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之后放月假，天色很好，比往常都要晴朗。方明宇二話不說一大早就闖入陳柏屹的宿舍，直接把人拽起來，咋咋呼呼趕著他去換衣服，說是今天行程很趕讓他快點。

    他們坐輕軌，轉(zhuǎn)地鐵，一路上，方明宇硬是要拉著陳柏屹的手，說什么都不肯放開。陳柏屹被他鬧得出了點汗，手心汗津津的又很黏，本打算抽回手擦一下，卻不料被人直接目光灼熱地盯著，像是不滿他剛才的行為，臉上明晃晃地寫著委屈二字。

    陳柏屹無奈，只好將手伸給他繼續(xù)牽著。

    算了，只有由著這人亂來。

    許愿的地方在白化山山頂，路線有兩條，要么走大道隨大流慢慢爬上去，要么走小道，速度稍快但比較辛苦也危險。因為小道臺階又窄又?jǐn)D，而且階梯特別多。兩人想了片刻，選擇隨大流走平路。

    一路上方明宇都很黏人，一會兒說這花兒顏色好哥哥戴著好看，一會兒說哥哥你要不要喝點水。陳柏屹被他鬧得煩，眉頭微蹙卻沒說過一聲煩。走到一半的路程，陳柏屹腳步顯然變慢，方明宇察覺不對勁，問他是不是不舒服。

    “沒，我就有點暈?！标惏匾倌樕?，嘴唇血色很淺，視線不定，“可能沒吃早飯有點低糖。”

    方明宇聞言頓時有些慌，連忙將人背著，急急忙忙走到附近的一個亭子里，打開甜牛奶給他哥。陳柏屹瞧了一眼那甜膩的巧克力奶，擺手說不要，方明宇被他整急眼了，只好威脅他。

    “你要是不喝我就在這里親你?！?/br>
    怕他哥不信，這人還特別幼稚地強調(diào)道：“親嘴?！?/br>
    聞言，陳柏屹頗為無奈地瞥了他一眼，不太自然地用嘴夠那瓶奶。巧克力奶很甜，滑進喉嚨咽下后能有效緩解低糖，頭暈眼花的感覺也好了不少。

    方明宇稍微滿意地看著，心里卻放心不下，念叨道：“我覺得你平時不吃早飯就不行，給你送到過去了你還嫌棄。”

    “哥，要不我以后每天給你總早飯吧?！?/br>
    陳柏屹聽著“以后”二字，一時間有些愣怔，像是在出神。方明宇以為他害怕，便得意洋洋地說：“我監(jiān)督你?！?/br>
    這人向來不是愛念叨愛啰嗦的性子，如今談了戀愛卻愈發(fā)黏人吵鬧。陳柏屹不恰適宜地有些沉默，因為他想起了陳肖和何揚對他說的話。

    周遭安靜，氛圍清幽，人也不多。方明宇甜糊糊地湊到他哥側(cè)臉落下一個吻，又瞇起眼睛得意地朝他笑，像個嘗到了甜頭的孩子。陳柏屹沒有抗拒，任由他胡來，剛準(zhǔn)備起身，又被人拽住。

    方明宇讓他張開嘴，他不明所以地照做，然后就被塞了一顆軟糖在嘴里。

    陳柏屹不怎么愛吃糖，尤其不愛吃硬糖。嘴很挑，平時買糖也只買些類似于QQ糖的軟糖，最愛就是帶砂糖面兒的。他出神片刻，眼前晃著一張得意又討巧的笑臉，張著嘴問他：“怎么樣，好吃吧？”

    “嗯。”他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

    歇了十來分鐘，陳柏屹拉著方明宇繼續(xù)往上走。后者總擔(dān)心他不舒服，腳步越來越慢，怎么說都不聽。陳柏屹無法，最后直接甩開手一個人徑直往前走，嚇得方明宇連忙快步追了上去。

    兩人去到山頂時已經(jīng)快十一點，方明宇像個去春游的小屁孩，激動地拉著陳柏屹拍了好幾張合照。

    山頂景色不錯，叢生的樹木和錯落的山峰構(gòu)成一副天然的山水圖，周遭有許多榕樹佇立著，旁邊還有幾顆芒果樹。方明宇不是熱衷拍照，只是希望能將喜歡的人和時間留存得更久一些。

    拍到最后一張，在摁下快門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偏頭，嘴唇準(zhǔn)確無誤地親在了陳柏屹的側(cè)臉上。嘴唇很軟，還帶著方才軟糖的甜膩，近距離的接觸還能聞到幾分香甜。

    兩人歪膩了好一會兒才去許愿。方明宇有點傻，站在那兒誠心誠意地閉著眼念叨了好久，最后還屁顛屁顛地跑到陳柏屹面前，明目張膽地問：“哥，你許了什么愿？”

    陳柏屹稍作掩飾：“你傻么？說出來就不靈了?！?/br>
    方明宇其實也沒真想知道他哥的小心思，畢竟他覺得，陳柏屹只要喜歡他愿意和他在一起就足夠了。但他表達愛意向來直白又熾熱，于是他直接圈著陳柏屹的脖子，在他哥耳邊輕聲說——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這句話像火一般給陳柏屹心里烙了個印，以至于以后想起也覺得心疼又內(nèi)疚。他愣怔了一下，轉(zhuǎn)而掩飾性地笑了笑，對他說：“你還挺貪心?！?/br>
    其實他沒敢說的是，這個世界上哪有什么永恒，生活里每天都有變故，一直這個詞根本不現(xiàn)實，也太珍重。

    他要不起。

    方明宇看著他笑，眼里的愛意像是要溢出來，“我不貪心，以后能和你在同一所大學(xué)，能一起生活就夠了?！?/br>
    陳柏屹這次沒再說話。

    兩人在山頂鬧了好一會兒才下山，回到市區(qū)的時候已經(jīng)兩點。方明宇按著導(dǎo)航拉著陳柏屹去吃小吃，后者沒意見，隨著他鬧。方明宇買了份豬腸粉跟他分著吃，上面沾滿海鮮醬和蒜蓉辣椒醬，旁邊還倒了一點辣椒醬。

    他鬧著要喂陳柏屹吃，后者被他沒臉沒皮的樣子整無奈了，只好張嘴咽下。

    他們在鬧市里相牽，互喂小吃，做著所有情侶最普通尋常的事情，好像真的能天長地久一樣。

    因為陳柏屹第二天還要上課，方明宇沒敢太放肆，晚上六點多就拉著陳柏屹坐上了回程的輕軌。

    回到臨城之后，陳柏屹讓方明宇直接回家，不用來學(xué)校陪他。前者頭一次這么安分，倒是走的時候抓著他不放，念叨了一堆有的沒的的廢話。

    反正說到最后陳柏屹只記得一句——那你要想我。

    當(dāng)時陳柏屹笑他黏人。

    幸而方明宇沒陪他一同回學(xué)校，因為他在學(xué)校門前就看見了何揚。

    對方穿著一身西服，踩著一雙六厘米的黑色尖頭高跟鞋，一看就是下班沒一會兒就直接跑來找他。何揚直戳了當(dāng)，問他：“你今天是不是和明宇在一起?！?/br>
    陳柏屹知道自己沒法隱瞞，倒是著白地回答道：“是。”

    聞言，何揚有些著急地同他分析利弊，“你什么時候才和他攤牌！這樣拖下去對你們兩個都沒有好處?！?/br>
    這番話可真是夠正義的，陳柏屹笑了笑，有些輕蔑地說：“沒好處的是你吧?！?/br>
    “放心，我會跟他說的?！标惏匾僖琅f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似乎根本沒放心上，“我怎么可能讓你兒子纏著我到大學(xué)?！?/br>
    何揚蹙眉看著他，神色嚴(yán)肅，一聲不吭。

    月假結(jié)束之后高三的課業(yè)越來越繁重，三模的成績很快就下來了。陳柏屹考得不錯，直接過了重本線，位居年級前三十。

    高三三模的成績大搖大擺地張貼在學(xué)校一樓的告示欄上，文理前五十的學(xué)生都喜提紅榜。

    下課的時候，方明宇特意去文科榜單上看，半晌便找到了陳柏屹的名字。他有些開心，于是趁著中午放學(xué)的時候跑去到了陳柏屹的班級門口。

    剛準(zhǔn)備跟人說找陳柏屹就看見林逸成整個人歪出椅子跟他說：“你哥今天中午有事，估計晚上放學(xué)才有空?！?/br>
    聞言，方明宇也沒多問，讓林逸成給陳柏屹帶話——我晚上放學(xué)會等他。

    晚上十點半，出入的人很多，方明宇終于在高三教學(xué)樓下逮住了陳柏屹。

    陳柏屹看見方明宇的那一瞬間表情有點僵硬，但很快他又收起那些復(fù)雜的情緒，問他：“你怎么在這？”

    方明宇膽子大，說話也直白：“來給你獎勵?！?/br>
    陳柏屹嘆了口氣，有些躲避地回答他：“我今天很累，想早點休息?！?/br>
    “而且這段時間事情有點多，你……”

    方明宇沒打算逼迫他，而且也理解，于是他點了點頭，答應(yīng)道：“那你有空的時候再找我?！?/br>
    陳柏屹驀地松了口氣，卻沒想到方明宇趁著這會兒親了一下他的側(cè)臉，然后很小聲地說：“加油。”

    他看著方明宇臉上的笑意，心里那股狠勁兒頓時變得酸澀。

    他不知道怎么開口，不知道怎么說才能讓對方信服，更不知道怎么樣才能將傷害減到最低。

    反正，好像無論他如何抉擇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