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顧桐
“顧桐回來了?”秦朗意皺眉問道。 他沒注意到秦衍在聽到這個名字時陡然陰郁下的眼神。 “是,顧先生說他再過20分鐘到。”廖言回答道。 “我知道了。”秦朗意應(yīng)了一聲,他躲開秦衍伸進他腰側(cè)的手,略帶警告地瞥了秦衍一眼,“別胡鬧?!?/br> 秦衍沒這么好打發(fā),原本他還是乖的,秦朗意說什么,他即使沒聽進去,也還端著一張乖巧的假象,但現(xiàn)在不巧就不巧在‘顧桐’這個名字激起他難得一見的逆反心理。 “我討厭他?!鼻匮苤毖圆恢M,他幅度輕微地磨了磨牙,伸手摟緊了兄長的腰,烏黑沉寂的眼睛里浮現(xiàn)不喜。 秦朗意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很縱容他,但顯然顧桐這事是例外,他伸手拍了拍秦衍的腦袋:“快松開我,你不愿意見就待在房間里?!?/br> 秦衍將他整個人都攏在懷里,胸膛貼著秦朗意的后背,將頭埋進兄長的肩頸,他整個人都變得悶悶不樂,冷硬的外殼變得柔軟:“哥哥剛剛還說要疼我的?!?/br> “那你聽話些?!鼻乩室廪D(zhuǎn)頭與他碰了碰鼻尖,再親近不過的舉動,他輕輕與秦衍咬了一句耳朵,讓秦衍耳尖通紅,喉結(jié)滾動,半響才沉默地吐出一句。 “哥哥說話要算數(shù)的?!?/br> 秦朗意不由好笑,他反問道:“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秦衍眼神復(fù)雜,心想那可多了去了。 “那叫做愿者上鉤?!鼻乩室庋劬锒喑鳇c狡猾的笑意,他從不否認(rèn)自己的做過的事情,并理所當(dāng)然把‘算計’歸于誘餌的分類里。 顧桐說是二十分鐘后到,但卻慢了將近半個小時,他風(fēng)塵仆仆地從國外趕回來,神態(tài)疲憊,他急匆匆地邁步進了正廳,看見了秦朗意之后才長舒了一口氣。 “阿意,你沒事吧?”顧桐關(guān)切地望著他,他天生一雙多情又水潤的眼睛,眉眼流轉(zhuǎn)間顯得真誠動人,他說話也是溫溫柔柔的調(diào)子,一句話里的尾音總顯得有些含糊,他略帶擔(dān)憂地看著秦朗意,猶豫了半響還是起了個話頭。 “我都知道了,你也別太傷心了。”顧桐微蹙著眉,眼里都帶出幾分惆悵與數(shù)落來,“我早就和你說過的——” 正巧碰見秦衍從樓梯下來,他出聲打斷顧桐的話,若無其事笑了笑:“早說過了什么?” 秦衍不喜歡顧桐,倒也不是他對顧桐這個人有多大意見,正如秦朗意說的,顧桐就是個兔子的性子,菩薩的心腸。 在與人交際這方面,顧桐相當(dāng)會拿捏令人舒心的尺度,不會過于熱情卻也能很好地照顧到每個人的感受。 很少有人能討厭這樣的人。 而秦衍也只是單純地討厭一切過多占據(jù)秦朗意心思的人,何況顧桐和秦朗意的相識遠在他之前,這讓他覺得焦慮的同時又覺察出了一絲威脅。 秦衍討厭這樣的感覺,他對著顧桐友好地笑了笑,眼底卻藏著焦躁與濃重的惡意,在他的情緒上作怪。 顧桐見他如見了鬼,一派震驚,他抬頭盯著秦衍看了兩三秒,一肚子的話堵在喉嚨說不出來,他轉(zhuǎn)頭又將視線投給對面泰然處之的秦朗意,對上好友安靜的眼睛,顧桐如同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 “看來是我誤會了。”顧桐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他又抱怨了一句,“要早知道你沒事,我也不至于這樣連軸轉(zhuǎn)地趕回來?!?/br> 秦朗意也知道他回來一趟有多難得,也不出聲打斷。 顧桐與他不同,他媽是后頭娶的顧太太,前頭那個因病去世了,顧桐母親才堪堪占了便宜,顧桐一出生就被抱給原先的顧太太養(yǎng)了,只可惜在他上面還有個顧太太的親生兒子,顧太太對他不親熱但也沒虧待他,后來等他親媽成了顧太太,又懷上了個小的,原本就因為兒子沒長在自己身邊而不親近的顧桐母親更是把所有的關(guān)注都給了小兒子身上,顧桐便成了個透明人。 顧桐倒也習(xí)慣了這樣的冷待,從小到大他向來都安靜本分,連秦朗意挑中他當(dāng)玩伴都是因為他看上去很‘安靜’。 但顧桐的骨子里卻是個堅韌如竹的性子。 如今他匆忙從國外趕回的樣子倒讓秦朗意想起以前的一件小事。 秦朗意接過家業(yè)的那年,他還年輕,商場上的彎繞他沒能玩過人家,一次項目的投標(biāo)計劃他被人掐住了七寸,要是周一拿不出資金周轉(zhuǎn),項目便會流產(chǎn)進行重新投標(biāo)。 顧桐后來知道了是拿著他自己攢下的小金庫來找他的,幾張卡亂七八糟地放在桌上,顧桐一張張地給他報里頭有多少錢,最后見他不說話,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最后抿著唇問了一句:“到底還差多少,你倒是說句話呀!實在不行,我去求求我大哥,讓他借我點?!?/br> 秦朗意終于撐不住笑了一下,他把桌上散落的銀行卡放回顧桐的掌心,他道:“快拿回去,我還沒落到要你救濟的地步。” 秦朗意又?jǐn)?shù)落了一句:“你這樣好騙,以后是要吃虧的?!?/br> 顧桐也不生氣,知道秦朗意的確沒事后他徹底放松了下來,也沒計較秦朗意的話,他抱怨道:“誰叫外面?zhèn)鞯媚菢有昂?,我還以為你真要破產(chǎn)了?!?/br> 秦朗意無言地看著他,這樣的傳言聽聽也就算了,當(dāng)真了就算了,怎么也不提前問問他這個當(dāng)事人,就趕忙揣著一堆卡來了。思及此處,秦朗意非常寬容地給了顧桐一個建議:“以后別做生意,我怕你褲子都被人騙掉。” 顧桐笑了一下,沒出聲反駁。 他們都心知肚明,繼承家業(yè)這事輪不到顧桐。 但變故來得令人措手不及,顧桐的大哥因為‘藥物’攝取過量而導(dǎo)致心梗離世,顧老爺子在那段時間蒼老了十幾歲,他迫不得已將目光投給了二兒子,顧桐不是個做生意的料,不過幾個來月,他便消瘦了許多,秦朗意見他時都被嚇了一跳。 顧桐卻對他說:“我沒別的辦法了,我哥已經(jīng)沒了,我不能讓我爸再出事了。” 秦朗意無言,他想顧桐總是對他人這樣的好,顧父原先把大兒子當(dāng)做繼承人,對顧桐也只是閑暇時的一點惦記,如今顧桐卻要為了那點好,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夢想與追求。 但事情總有回轉(zhuǎn)的轉(zhuǎn)機,顧桐臉上多出了點笑意與活力,他同秦朗意講,他哥原來還有個遺腹子,他找了回來。只比他小了5歲,但人很聰明。如今已經(jīng)做過了親子鑒定,確認(rèn)無誤。 這是個能出息的苗子,再多栽培幾年,讓他來接班也不是不可能。 顧父倒是同意了,但那顧太太快要被顧桐氣炸,罵他不知道為兄弟手足鋪路就算了,還要引狼入室。 顧桐裝聾,任她去了。 秦朗意自己也領(lǐng)回來個便宜弟弟養(yǎng)著,也著實不好勸他,相顧無言,他總不能掐滅顧桐這好不容易盼來的希望。 還沒等那孩子出息,顧父就因為突發(fā)的腦血梗去世,那是顧桐過得最艱難的兩年,他一面要防著自己母親,還要拉扯他哥哥的遺腹子,秦朗意也只能在商業(yè)合作的項目里暗里多幫扶著他。 顧桐對他找來的侄子一片真心,但人家不是,人家當(dāng)年遠走高飛的媽重新回來了不算,還明里暗里地唆使自己兒子與顧桐對著干,顧桐不是塊做生意的料,能撐到現(xiàn)在依靠的是顧父留下的人脈提點,以及秦朗意的幫忙。 顧桐沒有和顧欽軻打擂臺的心思,他被那女人找上了門,不知道和顧桐說了什么,顧桐大怒,他找了顧欽軻對質(zhì)后,便再也沒和他這個侄子有來往聯(lián)系,這就算是徹底決裂了。 秦朗意不知道其中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顧桐找他喝了一場酒,喝得眼眶通紅,幾乎要落下淚來,他喝得將醉未醉,聽說秦朗意轉(zhuǎn)讓了秦衍20%股份這事,又回想起自身遭遇,幾乎是悲從中來:“你要多提防著些?,你弟看上去就不是個省油的燈?!?/br> “我知道?!鼻乩室馀牧伺乃瑓s不料這話讓站門口的秦衍聽了去,原本秦衍就不喜歡顧桐與秦朗意那么親近,如今更找到理由討厭人家了。 再過了半月,顧桐把手頭上的一切都交接完畢,他同秦朗意認(rèn)認(rèn)真真地告了別,便再也沒過問顧欽軻或他的母親,他只管領(lǐng)著年底的分紅,出國去追他幾年前被迫放棄了的夢想。 顧桐幾年回不來一次,這次也是因為真以為他們倆兄弟反目,秦朗意被迫走上了他的老路子,得到了消息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秦朗意長嘆了一口氣,如今的顧桐和幾年前的顧桐已然大不相同了,但怎么在這方面半點出息也無,這樣的事也不知道先聯(lián)系自己,就先趕了回來。 等等……秦朗意轉(zhuǎn)頭將目光投給了秦衍,眉眼間透著股凌厲的質(zhì)問。 秦衍神色無辜地對他勾了勾唇角,沒有半點做賊心虛的理虧。 顧桐迷茫地看著他們,出聲打斷道:“這是打什么啞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