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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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起床,我緊跟著他洗漱,吃飯,出門。冬天的太陽照在人身上軟綿綿懶洋洋的,我微瞇著眼抬頭深吸了口氣,感受著難能可貴的好空氣。 我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走吧,去老王那兒?!蔽姨蛄颂蜃齑剑倚χf:“要是之后每一天都是今天的輪回就好了?!?/br> 說這句話時,我腦子里想的是睡得暈暈乎乎躺在我懷里的、坐在餐桌上一臉認真挑食的,以及站在臺階上像貓一樣伸懶腰的方川。只可惜我哥天生就沒什么浪漫細胞,他皺了皺眉一臉苦相地說:“方牧,我頂多一周陪你喝一次咸粥,你不能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找阿姨做嗎?” 我只覺此等良辰好景錯付,方川就適合在垃圾桶邊上種玫瑰。 “傻逼?!蔽伊R完他撒腿就往車庫跑。 “反了你了?!彼麤]挪地,站在原地用雪球砸我,還賊有準頭,灌了我一脖子雪。 我返回來沖向他,他見我沒攢雪也就沒躲,我朝他身上一撲,他被我按著一頭扎進雪堆里直不起身。我伸手在周圍刨了點雪,把他埋了進去。 “叫聲老公我放過你。” “傻逼?!?/br> “誰是傻逼?!蔽野咽秩路锶∨贿呥€撓他癢癢。 他兩只手升起來投降,無奈地說:“是我,行了吧?!蔽疫@才放開他。 拜他是個傻逼的原因所賜,我們倆都回去換了身衣服,口頭上制訂了停戰(zhàn)協(xié)議,臨近中午才到達老王的工作室。 老王就是我的心理醫(yī)生,其實也不太準確,他只做青少年心理問題預防和咨詢,他勸我去了好幾次醫(yī)院,我都沒換。 坦白來講就是我怕,我在心里也承認自己有病,但走進醫(yī)院的門對我而言是一種讓人無處遁形的預兆,像是走在大街上突然掀開風衣,在腦門上寫我是傻逼一樣有病。 我哥由著我,我也就一直被老王管著。 老王原名叫王一,三十多歲,帶細框金絲眼鏡,看上去人模狗樣的,一點也不老,之所以叫他老王是因為… “你們怎么…”老王嘆了口氣,我們倆剛走到門口他就恨不得攆我走。 我接了他的話,“我知道你過不去心里的坎,可它跟感冒發(fā)燒是一樣的,生病了就要去醫(yī)院?!?/br> 老王輕咳一聲,又說:“我就是…” “我就是一個咨詢師,不是醫(yī)生,對于方牧現(xiàn)在的情況,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模仿到深處,我低垂著眼懊惱地搖了搖頭。 方川在后面輕拍了我一下,才讓老王繼續(xù)把話說完,“之前好轉(zhuǎn)了也不是我的功勞,方川你也別太慣著他了,早點上醫(yī)院看吧?!?/br> 我哥輕笑,溫潤道:“王醫(yī)生辛苦了,回去就勸他?!?/br> 老王撇了撇嘴,“行了,你也壓根沒準備勸,你們倆都一樣倔。但我還是要說,只有去醫(yī)院治療后的結(jié)果才是最好的?!?/br> 我忙不迭點頭,恭維道:“王醫(yī)生說得對,今天我想坐在沙發(fā)上可以嗎?” 選座位是治療的開始,我一招先發(fā)制人出奇制勝,老王無奈地點了頭,我哥從診療室退了出去。 我的治療過程尤其漫長,之前在他老師手里,后來轉(zhuǎn)給了他,就一直沒換過,他幾乎是看著我長大的,那些零碎的細節(jié)他記得比我都清。 老王在桌子前正襟危坐,手指輕點著桌子卻沒發(fā)出聲音。他注視著我,半響后微微一笑,說:“先講昨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吧?!?/br> “我哥說我哭的時候會把鼻涕灌他脖子里。” “嗯?!?/br> “嗯,沒了,然后我就分裂了,我媽想殺我,把我也帶走,我哥把我叫醒了?!?/br> “之前呢,在聊什么?” 我講了周玄的事,說會不會是因為沒人陪我玩,我寂寞了才會這樣。老王說判斷是他的事,讓我只顧說就好。 我拼命想昨晚的細節(jié),先是我和我哥坐在一起,我們聊天,然后我媽開始喊叫,我蜷縮在我哥的懷里,其實更像在抽搐,我哥一直抱著我叫我的名字,我才醒過來。 等到我翻來覆去把所有能記起來的細節(jié)都講了以后老王才開口,“你剛剛是說,你聽到你媽喊你的名字?你出現(xiàn)幻聽了?” 我點點頭,反問他:“以前沒有嗎?” “沒有,這是你第一次告訴我。” 在我?guī)缀跽;囊荒臧牒螅以谟忠淮蔚陌l(fā)病中出現(xiàn)了新的癥狀。如果非要形容這種感覺,大概是在在無邊的黑暗里終于磕磕絆絆摸到了邊界,卻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座堅硬無比的牢籠,黑暗的盡頭還是黑暗。 我走出房間時我哥正坐在椅子上發(fā)呆,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對他說:“現(xiàn)在有一個好消息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壞消息吧。” “壞消息是,好像惡化了?!?/br> “好消息呢?” “老王這的診療費不便宜,現(xiàn)在又多了一件讓他忙活的事,這樣算下來我們可能賺了。” 方川顧忌著在老王在旁邊,只是微微翻了個白眼,氣道:“您老好不容易長了張嘴,能說點人話嗎?” 老王站在旁邊一臉愁容,語重心長地說:“我的建議依舊是去醫(yī)院,多參加社交活動,如果方牧愿意,去學校上課結(jié)識一些朋友,我知道你不想去學校不是怕別人欺負你?!?/br> 其實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家上課有更大可能見到我哥,我沒吭聲,推著我哥離開了這里。 這句話我沒記在心上,卻被我哥奉為圣旨,他在離開學還有一個多星期時就勒令我收拾東西,不然一天一次的親親減為一星期一次。 越臨近開學我越覺得渾身不舒服,我躺在床上打滾,哀怨道:“方川,我不想去,我有開學恐懼癥?!?/br> “那就別去?!彼钍掷锊牧?,頭也不抬的回我。 “別,別,我還是去吧?!?/br>