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神像的腦袋轟然墜落，摔得碎石塵埃迸起。

    都知道白虎帝君討厭青龍帝君，還一拳打飛了青龍帝君神像的腦袋。

    朱雀看不過去，氣沖沖地找上門去，對著白虎那張蒙呼呼的表情，心中一口氣憋著發(fā)不出來，又罵罵咧咧地拂袖離去。

    白虎已經(jīng)不清楚這是他第幾次找上門了。

    他坐了半晌，才起身，進(jìn)了一間隱秘的小房間，里面放著一尊神像，那風(fēng)華身姿不是青龍帝君是誰。神像一些偏著陰濕的角落附著一層紅綠交錯的薄苔蘚，在這陰陰暗暗里看起來混沌不清，生出一股時光悠久的冷然感。

    白虎一雙琥珀眸無機(jī)質(zhì)地盯著神像——就像平常一樣。

    心里復(fù)雜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像飄在空氣里的塵埃，浮浮虛虛漾在周圍，不會聚成一團(tuán)也不會散的太開，細(xì)小得不讓你看清也不讓你抓住。只一個模糊的樣子，光影般玄之又玄。

    他無數(shù)次升起把這個神像扔出去的沖動，又無數(shù)次打消。在記憶中他與青龍帝君并不熟交，卻總覺得這人可惡可恨。

    之后朱雀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方法，揚(yáng)言要復(fù)活青龍帝君。

    白虎心里有些期待，又生出些膽怯，他生來性情寡淡，哪里有過這種莫明來歷的感受。

    后面他不愿多回憶。他成了復(fù)活的祭品，很疼，但是想想青龍要回來，心中除了可惜也沒有什么怨言了。

    好在，好在他臨走前托人在手指上纏了紅線，等自己轉(zhuǎn)生了再找他也不遲。

    時光的流水涓長緩流，永遠(yuǎn)不會干涸。

    “咔嚓”

    蛋殼破了，小崽子瞇著霧蒙蒙的眼睛看到了誰，瑟瑟地叫著凄慘。

    在羊大娘家，他吃不下奶，整天汪著一雙淚眼嚶嚶地盼著他來接自己回去。在鴉九那里，他厭于理會天天炸毛的大白貓，心里想著宋觀今日有沒有好好吃飯休息。

    其實(shí)他心里明白，那個人喜歡長蟲。有時候連他自己都驚嘆蛇貓一蛋，想著也許他本來就不該出生呢。

    擋水的堤壩時間長了難免生出些裂痕來，水便鉆進(jìn)這些裂縫中，一點(diǎn)點(diǎn)沖刷侵蝕著看起來結(jié)實(shí)堅(jiān)固的堤壩。

    鼠剩那陣子腦袋都是紊亂的。

    滴水終能穿石，堤壩轟的一聲倒塌，洪水兇猛地涌過來，一股腦沖進(jìn)他的腦子里。

    白虎，小白，鼠剩。

    連他都唏噓原來自己與宋觀的孽緣結(jié)的如此之深。

    “你怎么會在這里？鴉九君居然沒看住你？”

    思緒被拉回，白虎看著眼前人的臉色不算好。

    你在關(guān)心我嗎？……還是不想讓我壞了你的什么計(jì)劃。

    “你給我回去?！薄∷斡^的語氣帶著冷意。

    “我不。”白虎心中熟悉的怨恨又升了起來。

    你總是這樣，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也不管不顧，毫不在意地把別人的心踩在地上碾，超出控制的一舉一動你都要用盡一切手段偏執(zhí)地掰成原本計(jì)劃的樣子，根本不聽別人的言語。

    你也發(fā)現(xiàn)了我的身份吧，所以就迫不及待地遠(yuǎn)離我。

    “你總是這樣自說自話對人好嗎？以前也是，現(xiàn)在還這樣。

    “上次是讓人把全部事情都忘掉，現(xiàn)在又拐彎抹角地找個人來照顧我?！?/br>
    白虎不知道是下定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這些話。他知道兩人的關(guān)系一挑明，他就真的赤裸裸地把柔軟處暴露在宋觀面前了，他隨便的一句話都會給自己致命一擊。

    但是他要說，還要徹底明白地說：

    “我都想起來了?！?/br>
    他見宋觀明顯慌了神，還在重復(fù)著讓自己出去。

    他嘆了一口氣，到了這個鬼地方怎么會有回去的說法，便與宋觀一起死了吧，反正他也活夠了。

    被腐蝕的地方其實(shí)也沒有特別疼，和當(dāng)年成為祭品時的疼痛相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況且他還有宋觀在身邊。

    他牽了宋觀的手，把小指的紅線給宋觀看，又說了一次喜歡宋觀，想親親宋觀，和宋觀說了好多話，看著宋觀別扭地別過頭。

    宋觀，宋觀，宋觀，宋觀……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瞬，白虎突然非常留戀這個世界，他想把時間拉長再拉長，就這樣再讓他和宋觀待一會。不過就這樣也不錯，大不了再輪回一世去找他。

    他應(yīng)該還會有下一世吧。

    兩人都靜默不言許久，宋觀終于整理好了心緒，扭過頭來：

    “你——”

    聲音戛然而止。

    故事就斷在這里正好。

    “咔嚓”

    宋觀在抽出自己的手時，不小心折斷了枯木的一根細(xì)枝，微不足道的響聲沒引起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