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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一周的陰雨天氣之后,終于迎來了放晴的一天。魏安這天早早就起來收拾家務(wù)了,伺候著那兩位大爺吃過飯,自己又給寶寶喂了頓奶,緊接著又把陽臺上晾著的幾件衣裳收起疊好,拿到臥室里跟其他的一些衣物一起打包裝進行李袋里。想了想,他又往衣服內(nèi)兜里偷偷塞了一點錢,這才略有些緊張地拎著行李袋走到客廳,在沙發(fā)上安靜地坐下,等著待會兒跟宣云一塊出門。 宣云正在白毓凝說話,目光不經(jīng)意間一錯,見到魏安這副模樣,剛有點奇怪,突然間又想起來,魏安幾天前就跟自己說過了,他想抽空回娘家一趟,看看父母跟弟弟,半年多沒見了,心里怪想念的。 看他那副看似淡定實則期待緊張的模樣,宣云心里就有點不舒坦。 回娘家回娘家,老想著回娘家,年初元宵那會兒就試探著跟自己提想回去看看的事了,那時候宣云沒同意,初二才陪他回過一次門,哪有回娘家這么勤的?到底哪邊才是他的家?。?/br> 再說了,自己對他可夠好的了,別人家的雙兒,那是一嫁過來幾乎就要一輩子鎖在家里不讓出門了。宣魏兩家婚配,向來是狼多rou少的,尤其是宣家旁支那些男人們,苦苦熬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領(lǐng)到一個雙兒配額,可不得趕緊把人叼回窩里藏好了,免得半途就被哪個討不著老婆饞得發(fā)急的單身漢截了胡,別說半年就讓回一趟娘家,就是遇上紅白喜事能叫家里雙兒跟著出門瞧瞧的,也能讓人稱贊一句寬厚良善了。 宣云越想越不舒服,也顧不上跟白毓凝說話了,幾步走到魏安跟前,不冷不熱地問:“東西都收拾好了?” 魏安正抱著吃飽之后握著小拳頭呼呼大睡的寶寶,寶寶可愛嬌憨的模樣看得他心里都要化了,正愛也愛不過來的時候,突然聽宣云沒好氣地發(fā)問,魏安心里又一突,不知怎么又惹到他了,只好忐忑地回答:“都收拾好了?!?/br> 魏安知道宣云要檢查,行李袋也沒拉拉鏈。宣云坐過來隨便翻了翻,見只有幾件魏安穿不著的衣服,想必是要帶回去給他那幾個弟弟,也不大在意,隨口囑咐了一句:“別給他們帶太貴重的東西,要不然還沒出嫁就把性子養(yǎng)嬌了?!?/br> 魏安低垂著眼簾,心臟砰砰直跳,面上卻不顯,只溫順地點著頭。 這是宣家?guī)装倌陙淼囊?guī)矩,他們養(yǎng)著魏家,但也不好好養(yǎng),勉強餓不死罷了,就是為了讓那些本性嬌氣的雙兒從小就明白,只有嫁人了才能過上好日子,不愿意嫁的就一直苦著吧。 當初魏安嫁給宣云的時候,家里其實是得了一筆相當豐厚的彩禮的,但這錢不是一次性給,他每在宣家安安生生待一年就給他家里匯一部分錢,生一個全須全尾的孩子再給一部分,生兩個以上翻倍。 可他如今才跟宣云過了沒幾年,也只生了一個寶寶,家里五個弟弟呢,再加上父母,村子在大山里,位置太偏,好多東西不容易運過去,日?;ㄙM都是一項不小的開銷,大弟在電話里還偷偷跟他說自己想出了村子去市里上高中,大弟成績好,說不定將來能考上名牌大學呢! 魏安心里其實是同意的,但也不敢跟宣云說。別看宣云不待見他,當初也看不上他們魏家這些相貌粗鄙的雙性人,但任何一個宣家男人都把魏氏看成自己家的所有物,宣云是瘋了才會冒著惹惱家族所有適婚青年的風險幫他,他只能自己悄悄攢錢給弟弟寄過去。有了錢,以后不管怎樣都能有一份底氣。 魏安正默不作聲地思量著,忽然又聽宣云嘖了一聲,有些不耐煩地替他拉上行李袋:“你要不然別回去了,東西我?guī)湍慵幕厝?,路這么遠,來回怪麻煩的。” 魏安心里一慌,本能想搖頭,可是宣云并不是商量的語氣,顯然是打定了主意不叫他走的。他也不說不行,只紅了眼眶,怯怯地小聲央求:“我好久沒回家了……” 宣云聞言就有些不滿:“什么沒回家?這邊才是你的家!再說也沒很久啊,也就五六個月,別人家的雙兒三四年才回一趟的多了去了,你等明年初二再回吧?!?/br> 魏安見他態(tài)度強硬,知道是沒辦法了,他不敢抱怨,只是心里實在難過,低著頭啪嗒啪嗒掉了一串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小聲哭了起來。 宣云被他哭得心煩意亂,想發(fā)火又發(fā)不出來,只好伸出手去,動作粗魯?shù)靥嫠I:“有什么可哭的?不就是不讓你回去……算了,你要實在想回——” 宣云剛想松口,只是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白毓凝也坐了過來,手里捏著一塊十分古雅的手帕,輕柔地替魏安拭去臉頰上的淚痕,接著又柔聲細語地勸道:“好了,別哭了,宣云跟你開玩笑呢,哪能不讓你回家去看看?誰家會這么苛待媳婦呀?又不是舊社會?!?/br> 魏安在他的勸慰下漸漸止住了眼淚,但也不十分開懷,只拿一雙沾著淚的柔黑眸子可憐巴巴地望著宣云,聲音里還含著點糯糯哭腔:“我、我就待一天,也不行嗎?明天就回來……” 宣云叫他看得坐不住,心里也郁悶得不得了,自己原本都打算叫魏安回去了,結(jié)果讓毓凝一攪合,倒顯得自己不通情達理,是個苛薄媳婦的混賬男人了。但他也不好怪罪毓凝的好心,只能忍著憋屈說:“你想去就去吧,就一天,我明天就接你回來?!?/br> “嗯!”魏安眼睛亮晶晶的,這才破涕為笑。 白毓凝也笑了,擺出一副閑適的姿態(tài)問:“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反正我沒事,正好出去散散心,路上也有個照應(yīng)?!?/br> 魏安有些遲疑,他當然是不想跟白毓凝同去的,可是對方剛剛才幫自己說了話,直接拒絕的話好像有點…… 正在這時,正冷眼看著的宣云忽然說:“毓凝就不用去了吧,那邊太偏,周圍環(huán)境也破舊,沒什么好看的?!?/br> 白毓凝似笑非笑:“又不是想去看風景的,破舊點有什么關(guān)系?” 不是去看風景的,那是去干什么的?他這話里的深意連魏安都察覺到了一點不妙,連忙用眼神暗示他,宣云卻沒有太在意,他知道毓凝一向隨心所欲慣了,以前也沒少想一出是一出的,也不多糾纏,干脆換了個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由頭:“上周策劃剛給了文案,今天上午咱們還得開個會討論討論,把整體的美術(shù)方案給定下來。” 經(jīng)過上次對魏安與白毓凝之間是否需要避嫌的問題再三思考之后,宣云在平時其實也會有意分開他們。倒不是他真發(fā)現(xiàn)自己老婆跟情人之間有什么曖昧,主要還是心里覺得別扭,毓凝跟自己是男人,魏安可算不得,瓜田李下的,在意一點也好。 宣云自己每天上班,一天七八個小時都在外邊,有時還得加班,毓凝卻整天跟魏安兩個人待在家里,他實在放心不下,就借著公司這段時期投入研發(fā)了一款新游戲,原畫師人手不夠的理由邀請毓凝進他的項目組幫忙,毓凝當然是欣然同意,要是他愿意,宣云還想正式讓他入職呢,這樣每天跟自己同進同出,自己多少也能放心些。 談到工作,白毓凝就算不愿意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得答應(yīng)了,跟著宣云一起送走魏安,看著他坐上宣家早已安排好的車,之后就直接去了公司。 魏安不在家,兩人中午就也沒有回家吃飯,下了班就結(jié)伴去了公司樓下的中餐館打算應(yīng)付一頓。 白毓凝跟宣云少年時即相識相知,公司里不少舊人都知道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雖然隱約聽說過宣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連孩子都有了,可到底誰也沒見過他太太,現(xiàn)在還在不在一起也說不準,況且這兩人都是明星般清俊俏麗的好相貌,身量也相仿,站在一起真像一對璧人似的,般配又養(yǎng)眼,自從白毓凝進了公司,他跟宣云間的種種桃色傳聞就沒斷過。 宣云自覺他們的確是在談戀愛,白毓凝則認為自己在耍猴,于是也都不在意同事對他倆的議論紛紛,旁若無人地看起了菜單。 能在寸土寸金的CBD區(qū)租下一整層的也絕非什么不入流的普通小餐館,這家店主打復古風格,裝潢典雅別致,服務(wù)人員親切周到,飯菜味道也十分不錯。宣云對吃的不講究,隨手點了幾樣就把菜單給了白毓凝。這位驕矜清貴的大美人可挑剔得很,琢磨許久才又添了一盅芙蓉蛋羹湯,幾道涼菜,最后還外帶了一份炸春卷。 “怎么還點了春卷?”等待上菜的功夫,宣云隨口問道,“你不是不吃油炸的嗎?” “給魏安點的呀,他喜歡吃這個?!卑棕鼓纹ひ恍?,只是話音剛落,他就想起魏安已經(jīng)回娘家去了,明天才能回來,一瞬的怔愣之后,臉上便不由帶出了幾分落寞,“我倒是忘了這回事了,可惜了?!?/br> ……他自己還不知知道魏安喜歡吃春卷呢,倒難為毓凝記得,出來吃個飯還不忘給魏安捎帶一份。 宣云心里不舒坦,語氣便有些不大好:“這你也知道?這么關(guān)心他啊。” 白毓凝也不惱,笑瞇瞇問:“吃醋啦?” “哪有的事?!毙蒲燮ひ惶⒓幢闶缚诜裾J。 白毓凝開玩笑一般繼續(xù)問:“你是吃他的醋,還是吃我的醋?” 宣云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你胡說什么呢?”他怎么會因為毓凝一個隨口的玩笑就吃醋……吃毓凝的醋就更不可能了,簡直是笑話。 宣云接連兩次都避而不答,白毓凝這時候突然也跟著變了臉,冷冷地道:“你還問我?我回來都這么久了,你還沒跟他離婚,孩子都長到快記事的年紀了,你到底打算拖到什么時候?” 又來了。 宣云心里也煩得不行,但是面對白毓凝還是勉強壓下火氣,耐著性子答道:“再等等吧,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我還沒做好準備……” 白毓凝冷笑一聲,扔了筷子:“怎么,還是舍不得了?”他說完也不等宣云辯解,緊接著又陰陽怪氣地譏諷,“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呢?!?/br> 宣云煩躁地抓抓頭發(fā),“你別胡思亂想,我的心意你還不知道嗎?這么多年了,我只喜歡過你一個!魏安,魏安是沒辦法,他……” 宣云不由有點恍惚。魏安從小到大都對自己眷念依戀、百依百順,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管是上學還是外出游玩都黏他黏得厲害,雖說確實是煩人了些,可若說真跟他離婚,遠遠地把他送走,眼睜睜看著他再嫁給族中某個或親或疏的叔伯兄弟,宣云心里又實在不是個滋味兒。 倒也不是舍不得……好吧,是有一點舍不得。 要是從魏安六歲時就被送進自己家門的時候算起,到今天都二十多年了呢,他雖然看不上魏安粗蠢愚笨,相貌也粗拙不美,外形氣度都遠遜于白毓凝,可他到底不是鐵石心腸。這么多年,就算是養(yǎng)只貓兒狗兒都有感情了,何況是這么大個人? 況且不出眾也有不出眾的好處,白毓凝身上那種有時恨得人直嘔血的傲氣魏安是一點都沒有,溫順又聽話,床上床下都乖得叫人心里發(fā)癢,身子也極妙,一對柔軟豐滿的大奶在他們還沒結(jié)婚的時候就時常勾得他血氣上涌,屁股也又大又好摸,尤其是下邊好好藏著的那只緊嫩濕軟、能吸會吮的小嫩屄,說是極品尤物也不為過,每每都伺候得他恨不得shuangsi在這又乖又sao的寶貝身上…… 宣云越想越偏,越想越覺得不舍,面對白毓凝的咄咄逼人,他咳了幾聲,委婉地勸道:“再等等吧,倒也不是我不愿意,也是考慮到魏安,他對我一片癡情,又給我生了個兒子,要是就這么不要他了,我怕他想不開,到時候再鬧出什么事來?!?/br> 白毓凝好說歹說不行,心里也存了幾分氣,故意挑釁:“哪有這么嚴重?我看他也未必是對你多么一往情深,他們家的人不都這副軟和性子嗎?換個人給他當老公,想必他也照樣對人家百依百順,還給人家生兒育女呢?!?/br> 宣云聽白毓凝這么說就不由皺了眉,心里也有點不舒服:“你不知道,他的確是喜歡我的。” 喜歡一個人是怎么都藏不住的。這么多年來,不管宣云對魏安如何冷淡抗拒,哪怕是他跟白毓凝剛交往就被家里逼著跟魏安結(jié)婚,心情差到極點,對魏安毫不掩飾地表達嫌棄厭惡的時候,這向來乖順聽話的男人都罕見地沒有退縮,一直都像是小尾巴似的倔強地追在自己后頭,就連第一次zuoai都是他主動,結(jié)婚以后比自己還熱衷懷上寶寶,三餐日常也都是他體貼細致地照顧自己,就連自己把白毓凝接到他們家里來住也都毫無怨言,這些難道還不能說明他對自己的心意嗎? 魏安對他如此情深意重,那他自己也不能太過薄情寡義…… 宣云思忖再三,終于猶豫著開口:“離婚……倒也不是不行,要是、要是你愿意讓他離婚以后還跟咱們住在一起……” 白毓凝一雙狹長嫵媚的鳳眼陡然間瞪得滾圓,他盯著宣云,半晌無言,一陣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死寂過后,白毓凝才青白著臉色,冷漠地嘲諷道:“你倒是好算計,又想要我,又舍不得他,一個陪你談戀愛,一個陪你上床,兩全其美,是不是?” 宣云不吭聲,其實剛才那話剛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這主意不妥,魏安腦子憨直,只認死理,一直也不能太好地理解自己的意思,恐怕等回家跟他一說,他就得先以為自己是不想要他,打算跟他離婚,不知道得怎么哭呢。 宣云正后悔不迭,不料耳邊又是一聲巨響。 白毓凝一言不發(fā)地起身,拉開椅子重重一扽,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