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好心三兩一錢四分
“皇上駕到——” “安王爺駕到——” 接連著兩聲通報,外邊烏泱泱地來了一群人。屋里的宮人們也都紛紛跪了一地。 “母后,兒臣便說六弟現(xiàn)在是最離不得弟妹的,依朕來看,單單是出門準備便要花兩個時辰。” “母后休要信皇兄胡謅,兒臣想您得緊,只是傳話的太監(jiān)手腳忒慢,兒臣這才晚了?!?/br> 他們聽得從外邊傳來男人走近的聲音,便見衣袂下兩雙暗紋黑靴一前一后地繞過屏風,步伐矯健地來到太后跟前。 “來啦?”太后呵呵地笑著,嗔怪道,“都這么大了,還沒進門就向哀家告狀,是哪里學來的做派,平白惹人笑話!外面可冷,快些坐下喝杯熱茶。” “兒臣拜見母后!” “兒臣給母后請安?!?/br> 兩人一并行禮,分于兩側(cè)坐下。一眼望去,燮斌晟和燮彬玥這兩個一母同胞的兄弟長相頗有幾分相似。只是燮斌晟儼然有了一番不怒自威的氣度,淺笑安然叫人看不透,而燮彬玥還是個十八九歲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 “兒臣在外巡察時,最想念的也就母后這一杯熱茶?!臂票颢h道。 “母后關(guān)心六弟,想必是早早備著的,不像朕,平日里也沒機會得母后賞一兩回的?!臂票箨傻?。 “皇兄這話可怪,便是母后親手做的玉羅酥皇兄怕是都要吃膩了,還差這一杯熱茶?” 太后閑適地躺著,笑道:“一杯茶也爭,成何體統(tǒng)?” 燮斌晟和燮彬玥一齊笑起來,這才讓被忘卻的一干人等平身。江忱他們正要和其余宮人一起退出去,太后卻對蔣姝道:“你做得好,便留下來繼續(xù)給哀家肩膀按一按罷。” “是?!笔Y姝應道,便留了下來。江忱一時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眼看著屋里的宮人只留了一個貼身服侍太后的嬤嬤,他便緊跟著得出去了。 出到外頭,他又不得不在外等蔣姝。 “看來這女醫(yī)很是得母后歡心啊。”燮斌晟笑道。 太后點頭道:“到底是蔣氏的女兒,家學淵源都是極好的。雖說容貌不及端貴妃,但也是一個清秀可人的孩子。若論起來,這丫頭算是你們的表姊妹?!?/br> “母后既然喜歡,何不將她留在壽康宮,日日陪著母后!”燮彬玥便道,“時下兒臣和媳婦總有照顧不周的地方,皇兄政務又忙,有個丫頭陪著母后也能熱鬧些。” “這……實是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碧蟮馈?/br> 燮彬玥卻道:“規(guī)矩都是人定的,只要皇兄開口,有何不可?” 燮斌晟笑了兩聲:“自然,母后若有此意,朕這便安排下去……不知這位蔣氏表妹意下如何?” 蔣姝忙跪下道:“蔣姝但憑皇上、太后安排?!?/br> . 四處漏風的殿外,天色有些陰沉。 江忱一動不動地靜心候了許久,便見壽康宮中的宮人抬出擋風用的厚重簾帳在廊下掛了起來。 曲廊回折,庭院深深,抬起頭,見到一角四方的天。待簾子掛好,便被遮遮掩掩得連天也瞧不著了。 . “醫(yī)女江忱,支取依蘭兩錢,有勞姑姑。” “等著?!?/br> 藥房的管事宮女抬頭看他一眼,繼續(xù)理手上的賬本。她理了許久,這才從柜子里面拿出他們的賬冊,翻到江忱那一頁給記上,背過身從品種繁多的藥柜里找到依蘭,細細地稱量出兩錢來,用紙包好。 “多謝姑姑。” 江忱接過藥,回到屋里,翻著醫(yī)書調(diào)配藥品。 “篤篤?!?/br> 有人敲門。 江忱抬頭一看,衛(wèi)慧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衛(wèi)大人安好。”他起身,走上前去。 “你在溫書?”衛(wèi)慧將他房間掃視一圈,視線停在他桌面翻開的醫(yī)書上。 “是的?!苯阑卮?。 不料衛(wèi)慧卻對他說:“明日遴選,愿你能再獲佳績?!?/br> 江忱微愣,忙道:“承大人吉言,江忱定不負所望?!?/br> “好,我且問你,”衛(wèi)慧道,“咳疾之人如何診斷?” “一是查風寒之癥,若有不妥,當查咽喉、肺腑……”江忱依小然的提示說了個大概,留下最后一段不表。 “尚可,”衛(wèi)慧道,“還有一點,若是并發(fā)之癥,有其他病因患者或隱瞞或不知,便要憑其癥狀再定;……” 江忱聽完衛(wèi)慧所言,恭敬道:“是,多謝大人指教。” 衛(wèi)慧又問:“若心肺并發(fā)初期所致,應用何藥?” “應用蕪芝為引,視情況輔以素笊、瓤回……” “蕪芝用量應多少?” “蕪芝含毒,若是標準品質(zhì)的蕪芝,一人不應多于三兩一錢二分?!?/br> “你都記得,這很好?!毙l(wèi)慧道。緊接著江忱見她拿出一個有些揉皺的藥包放到他手里,道:“你入宮月余,莫再笨手粗心,免得又惹代萱生氣?!?/br> 江忱掂著手里的東西,估摸有三兩重。他看向衛(wèi)慧,終究還是鄭重道:“有勞大人教誨,江忱知道了?!?/br> . 送走了衛(wèi)慧,江忱重新回到案前,繼續(xù)調(diào)制藥物。做好之后,將其封入腰間的荷包里。 他在房里溫書到夕陽斜照,一名醫(yī)女找到他房里:“江忱,蔣大人傳話,說是漏拿了瓊?cè)A宮用的香包,讓你送過去?!?/br> 江忱問道:“是什么香包?” “蔣大人說那香包是昨日配的,你也幫忙做了些,所以你是知道的?!彼f著,遞給江忱一把鑰匙,“這是蔣大人的房門鑰匙?!?/br> 江忱接過鑰匙,去到蔣姝屋里,發(fā)現(xiàn)她桌上明晃晃地放著一個素白的布袋,打開一看里面正是那幾只織金緞的荷包。他拿了東西,往瓊?cè)A宮而去。 進了瓊?cè)A宮,蔣姝迎面而來,輕笑道:“我正說你該來了!”她接過袋子查看一番,拉過江忱道:“今日安王爺留宿宮中,我誤了時辰,再過不久皇上和王爺便要往這邊來了,你再幫一幫我把這些荷包掛了吧?” “大人相求,我自然不會推托。”江忱道。 蔣姝便拿出三個荷包給他,讓他去西側(cè)殿,而她則拿著剩下的荷包往東去了。 江忱費了點功夫詢問宮人,把西側(cè)殿的三處掛好,回到主殿門前卻恰好遇到蔣姝剛從東側(cè)殿過來。 “你與我一同進去吧。”說完,蔣姝便拉著他入門,走了到殿中卻突然頓住,焦急道:“不好,清池那邊我給忘了!勞煩你去東側(cè)殿幫我掛上?!?/br> 于是她又遞給江忱一個荷包,給江忱指了條路:“你從這邊穿過去,第二間便是了?!?/br> 江忱應聲,按她所說從主殿側(cè)門走,穿過漫長的走廊,數(shù)到第二個門推開。 殿內(nèi)帷幔垂落,層層疊疊的帷幔和屏風遮住了視線,只隱約可見彌漫的水汽。他走進去,繞過清池去到后面的房間,將荷包掛上。 他回過身往外走,卻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