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怎么感覺……你狀態(tài)不大好?。俊?/br> 周榷猛然回神,看著坐在對面的吳觀,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沒事?!?/br> 怎么可能沒事?從他進屋到現(xiàn)在,不到二十分鐘,周榷走神發(fā)呆的次數(shù)不下十次,回話不是太慢,就是前言不搭后語——就這樣,還說自己沒事?除非吳觀是傻子,否則他不可能相信。 “你要是不舒服,就先休息吧。”看著周榷那張慘白的臉,吳觀不禁眉頭緊皺,“咱們都是老伙伴了,售前洽談不過是走個流程、做做樣子?;仡^我把填好的資料發(fā)給你,你核對無誤再簽字蓋章就是了?!?/br> 周榷知道吳觀是好意,卻不意思領(lǐng)情:“你人都來了,我怎么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br> “不白跑啊?!眳怯^舉起咖啡杯,“解決了早餐問題,還有美味的咖啡——來這一趟實在是太劃算了!” 周榷干笑兩聲,強行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勸你一句:最好爭取降低仿根雕的銷售任務(wù)。那玩意兒在我店里月銷不會超過十,超過五都很難——你給我100件,我一年都賣不完,送人都不一定有人要?!?/br> 吳觀不以為意,問得輕松,帶著笑意:“情況這么糟糕嗎?” 周榷:“不容樂觀?!?/br> “怎么說?”吳觀問。 “看著詭異,用起來無感,我不認為有人會買?!敝苋秵?,“你的銷售任務(wù)是多少?” “月千吧?!眳怯^說,“這類產(chǎn)品差不多都是這個數(shù)兒。” “不可能。”周榷斬釘截鐵,“除非你手上有一千家渠道?!?/br> 吳觀聽了,忍俊不禁:“全A市也沒有一千家賣成人用品的網(wǎng)店——你當(dāng)我是神仙嗎,可以跑一千家渠道?不累死也得精神錯亂了,哪兒記得住那么多人啊?!?/br> “我就是打個比方?!敝苋镀擦似沧欤澳氵€真笑得出來。換作是我,早就愁死了。” 吳觀保持微笑:“不笑怎么辦呢?天天哭喪個臉,銷售額又不會自己往上漲。能完成就完成,不能完成就盡量去完成,大不了就是扣績效、挨批評——我臉皮厚,不在乎。” “你這不是臉皮厚,”周榷感慨道,“是樂觀看得開?!?/br> “沒辦法,一輩子看不開的事情太多了,”吳觀說,“能看開的,還是盡量看開一些吧?!?/br> “你這是……”周榷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意,“自我疏導(dǎo)?” 吳觀搖了搖頭,自嘲一笑:“閑得沒事,胡思亂想?!?/br> 兩個人相視一笑,一時間沒有了言語。黃盛走出臥室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他氣沖沖地走到周榷身旁,質(zhì)問坐在對面的吳觀:“大清早的,你來這里做什么?” 黃盛突然出現(xiàn),讓吳觀目瞪口呆:他沒想到這人還在周榷家中。周榷也愣住了,因為他與吳觀聊得正歡,已經(jīng)忘記了黃盛的存在。 吳觀沒有搭理冒失的黃盛,而是笑著問周榷:“你朋友還在哪?” 周榷笑得尷尬,閃爍其詞,敷衍了事。 吳觀看出了他的窘迫,于是不再多問,將話題引回到工作上:“章魚觸手的沒問題嗎?” 周榷很自然地接過話題:“那個還好,畢竟‘觸手’也是一種比較常見的情趣設(shè)定。” “那我給你1000件?”吳觀打趣道。 “我這邊壓箱底的奇怪東西已經(jīng)足夠多了,你就別再給我增加負擔(dān)了……”周榷隨口一說,“你把它改成安全套還有點希望?!?/br> 吳觀聽了,眼睛一亮,隨即拿出手機,記在備忘錄上,邊記邊稱贊周榷:“章魚觸手觸感的安全套……你這個點子實在太絕了!” 周榷面兒薄,當(dāng)即臊紅了臉:“我、我亂說的,你怎么還當(dāng)真了啊……” 他倆你一言我一語,有說有笑,全然無視站在一旁的黃盛。黃盛彎下腰,用手臂環(huán)住周榷的肩膀,搖晃著他的身體,委屈地表達自己的不滿:“榷榷,我還在這兒呢,你怎么可以當(dāng)著我的面兒,和別人調(diào)情???” 吳觀眉頭緊皺,聽了覺得惡心;周榷全身發(fā)冷,直接打了個激靈。 “你叫我……”周榷撥開黃盛的手臂,不明就里地睨著對方,“什么?” “‘榷榷’啊?!秉S盛反問,“怎么了?你覺得這樣不夠親昵的話,那我就再換一個——叫你‘哈尼’會不會好一些?” 吳觀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周榷嘴角抽搐,心說我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 黃盛瞥了吳觀一眼,鑒于對方之前沒理他,他也不打算再賞對方臉。他揪住周榷的袖口,搖晃著身體,撒著嬌:“哈尼,你不理我,卻理他……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呢?” 吳觀在一旁笑得抖如篩糠;周榷此刻是一個頭兩個大,只希望黃盛能夠閉上他的嘴:“我正在工作,你不要繼續(xù)胡鬧了?!?/br> “正在工作?工作的時候有必要嬉皮笑臉、眉來眼去的嗎?”黃盛發(fā)難道,“我從未見過我家管家和用人像你們這樣進行工作的?!?/br> 果然越說越離譜!周榷站起來,推著黃盛往臥室里走:“你先回去,等我忙完了再陪你?!?/br> “我不!”黃盛不依,賴在原地不肯走,“你想背著我給我戴綠帽子,門兒都沒有!” “我的天啊……”周榷推不動比自己高半頭的黃盛,只能在崩潰的邊緣無助地哀嘆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吳觀看夠了,也笑夠了,他收拾東西,準(zhǔn)備走人。周榷想送他出門,卻被黃盛緊緊抱住,動彈不得。 “不用送了,”吳觀擺了擺手,“又不是外人,瞎客氣啥?!?/br> “你可不就是‘外人’嗎?!秉S盛在一旁陰陽怪氣。 吳觀眉頭輕顫,駁斥的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瞥見一旁局促不安的周榷,便強壓下怒火,擠出虛假的笑容,同周榷說著道別的話:“我先走了,有事再聯(lián)系?!?/br> “別再自討沒趣了,”黃盛搶在周榷之前,用諷刺的話來回復(fù)吳觀,“周榷已經(jīng)有我了。” 吳觀開門離去,留下一聲冷笑。 周榷推開黃盛,收拾好杯碗,然后坐到電腦前,開始一天的工作。期間他一言不發(fā),看也不看始終跟在他身后的黃盛一眼。 “榷榷,”黃盛站在周榷身旁,不明白他為什么看起來有些不愉快,“你怎么了?” 周榷置若罔聞,cao作鼠標(biāo)和鍵盤,回答積壓的客人的問題。 “哈尼,你不是說讓我來當(dāng)客服,”黃盛想知道為什么他剛干了一天就失業(yè)了,“回答客人的問題嗎?怎么自己做起這些事情來啦?你做這些了,我做什么?。俊?/br> 周榷心說你愛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別再繼續(xù)待在我家里胡說八道就好。 被人無視半晌,黃盛后知后覺,這才意識到不對。他怯怯地問:“哈尼,你是在生氣嗎?” 周榷不說話,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 “為什么生氣?。俊秉S盛不理解,“難道是因為我懷疑你會對我不忠嗎?” 周榷聞言,打字的雙手微微一頓,但是依舊沒有開口,很快又敲響了鍵盤。 “你不能怪我啊!”黃盛委屈道,“我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你不在我身邊,卻在和別的男人說話,還笑得那么開心……你都不對我笑的,明明我對你那么好,你卻笑給別人看。” 周榷忍無可忍呢,停下打字的動作,轉(zhuǎn)身看著黃盛,不耐煩地問:“你到底要裝瘋賣傻到什么時候?” 黃盛迷茫地搖晃著腦袋:“我沒有啊……” “你先說自己是離家出走的黃瓜皇子,死皮賴臉地待在我家不肯走;又說自己不舉要我負責(zé),”周榷咬牙切齒,逐一列舉黃盛的荒唐言行,“趁機強暴了我;強暴我之后,你還有臉叫我‘哈尼’,說我要給你戴綠帽子——黃盛,是你傻逼,還是你當(dāng)我是傻逼?” 黃盛這才明白周榷生氣的原因,他依次辯解道:“我真的是黃瓜皇子,昨晚也真的突然出現(xiàn)了不舉的情況。至于強暴……你明明也是很舒服的,都爽暈過去了,怎么還說我是強暴呢?而且我們既然有了夫妻之實,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夫妻了——作為丈夫,我要求妻子對我忠貞不渝,難道也有錯嗎?” 這一段話的槽點太多,周榷都不知道從何吐起才好了。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回到最初的問題:“你說你是黃瓜皇子——好啊,你證明給我看?!?/br> “我就是黃瓜皇子,”黃盛不解道,“不需要證明啊?!?/br> 簡直是雞同鴨講。周榷哭笑不得:“你說你是黃瓜皇子,你就一定是?。磕俏疫€說我是西瓜皇子呢!” 黃盛否定道:“你不是?!?/br> “我就說我是?!敝苋逗鷶囆U纏,模仿黃盛的樣子,“你憑什么說我不是!” “因為我見過西瓜皇子啊?!秉S盛說,“他不長你這樣?!?/br> 周榷心中大呼“我cao”,腹誹自己怎么也成了瘋子。 “我真的是黃瓜皇子,”黃盛為難道,“可是我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向你證明我的身份?!?/br> 周榷思忖片刻,想到了辦法:“你變成黃瓜?!?/br> “我變成黃瓜,”黃盛問,“你就相信我是黃瓜皇子?” 我就相信你是黃瓜。周榷敷衍道:“嗯,你變吧。” “我可以變給你看,但是你不可以告訴別人。”黃盛提出要求的同時,還不忘說明理由,“因為我們化形后是不可以隨便變回本相的,若是讓族里人知道了,他們是會笑話我的……” 周榷心說你他媽都被我當(dāng)成普通黃瓜撿回家了,還在乎臉面呢? 黃盛覷著周榷,嘴角微翹,一臉羞澀:“不過你是我的妻子,我可以變回本相給你看……只給你看?!?/br> “快變吧,”周榷聽見“妻子”兩個字就腦仁兒疼,“別磨嘰了?!?/br> 黃盛拉過周榷的手,緊緊握住,在周榷吼出“你干什么”之前,倏地變回本相——以黃瓜的狀態(tài),被周榷握在手中。 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又看了眼手中的黃瓜,周榷一時間腦子里一片空白,失去了言語。 “哈尼,這回你信了吧?” “誰?”周榷驚慌失措,東張西望,“誰在說話?” “是我啊,黃盛——黃瓜皇子,你的丈夫?!?/br> “你躲哪兒去了?”周榷站起身,在屋里尋找黃盛的身影。 “我沒有躲,”只聽黃盛的聲音說,“就在你手里啊?!?/br> 黃盛把話挑明,讓周榷無法繼續(xù)裝傻。他慢慢轉(zhuǎn)頭,看向手中的黃瓜:“你是……黃盛?” “哈尼,我的神識在你面前。”黃盛說,“不過你沖著我的本相說話也可以?!?/br> “你真是……”周榷呼吸急促,手掌難以自抑地抖動著,“一根……黃瓜?” “不是黃瓜。”黃盛否認道。 周榷感覺呼吸通暢多了,心說姓黃的混蛋果然是在耍我,人怎么可能變成黃瓜呢? 就在周榷準(zhǔn)備開口讓黃盛別躲了,趕緊滾出來的時候,黃盛繼續(xù)說道:“是黃瓜皇子,黃瓜中最優(yōu)秀的那一根?!?/br> 周榷呼吸一滯,兩眼一黑,直接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