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暗子浮現(xiàn),小酒肆前正邪鏖戰(zhàn)
太子諸顯被魔教歡喜門教主之子鐵槐幀潑了一身果酒,他卻并不生氣,甚至連衣服都不愿換。 諸顯駕馬行出半里路后見四下無人,才問發(fā)小——定州王爺傅修遠:“朝廷便是如此卑鄙卻又懦弱,總有些事不能明著說,哪怕是利用無辜人,也不能留下愧疚。久而久之,我們宛若失去了靈魂的機關牛馬,失去了人之感情。我們錯了,卻不能承認,我……我心里著實咽不下這口氣!你又作何想?修遠?” 傅修遠搖頭回道:“殿下,王室行事,只講利益,不分正邪。國民皆為水,水推船行;皇室成員行為便是風,航行不可無風,掌握風力大小才最重要。殿下以后若成為一國之君,當拋棄私人感情,顧大家而舍個體,方能保國泰民安。” 諸顯苦笑道:“呵,說得容易。我是人,不是機器,我有感情,做不來不公之事。他們榷親王一脈早已服夠了刑,卻叫他們世世代代都要背負罵名。三百多年了?。〕s不愿放過他們……” 傅修遠驚詫:“榷親王?史籍上記載的、引兀邑國軍隊入侵的叛國者?那確實,贖罪百年也是不冤。” 諸顯道:“可如今,再無人提起榷親王,他們一脈之罪,只有皇室清楚。唉……凌宗同教主不甘受制也是正常,他們大約只知自己祖宗是罪人,卻不知所犯何罪。若他們子孫后代明理守信,就此特赦他們又有何不可?” 傅修遠嘆氣,他認為太子還是心思單純,或者說是過于輕信他人。叛國者,比篡位者更令人厭惡,內斗好歹還是為自家地盤著想;將外人引進來主持家事,就完全不知那些叛徒在想什么了。 然而傅修遠想到,一切恐怕是由白氏與掌明燈余黨計劃,他頓時背后一涼,頷首向諸顯匯報道:“國內動蕩必將影響整體國力,殿下,掌明燈為國家維穩(wěn)多年,但二十年后卻有心懷叵測之徒策劃這一出禍害江湖、朝廷甚至百姓的損招,這……若是朝廷出手虛耗兵力,那些叛徒后裔再聯(lián)系外國軍隊……” 諸顯猛地抬眼,身體也因傅修遠這番話而微微顫抖。 掌明燈本部設立在國境內部、遠離邊境,便是要叫他們斷絕與外國的聯(lián)系。 諸顯思索片刻,調轉馬頭,對傅修遠說道:“我們即刻回去找他們!” 傅修遠一愣,追問:“怎么可能找得到?” 諸顯苦笑:“怪我沒說清楚,自然不是回去找阿升他們,而是去找……音四娘!” 仍是那家歇腳小店,年近六旬的老板娘一身淺色衣裳,以桑木發(fā)簪固定一頭花白長發(fā),安靜地擦著桌子。然而她已經反復擦拭這一片近一刻鐘了。 諸顯駕馬回來,火急火燎翻身下馬,向音四娘走去。 這老板娘便是音四娘,是俞升之生母、漓肅的養(yǎng)母。 諸顯恭敬拱手道:“婆婆,您丈夫已犯下滔天大罪,趁朝廷還沒反應過來,您趕緊勸您兒子離開此地!” 音四娘聽出諸顯已知凌宗同詐死,她緩緩抬頭,輕輕開口:“為何害我兒……?” 諸顯搖頭道:“我不害他!若他不是在俞氏家族長大,我肯定將他砍了頭掛城墻上!但現(xiàn)在他還有救!你我眾人都還能挽回損失!他們因不知內情而恰恰走錯了這一步!我不能讓他們一錯再錯……” 諸顯話未說完,只聽耳旁叮地一聲,一把大刀突然橫在他耳旁,擋住一枚鐵蒺藜暗器! 三人轉頭望去,只見是一名紅衣女性,年紀約莫五十過半。 “你便是太子?哼,我們雙手沾滿血腥,也不介意再多取朝廷走狗一條人命!”女性話罷,抬手揚鞭,一條九節(jié)鐵鞭挾著呼呼風聲急速打來,傅修遠揮刀格擋,但對手鞭法精妙,又比傅修遠年長太多,雖是女性,打退傅修遠也是綽綽有余。更何況大刀攻擊距離遠不如鞭子,且容易被這長軟兵器纏住,傅修遠一時受制,只能瞅著長鞭所及之處,盡力掩護太子后退。 音四娘并不打算幫忙,她冷眼旁觀,兀自走神。 正在傅修遠無計可施之時,一只直徑尺許的輪環(huán)飛入堂內,卷住紅衣女手中長鞭又飛出堂外! 紅衣女一驚,回頭看去,卻見是一國字臉高大漢子,抬手穩(wěn)穩(wěn)抓住飛回的輪環(huán)。 “你……!”紅衣女更是吃驚!這人她不說熟悉,但她絕對認得!他便是十二隊隊長之一的水牛隊長曹勁岳! 曹勁岳揚聲道:“屬下護駕來遲,還請?zhí)訝斔∽?!”話罷,他手腕一轉,強行將鐵鞭卷入輪環(huán)中,手臂一震,一股強力內勁輸入鐵鞭,震得紅衣女不得不松手。 紅衣女柳眉倒豎,呵斥道:“反了你?!區(qū)區(qū)隊長竟然跟教主夫人作對?!” 曹勁岳笑道:“早反了!我就不是你們歡喜門的人!灰鼠以內訌借口清掃叛徒時我就知道我已經暴露!” 傅修遠想趁機上前鉗制紅衣女,卻被太子拉住手腕:“莫去!別近毒女的身!” 紅衣女也懂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她手臂一沉,從袖口滑出一枚暗器,當她抬手指向諸顯時,傅修遠下意識揮刀去應對她手所指的方向,沒防備這抬手竟只是假動作,她扯動袖內暗藏的機關,真正填裝暗器淬毒銀針的匣子藏在肩頭,那枚細如牛毛的生銹鐵針可不易察覺,若是被射中并深深嵌入身體肌rou,一時間不至于毒發(fā)身亡,卻能叫被擊中之人在十日內出現(xiàn)肌rou僵直、身體痙攣、呼吸困難等中毒表現(xiàn),最后大多數人會窒息而亡,幾乎無法救治!歡喜門的最強武器并非是植物動物礦物毒液毒粉,而是某些看不見的東西,他們稱之為僵毒。 音四娘終于回過神來,大喊一聲“小心”,推開太子和傅修遠,三人一同摔在地上。 曹勁岳趁機進攻,拋出長鞭去纏紅衣女的衣袖,紅衣女不得不與他對戰(zhàn),雖然二人武功相差懸殊,但曹勁岳一時也能拖住紅衣女。 只不過紅衣女當然不是只有一人前來,幾名花衣裳侍女一擁而上,手持鵝眉刺與曹勁岳纏斗,一人遞上一根鐵鞭,紅衣女接過鐵鞭又朝太子他們攻去! 音四娘果斷從腰間解下腰帶,甩出去與紅衣女的鐵鞭纏到一塊兒。她一邊叮囑道:“那枚針厲害得很,你們二人且莫隨意移動!踩到那東西,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傅修遠急忙四下尋找那枚針,不多時便在柜臺上找到已經釘入半截的銹針。 曹勁岳即便武功高過那幾個侍女,也雙拳難敵四手,加上侍女們練過陣法,一旦曹勁岳被圍困在陣法中,他便再難扭轉局勢。曹勁岳手持雙環(huán),一手將輪環(huán)掄出,另一手前后揮甩,用輪環(huán)格擋一眾侍女的進攻。他作為男子的優(yōu)勢在此刻顯現(xiàn)出來,侍女身體雖然靈活,但不免要與曹勁岳兵刃接觸,曹勁岳便是瞅準了兵器接觸的瞬間,運力掄轉輪環(huán),當的一聲巨響,震開一名侍女! 那名侍女發(fā)出驚呼,被震得后退幾步,曹勁岳乘勝追擊,向那名侍女周圍幾人出手,故意瞄準她們的武器,又是當當兩聲,將其中一人的武器震得脫了手! 看來侍女們戰(zhàn)斗經驗遠不如曹勁岳,她們因被內力震掉兵器而稍顯慌亂,遲疑時便落了下風。 然而魔教可不比正道人士,侍女們立即散開,準備暗器。 曹勁岳被困在陣法中顯然不妙得很,卻見這高大漢子突然身子一矮,將斗篷掀起,反包住身體,整個人像個大球似的沖向那個被震掉了武器的侍女。 眾人大吃一驚,下意識退開,有人不慎退得慢了被撞個趔趄,曹勁岳沖出包圍圈后揮手將斗篷一甩,此時才聽得一名女子發(fā)出驚叫,她根本沒注意身旁的同伴何時竟然被割了喉嚨,胸前已是一片鮮血,這一下割得又快又深,侍女已經當場斃命,血噴得老遠卻無人注意到。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幾名侍女突然向后倒去,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嵌入rou里! “收網!”一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從小店拐角傳來,幾名侍女被拖倒在地,鐵線鋒利無比,切斷她們半根脖子! 對方下手甚至比魔教還要狠辣!紅衣女氣急攻心,仔細一瞧才發(fā)現(xiàn)曹勁岳原來只是個誘餌,他揮舞輪環(huán)時也在引侍女們進入細鐵線攔路的陷阱中。 小店后轉出幾名男子,領頭的中老年男子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鐵夫人,今日便是你還債之時了!” 太子諸顯卻阻攔眾人道:“就此住手!丁老先生,魔教殘害你一家老小自有官府斷案,且交由我們朝廷來辦她!” 傅修遠趁機用刀指著鐵夫人“蕭潾潾”,對她說道:“夫人,束手就擒吧!” 蕭潾潾轉過頭去,眾人還未察覺她有任何異動,突然從她腳下爆出一股濃煙! 煙味辛辣刺激,眾人不由掩嘴閉眼,傅修遠護住太子急退到煙霧之外,只聽得幾聲慘叫從對面發(fā)出,男女都有,而后便是蕭潾潾得意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一群畜生!敢上泰極峰來,老娘便讓你們統(tǒng)統(tǒng)豎著來橫著去!” 煙霧散去,地面上一片狼藉,一共七名侍女不留一個活口,曹勁岳帶來的五人也死了三個,丁叔便在尸體中,頸部折斷、雙目怒睜,死得甚是不甘…… 太子嘆一口氣,見曹勁岳氣得牙關緊咬,也不好說他什么,沉默著揮揮手,望向音四娘。 音四娘讓眾人到店內,說蕭潾潾在眾人手下吃了癟,肯定會把長老們搬出來,再不濟就是讓門主來。 曹勁岳嘲諷道:“歡喜門已經沒落到連總部都只剩下一些老頭子了么?” 傅修遠欲向音四娘問罪,卻見太子沉默,一時不確定太子是何想法。 諸顯思索片刻后才問音四娘:“夫人,這些年來歡喜門是何發(fā)展,想必您都看在眼里……您……” 音四娘打斷他道:“老身不問世事多年,他作何打算與我無關,亦與我家霆兒無關!若你不知霆兒是誰,俞氏養(yǎng)子俞升便是了?!?/br> 諸顯道:“我便是想為凌氏說情,還債三百余年,新人已非舊人,阿升為人重情重義,堅持正道不移,實不該繼續(xù)背負這等罪孽重擔?!?/br> 音四娘抬眼瞧他,滿眼懷疑看得傅修遠也渾身刺撓。 傅修遠開口道:“夫人,殿下貴為一國太子,怎會用謊言誆騙你?” 音四娘垂首,淡淡回應他:“騙人的話,你們朝廷,說的還少么?” 傅修遠辯道:“天子必須高瞻遠矚,必要時犧牲個人也無可厚非!夫人,你若是不能理解……” 音四娘笑道:“呵,理解,自是理解……而皇室一脈繼承下來,千年百年的,總會出那么幾個畜生,人指不定什么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縫,因此,老身寧可信我自己,也不想去信別人了?!?/br> 話已至此,音四娘態(tài)度十分鮮明,她不愿配合。 太子諸顯恭敬告辭:“夫人,祝您身體安康。若是有軍隊來,您且暫時躲避,他們不認得您,不會對平民百姓下手?!?/br> 音四娘抬頭望向諸顯,抿嘴猶豫片刻后說道:“你若是真心實意,便想法兒放過俞氏盟主,他那個大兒子,可不是什么好貨色。” 諸顯聞言一愣,隨即回道:“多謝夫人建言?!?/br> 諸顯正想離開,又聽音四娘嘆道:“我義子漓肅……他雖也殺伐果斷……但我不希望他沾上太多罪孽。也求你們放過他,老身感激不盡……” 傅修遠搶道:“太子自有公正判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