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集結求援,滿懷俠義偏向虎山行
俞升恍惚間,記憶回溯,他當年年少時貪玩好動,同義兄俞清聰一起被義父俞得閑一手一個抱著上紅葉山來拜見紅門掌門人顏霏雪。俞清聰乖乖與父親坐在蒲團上,聽父親同掌門聊些武林大事;俞升則不大安分,在大堂內(nèi)東奔西跑,好在也沒撞掉什么物件。掌門胸襟何其寬闊,任由孩子胡鬧,還問俞清聰要么跟義弟一起去后院找?guī)熃銈兺嫠#崆迓敁u頭婉拒。不多時,眾人只見俞升追著一個八歲女娃娃從后院出來,逗得小姑娘又氣又喜,咯咯笑得不停卻不敢靠近俞升。 俞升逗孩子頗有一套,以前是,現(xiàn)今也是,他低語柔聲安撫,又是拍背梳發(fā),輕易地哄了那名為“溪鶯”的小師妹收斂哭聲,但仍止不住顫抖,窩在俞升懷中,像極了受驚的小紅雀兒。 “阿敏,”俞升吩咐道,“你先照顧小師妹,帶著她搜尋幸存者不甚方便?!?/br> 溪鶯叮囑道:“師兄小心吶!那幫人……那幫人武功高強……!” 俞升頷首,再次安撫小師妹后便往后堂奔去,留下明飛敏與溪鶯獨處。 溪鶯面色微紅,悄悄瞥向明飛敏,羞怯地問:“敢問這位師兄如何稱呼……?” “明飛敏。”明飛敏一襲夜行黑衣打扮,面容遮得嚴實,由于是隨俞升同來,溪鶯并未對他多加防范。 “阿敏師兄……我、我……”小師妹強忍恐懼,淚水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轉。 明飛敏道:“莫哭,待少主回來,興許還能救上一兩個人?!?/br> 小師妹擦干淚漬,回道:“師父師伯師叔她們恐怕也兇多吉少,我是躲在這暗道后才逃過一劫……紅門發(fā)生這等大事,必須向俞盟主稟報才行!” 明飛敏暗忖,此女心思縝密,若不是一般人,便是掌門師父教導有方。 兩人等了半個多時辰,才見俞升匆匆回來,看他面上神色凝重,怕是連一人都救不回來。 “全都……”俞升長嘆一口氣,問溪鶯是否還有依靠。 卻聽溪鶯堅定說道:“我要去找掌門的遺體!” 俞升恍然一驚,回道:“是了,這一路尋來我自疑心遺漏了什么關鍵節(jié)點,發(fā)現(xiàn)門內(nèi)死傷者多數(shù)是普通弟子……原來掌門顏霏雪先生竟不在傷亡名單中!” 明飛敏面上不發(fā)一言,心中卻暗想:哪有掌門帶領高手逃跑,留下初級弟子對抗強敵的? 溪鶯為掌門爭辯道:“掌門師父她們絕對不會丟下弟子獨自先行!我、我曾聽到有一名師姐臨走前發(fā)誓‘寧死不從’,而后有個男聲說道:‘那就請諸位人頭到我平山大本營作客吧’……”溪鶯話罷,忍不住落下淚來。 俞升雙拳緊握,心想掌門以及眾位師叔師伯怕是被帶去了平山。一想顏霏雪她們可能未死,而自己手上現(xiàn)下只是拿著一只斷足,俞升頓時想開——俞清聰或許也被歹人抓了去,不過是斷了一只腳而已,只要人還活著,便是青山仍在不怕沒柴燒了!往后就是要他俞升做牛做馬,真給斷了腳的俞清聰當馬騎,他俞升也心甘情愿! 思及此,俞升當下吩咐明飛敏:“阿敏,此事交由你做,我信得過你!你將溪鶯師妹護送到就近的紅門分舵去,我一人上平山救人!” 哪知明飛敏卻不肯答應,他道:“雙拳難敵四手,少主您縱使武藝高強,也擋不住他們十人圍攻。若敵人將人擄走卻留下活口,必定是還有求于您,且不急上平山去,不如聯(lián)合其他武林正道人士,共商計議,想個妥當辦法一起去救人?!?/br> 俞升向來是個獨行俠,見他猶豫,溪鶯趕緊配合明飛敏勸道:“阿升師兄,阿敏師兄所言甚是,武家主宅遭難,我們紅門上下千防萬防卻還是敵不過敵人來襲。當下他們又擄了掌門師叔她們?nèi)?,敵人大本營里說不準人更多、武藝更強,確實一人不如一眾,我們且先去紅門分舵聯(lián)系武家外部商隊鏢局,再設法與暮海家族溝通,我想他們不會坐視不管!” 明飛敏與俞升見這小姑娘小小年紀,竟如此智慧沉著,不由心中盛贊,俞升更是直接開口贊道:“小師妹遠見過人,師兄自愧弗如,便聽你說的,先去紅門分舵看看。勞煩師妹帶路?!?/br> 溪鶯俏臉一紅,垂首道一聲是,帶著俞升和明飛敏二人下山。不是不想為不幸遇難的同門師姊妹們收拾安葬,而是怕耽擱一刻,可能會多一份未知危險。 所幸一路下來,眾人所行的暗道邊上都無追兵埋伏,下到山腳,天色已經(jīng)全黑。 溪鶯仰頭望去,此時天空晴朗無云,星光閃閃點點,明亮奪目,星星竟比平日里看到的要多出不少。 “師兄……掌門師父說,人死之后會變作星星,守護地面上的人,是真的么?” 明飛敏沉默不語,俞升卻笑道:“是啊,你愛的師姊妹們都在天上看著你,她們都有別的星星作伴,可不孤單哩?!?/br> 溪鶯苦笑道:“嗯,若真如此便再好不過……”話罷,溪鶯雙手合十,默念悼詞,愿不幸逝世的同門來世能幸福喜樂。 溪鶯從山下驛站放出幾只信鴿,飛鴿傳書告知五方分舵紅門總舵遭遇襲擊一事,隨后帶領俞升明飛敏二人向西行去。溪鶯對二人說且先不帶他們?nèi)シ侄?,而是前往復家醫(yī)館,將消息傳開去,靜待武家商販派人過來聚首。 不到兩日,三人駕馬日夜兼程來到大城原陽都,原陽都常住人口多達三十萬人,約為王都人口總數(shù)的一半,經(jīng)濟發(fā)展遠高于其他城市,僅次于商都水上及王城臥鳳。 他們無暇游覽原陽都,視該城繁華而不見,直奔牌坊巷第二十九號。 不多時三人便抵達醫(yī)館門口,溪鶯匆匆翻身下馬,掀開醫(yī)館入口門簾,匆匆步入正堂,與堂中掌柜低語一陣,回首招呼俞升明飛敏二人跟上,直來到堂后內(nèi)屋,向一名年老郎中作揖道:“金大夫,小女子溪鶯有禮了?!?/br> 老郎中撫須笑道:“哈哈,小娃娃,多年不見出落得亭亭玉立啦!甚好,甚好!” 見溪鶯身后有人,老郎中抬手請道:“二位小兄弟,坐下說話吧?!?/br> 【海棠18站(安全連線) 】 三人在竹藤小凳上坐穩(wěn),將紅門遇襲、弟子死傷無數(shù)一事說與老郎中聽,老郎中愈聽,面色愈是凝重,聽到末尾,不由撫須長嘆:“造孽?。∮质悄Ы棠侨旱満?!” 四人沉默片刻,聽老郎中道:“老朽日前聽說俞氏大宅亦遭人入侵。誠定自大師次日一早回去找俞盟主下棋,卻見偌大宅院人去樓空,書房臥室里殘留一盤梨子未食。仔細搜尋,發(fā)現(xiàn)暗柜被人打開,丟了十多枚金葉子,俞氏令牌也已不見,兵器庫反而只少了一柄精鋼劍和一把匕首,除此之外并未損失其他財物。再細查線索,又于墻上摸到一行刻字,大師這才猜測俞家父子恐怕是被害了,結合房內(nèi)損失物品來看,許是俞升那孩子尚且幸存,北上奇州平山復仇去。誠大師已派人追趕,急尋阿升下落,只盼那孩子保持清醒冷靜,可別中了敵人的jian計。” 俞升暗暗責備自己魯莽沖動,本應先聯(lián)系長輩從長計議,卻因不愿麻煩師叔而叫師叔擔心自己。 老郎中為三人安排住宿,邀請武家商會派人小聚,不過半個時辰,便有兩名武夫打扮的家丁,擁著一老一少二位鏢師前來拜會。 年紀稍長的褐衣鏢師自稱姓何,約莫四十歲上下,紅面方臉正氣凜然,年少的不過二十歲,膚色白凈,身著青藍練功服,頭發(fā)以布帶扎束,倒更像個紈绔公子。公子一見俞升,竟被他給驚得張大嘴巴,喉頭梗著話愣是無法脫口。 俞升也即刻認出他來,此人便是路邊驛站里拿劍在他肩頭比劃的玉面青年。 俞升忍著嘴賤,上前恭敬地問道:“敢問公子貴姓?” 那公子回過神來,冷哼道:“哼,免貴姓武,單名一個昭字!” 話罷,武昭細細打量俞升,神情傲慢反問他:“你又是什么人?哪來的江湖小蝦米?” 何鏢師一怔,隨即拉過武昭側頭耳語:“武公子,我們可不能得罪他!” 武昭又驚又怒,反問道:“憑什么?!” “他是俞盟主之養(yǎng)子,俞升!” 武昭身體微微后仰,驚呼:“什么?!他就是……?”然而武昭畢竟年輕氣盛,不消片刻他又傲然笑道:“是被人背地里說是個偷東西的大馬猴的那個俞升么?風評可好得很吶!” 他這番話只為羞辱俞升,卻見俞升和他身邊的蒙面人均不動聲色,貌似并不介意他的冒犯言語。武昭也不愿自討沒趣,索性坐下詢問老郎中邀人前來所為何事。 何鏢師揮手差兩名家丁暫避,同眾人一起落座,聽老郎中金大夫說道:“此次襲擊甚是蹊蹺,武家主宅僅有些老幼婦孺,家主并未長居在內(nèi),敵方此行無非空惹正道人士一腔憤怒罷了,俞家父子尸身被竊去,紅門掌門及左右長老均不見蹤跡,魔教綁了他們作甚?是要威脅何人?” 不知為何,何鏢師頻頻暗中偷窺俞升以及他身旁那名蒙面青年,俞升方才并未介紹明飛敏,現(xiàn)下亦無叫他與眾人相識的打算。 何鏢師向老郎中打個暗號,問道:“大夫可知道水中鷹?” 金大夫眉毛一挑,望向溪鶯和武昭二位后輩,見二人均是滿眼疑惑,便請他們二人先到正堂去待一會兒。 待得后屋只剩四人,金大夫才問俞升道:“你可知水中鷹便是汝之諢名?” 俞升眼珠一轉,隨即明白金大夫所指為何,便垂首笑答:“知道,晚輩是被人放在水盆中順水流來,可這鷹字又作何解釋?” 何鏢師并不急于回答,他轉開話題追問道:“你義父可曾與你說過你的身世?” 俞升搖頭回道:“不曾,但晚輩知道自己出身不堪?!?/br> 金大夫撫須長嘆:“唉——天命如此……無可奈何啊……” 何鏢師原本垂首思索,突然伸手,一招快若閃電,直往明飛敏面門攻去! 明飛敏反應也是極為快速,側身閃避,順手抓住何鏢師手腕,只聽一聲喀拉,當下將何鏢師手腕折脫了臼! “少俠好內(nèi)力!”劇痛之下,何鏢師竟是皺也不皺眉頭,力發(fā)丹田,蓄力一吼,以內(nèi)勁震開明飛敏的手掌,甩脫明飛敏鉗制,收回手自行接上關節(jié)。 金大夫好奇道:“這位青年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俞升笑道:“他這張臉哪是真的?阿敏,摘了面罩吧。” 明飛敏垂首應和,除下面上黑布,他外貌與俞清聰十成十的相像,金大夫與何鏢師皆大吃一驚。 金大夫回過神來,撫須緩緩道:“頂著這樣一張臉行走江湖,怕是不妥。” 俞升道:“戴上面具即可?!?/br> 何鏢師驚疑未定,問俞升道:“他為何假扮俞家少主清聰公子?” 俞升笑道:“問他自個?!?/br> 明飛敏側目不語,金大夫與何鏢師二人也未追問,將話題又轉回俞升身上來:“此事紅門掌門亦是知情,或許就俞少主和你被蒙在鼓里。” 俞升嘆道:“義父知我,他將此事隱瞞,于武林于我均有利無害,晚輩謹記義父恩德遠慮。” 金何二人見俞升如此乖巧懂事,心下對他的懷疑打消了一半多,金大夫轉頭面向明飛敏:“那么這位少俠是何身份,可否告知一二?” 何鏢師笑道:“想必是魔教中人。” 哪知明飛敏卻頷首道:“江湖散人而已?!贝朔瘩g令金何二人大為驚訝,但二人無意多問,召溪鶯武昭二人進來,對四名年輕人道:“四位可是有意上平山救人?” 武昭早在外頭從溪鶯口中得知顏霏雪掌門被俘,他當下抱拳作揖,朗聲道:“顏掌門為人慈祥寬懷,晚輩念掌門恩德,現(xiàn)下掌門有難,我們武林四家一向情同親友,晚輩定當代表武家鼎力相助各位長輩脫困!” 二位長輩相視一笑,金大夫道:“如此甚好,武氏年輕人有為有義,日后定能擔當重任!” 何鏢師提醒道:“但魔教教徒兇狠狡詐,四位青年后輩資歷尚淺,且須小心謹慎,避免正面沖突,探明對方底細后便應回來匯報。” 溪鶯正色道:“請前輩放心!我們不會冒然行事!” 金大夫為四人準備好療傷良藥,何鏢師贈他們四匹駿馬,目送四人繼續(xù)向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