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天之日，來得到快。京城、皇城被蜀軍攻陷，蜀君邀我進(jìn)京面圣。

    最后關(guān)頭到來。

    蜀軍破城是在昏時(shí)，那幾日天色晴好，只是在有穿著蜀軍軍服的兵士“接管”公主府時(shí)，天空變調(diào)。

    我硬留君儀在公主府，借口要她護(hù)送老大夫回會館，實(shí)則請她留下看護(hù)陸煒彤。她明白我心意，更知道入宮險(xiǎn)峻，我就差沒跪下來相求，她才含淚咬牙應(yīng)下我。

    我出門前君儀對我說后悔。

    我大步向外，想君儀說的后悔為何，是后悔攪翻了天害得百姓難安，還是對我失望至極后悔當(dāng)年救的是我……？

    我轉(zhuǎn)到前院時(shí)，有人在背后喊我。

    撕心裂肺的女聲再不見柔媚嬌俏，我迷茫時(shí)回望，陸煒彤提著裙擺小跑來我面前。

    她的發(fā)散落幾縷，神情慌亂，咬破了唇連連搖頭。

    我抬手想為她拭去血珠撫摸傷口，恐她嫌我，手在半空頓過、垂下。

    能照料她的不是我，有資格配她的亦非我。

    我扭了頭離去，老天爺?shù)故菓?yīng)景，見之不忍落了淚。

    天上淚，在南國是纏綿的雨，在北方是晶瑩的雪。

    我仰頭，哈氣不甘化作白霧四散，“今生今世，恨不能與你白頭?！?/br>
    我予她的愛，到最后徒留憾恨不甘。

    ……

    我入宮之前東啟乃至九州變了天，蜀君如愿以償，收民心、臨九州、統(tǒng)天下。

    君儀轉(zhuǎn)述與我的，她與蜀國勞什子涇渭分明的盟約，我是不信的，嘴邊rou唾手可得，癡兒都不會犯傻選錯(cuò)。

    這也是我另一道不許君儀隨我入宮的原因，她為cao心我顛沛半生，我不想她身首異處。

    至于我的結(jié)局，有陸煒彤的不舍相送，於唯澈一生已然圓滿。

    我踏入金殿的一刻被反剪雙臂刀斧加身。

    我無懼怕，只是看到陸廷俊那位被趕下臺伏地發(fā)抖的新皇，忍不住悲哀想笑。

    殘害同胞兄弟，忤逆犯上，他比他涼透的老爹更可恨。

    我眼見到他死，心中快慰。

    蜀君見我，偽善的寒暄。已然撕破面具，我不欲理睬，幫腔兩句勸他快些動手。

    有蜀軍在這時(shí)候奉來一卷明黃布帛。

    明黃乃天子專用，所見當(dāng)曉得不尋常，下臺的小皇帝見之躁動，恨不能咬牙跳起，而蜀君將布帛展開，神色驚變。

    我猜那該是圣旨，陸廷俊如此激動該當(dāng)與他無關(guān)，所以是陸欽留下了什么保命符么？

    我胡思亂想著，蜀君動怒，要手下將送來布帛的人押來。

    萬不敢想，我與陸煒彤還有再會之期。她淡然拂過我身邊，縹緲而溫柔。

    之后，在場那兩位君王雙管齊下對她發(fā)難，蜀君逼問她圣旨有來、內(nèi)容是否屬實(shí)，陸廷俊逼問他胞姐，圣旨內(nèi)容為何，是否就是老皇帝留下的傳位圣旨。

    陸煒彤的回應(yīng)只有一句，她目不斜視，蹙起眉仰望龍座之上懸著的金字牌匾，朗聲呵斥：“陸廷俊，你不配為主?！?/br>
    陸廷俊撕掉自己的偽裝，暴露咆哮猛獸的真實(shí)面孔，叫嚷著咒罵陸煒彤，乃至于問候過他自己的父母兄弟，列祖列宗。

    果真是六親不認(rèn)的畜生，我恨不得撕裂他的嘴，就在此刻，高聲叫罵的小畜生悶哼著咽了氣。

    手法干脆利落，工具是戳進(jìn)他喉管的竹片，我知道君儀跟來了藏身暗處，反而氣悶。

    蜀君哈哈大笑，滿口氣節(jié)正義大道理，請陸煒彤坐下談。

    陸煒彤閉目緩了神色，開口要他將我放了，蜀君暫且歸還我自由，擺宴，請我一并入席。

    開宴，陸煒彤又提要求，譏諷蜀君離不得親衛(wèi)是膽小如鼠。蜀君禁不得激將，要手下盡數(shù)退出殿外。

    蜀君狂妄正中陸煒彤下懷，想來她與君儀合謀涉險(xiǎn)正等這時(shí)機(jī)，陸煒彤起身斥他借機(jī)謀反是為小人，蜀君盛怒之時(shí)被現(xiàn)身的君儀鎖喉。

    蜀君一時(shí)驚慌，忽而大笑，“殿外是我數(shù)十萬兵馬，爾等反抗不過為俎上魚rou！”

    “你的臣子總不會枉顧君王性命！”君儀另取一截竹片恨恨割破他咽喉。

    蜀君一時(shí)驚疑。陸煒彤忽而改口：“放了她們，我性命你大可拿去?！?/br>
    “不可！”我叫住她拉她的手，第一次膽敢吼她，“你死我絕不獨(dú)活！”

    她垂眸，笑我癡兒，我抓著她雙手不放。殿外忽而闖進(jìn)了人，放眼盡是黑壓壓的蜀軍。

    敵眾我寡，只是送來的噩耗卻不是對我們的——蜀軍來報(bào)，葉家軍逼入皇城。

    皇城中殺伐四起，金殿上兩方對峙不得安穩(wěn)。

    陸煒彤仍與蜀君談判，以一換二。

    我本當(dāng)蜀君慌不擇路，事后才知道，陸煒彤的重要角色。

    方才那道傳位圣旨是陸老皇帝親筆留給他女兒的，

    陸煒彤，才是老皇帝屬意的皇位繼承人。

    葉疏桐領(lǐng)兵圍困朝暉殿，隔著重重阻礙，眼見了陸煒彤自斟一杯宴席上的毒酒一飲而盡。

    我掙開桎梏哭喊著去抱她，她就倒在我懷里……

    “若有來生……”我未留意她后半句，抱著她單手持刀見誰砍誰。

    ·

    天下終究易了主，誰勢如破竹，誰振臂高呼，又誰兵敗如鼠，都與我無關(guān)。

    我所求的只是懷中人醒來，眼前血紅一片，腦子里，不斷是她呼喚我，許我她虧欠著的半句約定……

    我一定要就她，傾我身家性命，

    再不濟(jì)，隨她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