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你的血很好喝
醫(yī)館門前早早就排起了長隊,有老有少,鮮有耐心,并不見有多著急,直到木質(zhì)大門打開,眾人才有了反應(yīng)。 一位老者疾步走了上去,啞聲道:“齊大夫啊,你開的藥已經(jīng)吃沒了,我又來買點。” 醫(yī)者頷首,臉上蒙著一張白紗,露出一雙恬靜的黑眸,他將一紙藥方遞給了老者,重新坐回到木椅上。 大家都習(xí)慣了齊大夫的冷淡,一個抱著小孩的婦女排在隊伍最前面,她皮膚略黑,神情焦急,一看到齊大夫落座后,就趕緊上前道:“齊大夫快看看,我家幺兒這是怎么了!一天到晚就是咳嗽,之前喂了她吃了好些飯菜,傍晚又全給吐出來了,咳的痰還帶著血絲!” 齊大夫握住了小孩枯瘦的手腕,片刻后才淡淡道:“幫你調(diào)副藥方,若是不識字,將藥方交于我妻子?!?/br> “哎哎好嘞,多謝齊大夫了!”婦女感激地連連點頭,抱著孩子進(jìn)了內(nèi)閣。 無人質(zhì)疑齊大夫醫(yī)術(shù)如何,在這方圓百里開醫(yī)館的人只有那么一家,何況齊大夫還醫(yī)術(shù)高明,病者家中貧寒皆不收賬,村里人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費那心思去揣摩。 齊大夫性情冷漠,說話很少,在兩年前來到這個村莊,現(xiàn)今算起來這村里有大半生病的人都是他救回來的。 在來到村子的第二年,他娶了村里的村花三姐兒,這下村里人對他更是親近,早已放下了戒備。 三姐兒和齊大夫是在一年前娶嫁的,當(dāng)初不知有多少女子為之心碎,過幾月后,還傳來三姐懷有身孕的消息,更是讓村里女子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可惜齊大夫?qū)ψ约旱钠拮雍玫竭^分,從不打算納妾小房,夫妻二人一起合力開醫(yī)館,在這鄉(xiāng)野之間過得自由自在,羨煞旁人。 醫(yī)館開鋪時間不定,許是兩三天開一次,久一點又會是一個月才開張,村里的人早早聽聞今天齊大夫要來,便全都來起早排長隊了。 在那內(nèi)閣里,敞衣寬帶的男子略抬眉眼,嫵媚動人,手指一動,腹部施了法緩緩隆起,衣服穿戴樸素,挽著長發(fā),出口是女人家的溫柔:“張姐,你家孩兒是怎么了?” 張姐剛進(jìn)內(nèi)閣,一看到三姐兒從椅子上動身下來,趕緊上前去扶,關(guān)懷道:“你也是懷了孩子的,走路什么的都小心些,別摔著了。我孩兒也沒多大事,就是老咳嗽,還不吃飯,現(xiàn)下都瘦成了皮包骨頭?!?/br> 兆魍皺眉,隨后又舒緩開,撫慰道:“jiejie別擔(dān)心,我家相公醫(yī)術(shù)好得很,你家娃兒肯定很快就好起來了?!?/br> “可不是哩!多謝你家齊大夫了!三妹兒你看我也沒文化,你瞅瞅這上頭寫的是什么?” 兆魍拿過藥方,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張姐懷中的孩子,微微一笑:“jiejie別急,我這就去抓藥?!?/br> 兆魍說著,走進(jìn)了藥房,看著手里那副方子,眼神逐漸冰冷。 他熟練的抓了幾副藥,法術(shù)略施,藥便自行包好在黃紙里。 等了一會,他才從藥房走了出去,堆起笑意將藥遞給了那位婦人,囑咐道:“jiejie記得每日三次喂藥,就算孩子再抗拒也得讓他喝下去,我保證不出三日,你這孩子病就好了?!?/br> “多謝!三妹兒你和你相公一樣!都是大大的好人??!”張姐高興地接過藥,懷里臉色枯黃的孩子不知是不是聞到了藥里的味道,頓時哭鬧起來,宛若骷髏的臉上滿是懼意,聲音尖銳,仿若林間野獸。 張姐無知無覺,抱著孩子笑道:“這孩又鬧了,先不說了,我得回田里種地去,多謝三妹兒了!” 兆魍看著張姐的背影,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眼含冷漠,聲音卻一如既往地溫柔:“jiejie慢走,別讓孩子等急了?!?/br> 等人走遠(yuǎn)了后,又有一位病人敲了敲外簾,兆魍表情恢復(fù),細(xì)聲道:“進(jìn)來吧。” —— . 傍晚,齊大夫關(guān)了大門,那些排在最末尾的人只能垂頭喪氣地離開。 他一天說話次數(shù)不超過十句,仍覺口中干澀,端起茶壺倒了一杯,慢慢飲著,看向墻外,神色平靜。 兆魍換回了之前的模樣,毫無形象地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無聊道:“今天見了三個被妖附身的,原型真令人作嘔,有個長舌咧嘴的,嘴都裂到了后腦勺去,那男的竟然還能親下去,嘖嘖嘖……” “無需多管。”齊大夫沉默寡言,墻外突然傳來一聲悶響,他手指一頓,端著的茶杯尾端滴落了一粒水珠,落在了桌子上。 不到一刻,桌子被生長出的綠芽覆蓋,延伸迅速,即將觸及桌尾,直到用手帕擦去了那滴水珠,新生的綠芽就瞬間枯萎變黃,從桌面上層層掉落,化為灰燼。 “你那位來了?”兆魍有趣地看著這一幕,眉梢高挑,還不等他續(xù)問,那人就從墻外掉了下來。 兆魍在人進(jìn)來的那一刻便幻化成三姐兒的模樣,他隔遠(yuǎn)了瞧,那人明顯四肢不便,按照他身上的靈力本應(yīng)穩(wěn)穩(wěn)地站于地上,腳跟卻是一軟,直接跪了上去,膝蓋觸及冰冷的石壁,顫顫發(fā)抖。 男人沒忍住嘶嘶抽氣,似疼得臉色扭曲,幾次想要站起來,都因為腿軟又重重跌倒。 他抬眸,血紅的雙眼瞪著那里的兩個凡人,兇惡道:“看什么看!看你爹呢!” 兆魍瞳色一亮,噗嗤笑了:“這么囂張……” 還沒等他說完,齊大夫便起身,走向了那個人。 兆魍饒有興趣,也跟上前去,雖說他現(xiàn)在模樣還是個懷胎七月的婦人。 思妄面色難堪,他握緊了懷里的紅玉,那位朝他走來的人臉上帶了面紗,露出的瞳仁冷淡平靜,不見絲毫慌張,問:“要扶嗎?” 思妄:“……” 他伸出手,指甲鋒利,握住那人手腕的同時惡意深陷在血rou里,而那位醫(yī)者只是稍稍皺了下眉,就將他扶了起來。 思妄一站起身就猛地掐住了那人脖子,咬牙道:“惡心的牲畜!” 他現(xiàn)在火藥味十足,瞳孔都是血紅色的,牙齒尖銳,毫不猶豫地咬向那人的脖頸,然而這人壓根沒躲,默默站在原地,握著他的手腕,就這樣任由他咬著。 思妄牙尖都快觸及到那人脖子里的大動脈了,源源不斷滾熱的鮮血涌進(jìn)口腔,血液腥甜……他又咬深了一點,結(jié)果那人還是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 難道是給嚇傻了? 再看他旁邊那個妻子,早就被嚇得愣在原地,捧著個大肚子一臉“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吸夠了?”男人出聲,語氣出奇的平靜。 思妄:“…………” 他冷漠地收回牙齒,擦了擦嘴角的血,瞥了眼男人,發(fā)現(xiàn)男人除了臉上有些蒼白,其它沒有任何不適。 思妄喉嚨鼓動了一下,那股甜味縈繞在齒間,引發(fā)人心底最骯臟的欲望。 齊大夫淡定地用帕子止住了脖頸上的血,身后的妻子“膽怯”地躲在男人身后,畏懼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對我相公做什么!” 思妄目光冷冷掃過那女子,又向下看了看她隆起的腹部,跟被針扎了眼似的,厭惡地移開了視線。 “惡心的牲畜,像你們這種凡人,只配圈養(yǎng)在豬圈里?!彼咛掳?,眼中蔑視清晰可見,唇間黑紅血液點綴,聲音沙啞,身上披著幾件不知從哪弄來的黑衫,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在身體上,臉色青白陰冷,宛若死鬼一般。 思妄看了眼那位沉默寡言的男子,視線觸及到那人未干的血跡,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陰森森的笑意:“不過你的血……比一般人要好喝很多。” 齊大夫神色不變,頷首:“多謝夸獎。” “你你……你是妖族!”三姐驚恐地叫道,緊緊抓著自家丈夫的衣袖,用足以能讓思妄聽到的聲音低聲慌亂道:“相公我們該怎么辦!要不要上山去找仙人……” 思妄瞳孔一瞇,冷冷掃過那位懷胎七月的婦人,并未反駁,只面無表情地道:“若你想一尸兩命,我可以成全你。” 三姐兒被嚇住了,臉色蒼白,捂著肚子瑟瑟發(fā)抖。 齊大夫撫慰般地按了按妻子的手,再次看向思妄,平靜道:“你想讓我們?nèi)绾巫觯俊?/br> 思妄拍了拍袖子上染的灰塵,冷笑道:“不想死就好好伺候,每日必須割滿一碗血送上來,不然我就生吃了你妻子和她肚子里那個小畜生,懂否?” 男人指了指齊大夫的鼻梁,露出半截手臂,紅色的痕跡還未消失,血跡斑斑,有些隱晦曖昧。 “嗯?!饼R大夫眸色一暗,很是通情達(dá)理。 思妄奔波了一天,身體和精神都累成了一攤爛泥,他按了按太陽xue,冷冷拋下了一句:“限你們?nèi)嚏姛迷∷?,爺要凈身?!?/br> 說罷,他自來熟地走進(jìn)了里屋,思妄也不管這是誰的床,在周圍謹(jǐn)慎布下結(jié)界后,就安心地躺了上去。 他來到這里也并不是機緣巧合,這鄉(xiāng)間田野的,農(nóng)村里每家房子都是用紅泥稻草堆砌起來的,窮酸的要死,思妄可是過慣了舒坦的日子,自然不肯將就,在這方圓百里也就這么一家是用石磚白巖建造,雖說樸素,但比起那茅草屋來說已經(jīng)好上不少了。 他想也不想就翻墻進(jìn)來了,順便還“圈養(yǎng)”了兩個給他供血的凡人。 木床上有股淡淡的香氣,味道說不出來的熟悉,思妄想了半天沒想起來,不禁有些乏累,眼皮直打架,最后還是攥著紅玉睡了過去。 兆魍在屋外撐著下巴,嘖了好幾聲,陰陽怪氣地道:“我可是一次都沒能進(jìn)過你房間,他剛一來就進(jìn)去了,你也不阻攔…” 齊大夫看也不看他一眼,獨自卷起了袖子,默默打水中。 “喂喂喂,不是吧,你還真去打水?。恳屇慵夷俏恢滥氵€給他打水,估計嚇都嚇?biāo)懒恕!闭作涂鋸埖亟兄?/br> 齊大夫不理他,默默燒水中。 “可怕……這就是被情愛迷昏了頭腦的人嗎?”兆魍嘖嘖搖頭。 “回歸正話,你們幾個瘋子做的事我可不想摻和,我是可以幫你瞞一段時間,但也僅限三月之期,到那時候……” “聒噪?!?/br> 兆魍投降:“得得得,是我多嘴,這不是怕您老人家貴人多忘事嘛。” 他摸了摸手指上的指環(huán),嘆息道:“我也好歹是魔……罷了,你水燒好了沒?話說你用一下靈力不就行了?” “……忘了?!?/br> “………”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 . 思妄揉了揉雙眼,慢慢坐起身,盯著眼前的石桌,大腦放空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 浴桶擺在中央,扇簾遮掩,霧氣氤氳,隱隱能看出人影。 那人影身姿曼妙,長發(fā)及腰,束著一支木簪,身穿一襲束腰白衫,指尖撒下一片片花瓣,蒙著一卷面紗,眉眼溫順。 思妄看愣了神,呆呆坐在床上,直至那人起身,平靜地看向他。 “浴水備好了?!甭曇艉翢o起伏。 思妄忡怔間,看清了那霧氣中的人,宛如澆了盆冷水,連表情都變了,厭惡道:“滾出去!” “我可以幫你把肚子里的東西取掉?!?/br> 齊大夫這話說的很平淡,讓思妄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瞳孔劇顫,猛然起身,狠狠按住了齊大夫的肩膀,眼珠瞪得血紅:“你……知道怎么取掉?” 態(tài)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齊大夫并沒有意外。 黑眸平視著思妄,宛若深淵,平靜道:“嗯?!?/br> 思妄連呼吸都變亂了,他有些狂喜,又有些后怕,緊緊攥著男人的肩膀,一字一頓地道:“你沒有騙我?” “不會騙你。” 齊大夫回答的坦然,比起思妄癲狂的神色,他現(xiàn)在冷靜的有些可怕。 “好好好……你快幫我取掉!取掉后將她剁碎毀魂!最好讓她永世不得超生!惡心的孽種!”思妄一邊罵著,一邊又快意地笑著。 他笑聲悶在嗓子里,沙啞難聽,隔著黑色衣衫能看得出來,他的腹部已經(jīng)有了圓潤的輪廓。 可惜他對肚子里那孩子沒有絲毫同情憐惜。 “先沐浴?!?/br>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