——我等你——”

    對面：“苗苗想吃什……嘟。”

    苗苗自顧自說完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趙云虎被整樂了，吃著橘子笑起來。

    陳壽他們逗著這個開朗好玩的小女孩，不一會兒，病房外就有人敲門了。

    陳壽背對著門，說了一句：“請進(jìn)，門沒關(guān)。”

    門咯吱開了，陳壽正在專心致志削蘋果，試圖削成一條不斷的皮。

    趙云虎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

    陳壽嚇了一跳，差點(diǎn)刮斷皮，帶著惱怒問：“趙云虎你干什么，我拿著刀呢！”一抬頭看見趙云虎眼睛都直了。

    旁邊床上的苗苗看著門口，高興地把被子拍得啪啪響：“壽壽哥哥！”

    陳壽猛地轉(zhuǎn)身。

    還是那頭金發(fā)，還是那張囂張的臉，陳壽霆從站在門口起就一直沒動，他眼睛一眨不眨的，臉上也沒有表情，手還維持著放在門把上的姿勢。

    陳壽霆和趙云虎四目相對，完全靜止。

    陳壽心中一句：臥槽。

    兩個人就像牽?？椗粯痈絷悏巯嗤?。陳壽感覺自己腦門“噔！”地亮起一片電燈泡做成的銀河。

    苗苗又喊了一聲：“哥哥！”

    陳壽霆忽然像是驚醒的雕像一般動了起來，眼睛慢慢瞪大，嘴巴動了動，手將本就松動的門把攥得死緊，發(fā)出咯吱的聲音。

    趙云虎移開視線喊：“陳壽！”

    陳壽立刻轉(zhuǎn)頭，趙云虎的胸膛起伏著，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舒服。

    陳壽也不管門口那個菩薩了，忙放下刀問：“怎么，哪里疼了？”

    “胸口惡心?！?/br>
    陳壽霆突然動了，走向苗苗的床。

    苗苗高興地抱住他，跟哥哥介紹自己新交的朋友：“哥哥，你看你看，這個是云虎哥哥，這個也是壽壽哥哥！這是我的壽壽哥哥！”

    聽著苗苗用歡快的語調(diào)一直哥哥哥，看著趙云虎和陳壽霆兩人僵硬復(fù)雜的表情，誰也沒有說話，陳壽尬住了。

    終于，趙云虎盡量放輕聲音說了一句：“嗯。”

    陳壽霆坐在那里，側(cè)過臉明目張膽地看了趙云虎一眼，先是安撫苗苗：“謝謝苗苗介紹給我。”

    苗苗又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陳壽霆完全沒聽進(jìn)去。他有點(diǎn)不受控制，視線發(fā)散，一直往旁邊飄。

    變瘦了好像。

    還曬黑了。

    頭發(fā)是不是太短了點(diǎn)。

    趙云虎忽然抬眼和他對視了，陳壽霆忍不住一直盯著看。

    趙云虎趕緊扭過頭，懨懨道：“我想睡了?！?/br>
    陳壽道：“睡吧，我找張小床陪護(hù)，明天一天沒課?！?/br>
    趙云虎點(diǎn)點(diǎn)頭，在陳壽的幫助下躺下了，背對陳壽霆，擋住那灼熱的視線。

    趙云虎握緊了拳頭。

    陳壽見趙云虎一動不動，苗苗也做噓的手勢讓大家安靜，然后自己乖乖鉆進(jìn)被子里躺下了，陳壽對苗苗比了個大拇指。

    陳壽霆看了眼陳壽，陳壽指了指門外，示意他出去。

    兩人在稍遠(yuǎn)的過道里聊天。

    “上次不是說不認(rèn)識嗎？”現(xiàn)在看得那么起勁。陳壽內(nèi)心嘀咕。

    陳壽霆靠著墻，從夾克內(nèi)袋里掏了根煙，沒點(diǎn)，叼在嘴里，一臉不爽地說：“你不懂?！?/br>
    陳壽有被他的態(tài)度惹到，頗無語地說：“不管你跟虎子什么關(guān)系，別害他?！?/br>
    聽到“虎子”，陳壽霆狠狠皺了皺眉，那一瞬間眉眼里泄露出一種狂暴的欲望：“你和他什么關(guān)系？”

    陳壽還沒說話，他咬著的煙一顫一顫，低沉緊繃的聲線吐出毫不客氣的話：“做過沒？”

    陳壽：“……你是不是有什么?。课襱m是O。”上次還見過自己，這次就直接性別選擇性失憶。上次還說不認(rèn)識趙云虎，這次直接問做過沒。陳壽懷疑這個人是有點(diǎn)毛病在身上的。

    陳壽霆笑了一下。

    剛剛要是這個人敢說做過，他可能會忍不住一拳打上去。

    他現(xiàn)在非常、極度、瘋狂地躁動著。

    也在忍耐著。

    他曾經(jīng)忍耐過很久很久，結(jié)果以失敗告終，帶來了極其慘烈的后果。

    所以不要見面，不要見面，永遠(yuǎn)不要見面。這樣就不會失敗，不會傷害。不要再聽到見到知道任何關(guān)于他的事情，不要再試圖占有。

    壓抑不住的欲望會帶來傷害。但是他無法控制。那么只能……

    忍耐不了，就放棄——

    個屁啊。

    他娘的！

    陳壽霆猛地?fù)]出一拳打在墻上。

    他以為自己離遠(yuǎn)一點(diǎn)就行了。過去幾年夢里都是趙云虎，醒來后，那躁動的欲望只會讓他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頓，欲望越是泛濫，自我厭惡越是強(qiáng)烈。

    于是他又像高中一樣將骯臟的欲望化成暴力，去打拳擊，去跑步，去用各種零碎的事情塞滿生活的空閑。

    他原本想著，不會忍耐不住了，因?yàn)槲译x你遠(yuǎn)遠(yuǎn)的。

    “他媽的！”陳壽霆又捶了一拳，將指骨的皮膚砸得通紅。

    老天跟他開了個玩笑，他又遇見趙云虎了。

    那一刻，那種洶涌的欲望像是從未停息過一般，讓他渾身的每一個細(xì)胞都躁動起來，每一寸肌膚想再次品嘗他。

    想要占有他。

    陳壽被他嚇到了，他現(xiàn)在和市區(qū)比賽那一次堪稱兩個人，這讓陳壽現(xiàn)在就想趕緊回去把趙云虎喊醒然后打包帶走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然后還得警告趙云虎“你男朋友是他媽個瘋批”。

    陳壽霆急促地呼吸著，冷冷看了陳壽一眼。

    “對不起，心情不太好?！?/br>
    陳壽警惕地看著他。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九點(diǎn)多了。

    陳壽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起身想去廁所放水。陳壽霆陪著苗苗睡覺，手在苗苗背上一拍一拍。

    陳壽警告性的看了陳壽霆一眼，趕緊找?guī)希宦放軄砼苋?，結(jié)果這層沒有，還得去單層上廁所，陳壽火急火燎地跑下樓梯去一樓上。

    剛進(jìn)一樓廁所，立馬脫了褲子在小便池尿了個爽。

    還沒尿完，就聽見熟悉的聲音響起：“津凡你沒請假嗎？”

    透明的卷簾門嘩啦啦響了一陣，走進(jìn)來的宗澤盛和陳壽四目相對，停住了，他手里拿著個電話，應(yīng)該是正在跟孟津凡打電話。

    宗澤盛視線向下，盯住了陳壽支出來還在尿的那根。

    天知道陳壽多想就地蒸發(fā)。

    “嗯，有事，之后再聊?！?/br>
    陳壽一尿完趕緊拉起褲子，手忙腳亂一直拉不上拉鏈。腳步聲響起，陳壽緊張地用力拔起拉鏈來，拉鏈故意使壞般紋絲不動。

    忽然一具男性身軀貼上他的后背，同時一只手握住了陳壽的手，帶著他往下一卡，再向上緩緩拉上了拉鏈。

    手掌明明沒有碰到他的性器，熱度卻似乎輻射過來了，陳壽總有種已經(jīng)被宗澤盛撫摸性器的感覺。

    他的腰部立刻就發(fā)起軟來，性器有些躁動，腿也軟乎乎起來。

    宗澤盛低聲說：“你怎么來了？”

    陳壽想說話：“沒有，我陪——”同學(xué)來。他喉嚨太干，直接失了聲。

    宗澤盛雙手都伸過來，提了提他的褲子，溫柔地扣好扣子。剛做完，陳壽突然軟倒在他懷里。

    宗澤盛抱住他，疑惑地“嗯？”了一聲。

    腿受傷了么？

    陳壽紅著臉瞪著他：“你又誘導(dǎo)我發(fā)情！”

    什么都沒做真的只是幫他穿褲子的宗澤盛：……？

    他沒有聞到太多信息素，現(xiàn)在不是陳壽的發(fā)情期，忽然意識到什么，他驚喜地睜大眼睛：“你對我的靠近有感覺？”

    陳壽剛想說開什么玩笑，忽然他也意識到，沒有聞到宗澤盛那時那樣濃厚的信息素，空氣里也沒有求歡的訊息。

    兩個人的信息素都是正常范圍內(nèi)的，都是并不會導(dǎo)致人發(fā)情的信息素。

    那么，他就是……

    像那天晚上一樣，純粹是自己情動的反應(yīng)。

    陳壽掩耳盜鈴般捂住了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